石康
一个来自美国的国际大牌女明星,独自走入伦敦西区诺丁山的一家卖旅游书籍的小书店,认识了过着平淡无奇生活的店主,只见面三次就主动献上一吻。这一吻,纯粹出于男女之间相互接触后产生的良好感觉。影片结尾,她带着礼物——一幅夏加尔的名画真迹,向他求爱,皆大欢喜。
浪漫喜剧《诺丁山》所讲叙的故事,完全符合浪漫白日梦的特点。某日,百无聊赖的我突然产生了“我想抄一个”的冲动,于是从沙发中一跃而起,跑到电脑前写下一系列中国版《诺丁山》情节。
写了两小时后,连我这个编剧都不相信这事可能在中国发生,于是我决定投机取巧,换一下人物性别:某日,一个男大款走入路边时装店,看到一个从容淡定且美丽的年轻女店主……开头写起来挺顺手,但写着写着,大款便把年轻女店主发展成“二奶”,接下来,我不得不写他们如何面对“浪漫”的事实。
灾难就出现在这里,我认为这件事已脱离浪漫,成为中国社会现实的一部分了。而众所周知,中国社会从古至今都在杀戮浪漫,无论是杜十娘还是柳如是,故事开头都挺不错,结局也令人动容,但整个故事就是不浪漫,令人动容的结局往往与浪漫完全相反——冷酷且无情。
与浪漫接近的中国故事还有什么?嗯,有一个,中国的青年农民董永曾在下凡的七个仙女洗澡时,偷了其中一个的衣服,然后得到了她,还让她生了孩子——这算浪漫吗?
我以为不算,因为这是无赖才干的事,他不应该偷盗,更不能在人家仙女不同意的情况下去偷,这是很差劲的开头,当然结局是既害人又害己,不可能好。
某个晚上,我在酒吧和一群大龄剩男剩女闲聊,让我吃惊的是,其中几个女士的心理结构完全不超过20岁,她们仍向往有魅力的男人,向往不平庸的生活,这叫我理解了浪漫的力量。
我问其中的一对男女:“若是你们俩不认识,某一天你们都出差,飞机座位并排,飞机延误了,必须在座位上等两小时,你们会不会彼此产生好奇?”
他们俩互相打量一下,都点头说:“有可能。”
“那么你会主动一些,试着跟她搭讪吗?”我问剩男。
“主动?我才没那么无聊呢。我会打开Ipad,玩愤怒小鸟。”
“你会玩愤怒小鸟吗?”我转头问那女的。
“我会呀。”
“当你看到他在玩愤怒小鸟,你会主动说点什么吗?”
“我……我会闭上眼睛睡我的觉。”
“你能不能看着他玩呢?”
“当然可以。我看10秒吧。”
“你能不能看10分钟呢?”
“那不可能!”剩女的语气明显地表示出不耐烦。
剩男突然插话:“她要是能看我玩上一分钟,我就会搭讪——你会不会玩这游戏?”
我看着那个剩女说:“姐啊,你看你看,10秒钟不够浪漫,但一分钟就有戏。你,不,你们俩,和浪漫就差50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