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视塞浦路斯危机救助

余翔

塞浦路斯银行业危机终于有了解决方案。根据欧盟与塞浦路斯达成的方案，欧元区将向塞浦路斯提供100亿欧元资金援助，但条件是将塞银行中大储户的存款部分“充公”。塞国内最大银行塞浦路斯银行中储户存款超过10万欧元的将被征收40%存款税，另外，为确保满足救助方案中的筹款要求，还将冻结这些账户中22.5%的存款。塞还将实施严格的资本管制，防止资本外逃。

这种“打劫式”救助模式是欧债危机爆发以来的首次。欧盟为塞浦路斯开出了一副错误的药方。

其一，加重了市场恐慌。此前，无论是对爱尔兰还是对希腊，救助方案达成后市场的恐慌情绪都得到了不同程度的缓解。但欧盟给塞开出药方后，引来的却是塞国内的银行挤兑，民众抗议，股市暴跌，资本外逃加剧。外部，市场担心“打劫”储户的救助方式不会是特例，危机买单主体将会从弱国国民扩大到强国国民。穆迪警告称，塞浦路斯拙劣的救助方案将加重欧元区评级可能被降的成员国的压力。欧元区市场因此剧烈动荡，欧元汇率大幅下挫，欧洲主要股市不同程度下跌。

其二，治标但伤本。好的药方不仅治标，更重固本。金融业一直是塞经济的重要支柱。“打劫式”救助方案和资本管制将重创塞金融业，尤其是其离岸金融业务。欧盟在“灭掉”塞经济发动机的同时，却没有相应提出一套帮助塞实现经济转型的政策举措。没有了离岸金融中心身份，仅剩阳光海滩的塞浦路斯将不可避免地陷入深度衰退。塞经济已连续四年负增长，失业率超过14%。今年塞GDP下降幅度可能将近10%。

其三，药方“德国味”过重。在之前救助欧债危机重债国时，为维护欧盟团结，作为救助资金最大出资国的德国虽不情愿，但也一直倾囊相助。然而，默克尔政府面临今年9月议会选举的巨大压力，为讨好选民，只得拿小国塞浦路斯开刀。德国财长朔伊布勒坦言，欧盟救助方案“对塞浦路斯人民来说是苦涩的，但符合德国利益。”德国的做法再次激起其他欧洲国家的反德情绪。塞浦路斯报纸愤怒地将默克尔称作“德国佬”，将朔伊布勒比作“法西斯分子”。卢森堡外长公开指责德国利用塞浦路斯危机争取支配地位。英国、奥地利等国也反对德国在救助初期就要求储户承担损失。英国《金融时报》专栏作家拉赫曼认为，德国应该是欧洲的德国，但在塞危机后，欧洲更像是德国的欧洲。德国主导欧洲，对欧洲和德国都是“十分危险的”。

其四，动摇对欧洲经济的信心。塞危机表明，之前经济层面的债务危机，已演变成可怕的银行业危机。联合国《2013年世界经济形势展望》对欧元区前景的担忧正在成为现实：欧元区将陷入“银行与政府资产负债之间”、“财政紧缩与经济衰退之间”的多重恶性循环。尽管危机目前整体可控，但未来不排除个别重债国危机进一步恶化。

打劫储户并实行资本管制，只能暂时令塞避免经济崩溃和退出欧元区的最坏结果，但由于塞未来将长期陷入经济衰退、失业率高企的困境之中，塞未来可能会不断有新危机爆发。在可预见的将来，仍有两大潜在危机横亘在塞经济复苏之路上。一是前期快速膨胀的房地产泡沫可能会因为经济衰退而破裂；二是塞外债负担越来越重，预计今年外债占GDP的比重将超过90%，一场主权债务危机可能会很快来临。未来，塞可能会第二次、第三次提出援助要求。

这场危机救助中俄罗斯的态度最耐人寻味。从塞对俄的战略和经济价值上看，俄应该没有理由拒绝当初塞方的援助请求，但俄除了口头上指责欧盟方案外，行动上并未向塞伸出援手。俄罗斯看起来似乎不合逻辑的做法，其实是俄“两害相权取其轻”后作出的痛苦抉择。其一，担心塞危机可能会是“无底洞”，不愿被塞危机所绑架。其二，塞以天然气资源收入作价对俄吸引力不大。为争取俄援助资金，塞政府提出愿用其天然气资源出口的收入来偿还。但在俄看来，塞天然气出口的经济性仍待评估，靠天然气出口能否按期偿还贷款存在相当大的风险。其三，欧盟危机缠身对俄战略上有利。其四，之前俄加大对塞的战略投入已引起美欧警觉。美欧加紧倒叙进程，也是意在压缩俄在中东地区的战略影响力。巴沙尔政权一旦倒台，俄在欧盟成员国建立海外军事基地的战略将失去意义。不过，从俄一贯行事风格上看，吃“哑巴亏”的俄罗斯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俄国内已有人提出要对境内的欧洲企业征收额外的税费。俄总理也表态称，将重新审视俄所持有的欧元头寸。俄欧之间新一轮的博弈大戏即将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