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住心的买卖

马未都

你真正了解你的同事、父母、伴侣吗？你真的对你生活中的每个人都开诚布公吗？这个世界，需要掩饰与伪装吗？

其实，生活里我们时时刻刻需要“藏心”与“读心”，不要不以为然，这两个词将注定是我们生活中重要的一部分。

要说明一点，藏心术不是教人腹黑或不真诚，不是隐藏自己所有的想法，不是不与人交流，而是在生活中，面对一些敏感的社交关系时，保护自己，避免造成不必要的损失或伤害。

早期古董鉴定很简单，大部分人都不懂，即便是跟他们砍价他们也听不进去。好多老乡常说“我有本管着呢”，意思是你的钱得高出我的本金。后来，我明白一个特简单的道理，他不是要卖多少钱，他是缺多少钱，很多人卖东西的标价是在给自己做限定。

但我也有走麦城的时候。在上海，我碰到過一个乾隆四十七年的百宝嵌，对方要112万元，我给108万元。108对112，理论上讲，这钱差不多，想做生意的人一定卖给你了，对吧？可他就不卖。我按照老习惯抬腿出了门，我想他会追出来再找我打商量。结果我一出来，就找不着那个地方了，人家也没有追出来。我就特难过，特想要这个东西。隔了几天去追，那东西已经被一个台湾人买走了。他为什么不卖给我呢？理由特别简单，112万元是他算好的，这笔钱给儿子辈分多少、孙子辈分多少，他都分得清清楚楚，108万元就不是整数了。

有一次，一个行家说天津有位老中医收了一些古董。我判断，过去做医生的都喜欢收藏，这个前提成立，便去了天津。我看了一下他们家的东西，都是真的，不用我到跟前看都是真的，但都有毛病，不值钱。

聊了一会儿，我就说：“你们家是不是还有点好的啊？”然后这个男的就看他老婆的眼色，这明摆着他家有样东西，得他老婆同意。他老婆靠在门框，态度特暧昧。我就说：“你看，我都这么老远来了，弄点好东西给我看看呗。”这两口子拿出一个盒子，一打开，我心里暗喜：让我逮着了，这么一好东西，一看就是真的，而且这东西当时特值钱，是摇铃尊，釉里红，康熙年代的，当时国际市场上卖100多万港币——在20世纪90年代，100多万是一大笔钱。我就没敢看，给关上了。

我问对方：“这个您能让吗？”

他俩的戏演得甭提多好了，没给我一点不真实的感觉。我问多少钱，他们说那得多点，16万元。我一听大喜啊，顺口划价：“能不能给8万元？”那人说了一句有致命破绽的话：“那您带钱了吗？”我一下就知道完蛋了。因为凭我这么多年的经验，没一个卖家人这么跟话的——买家这拦腰给一刀，他上来就问带钱了吗，我一下就觉得不对了。

当时，我说没带钱。一个星期后，我带着8万元又回到他们家。我拿着盒子到阳台上去看，看半天，那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仿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