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里,最好的方向

2013-04-29 00:44马德
初中生学习·中 2013年8期
关键词:欧阳老师

马德

苏幕“扑哧”一笑,尽管笑声不大,但豆落银瓶,铿然作响,还是让班主任欧阳老师给听到了。

当时,欧阳老师正为一道数学题而自陷绝境。讲台上的他,对着黑板,正百转千回,手足无措,脸红一阵白一阵,说不清是尴尬还是慌乱。看来,那绝境太深了,他已无力自救。底下的同学们大气不敢出,伏在课桌上,在煎熬中等待着这窘境结束。

“苏幕,你这是什么意思?!”欧阳老师晴天一声霹雳。“老师,我不是故意的。”苏幕战战兢兢站起来,“是这样的,刚才,我听到大街上‘全国爱牙日的宣传车里播放的背景音乐居然是“非诚勿扰”的开场曲。没想到,非诚勿扰也可以武装到牙齿,于是,就忍不住……”

未等苏幕说完,全班同学“轰”的一声全笑了,那情形不亚于刘姥姥初进大观园,在宴席上说的那一句“老刘,老刘,食量大如牛,吃一头老母猪不抬头”的效力,满教室人笑得东倒西歪。——同学们终于找到了一个释放自己的出口。

欧阳老师哪里受得了,气得五官开始跑偏,怒吼:“苏幕,你是学习委员,你这是带的什么头,课后来办公室找我!”

苏幕觉得自己闯了祸,趴在桌子上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原本压抑的一堂课,在这又哭又笑的热闹中结束了。

苏幕喜欢那档叫“非诚勿扰”的节目,但确切地说,她是喜欢乐嘉这个人。

那个光头男人俊朗、潇洒的外表并不是最让她着迷的,让她喜欢和感动的是他的哭。有一次,苏幕跟丁皓说:“乐嘉一哭,我才知道,什么叫侠骨柔肠。”

丁皓是个男生,白白净净的,长得很环保,只是说话有点娘娘腔。全班没有一个人愿意搭理他,唯有苏幕,与他来往着。丁皓受宠若惊,一天到晚,像颗卫星似的绕着苏幕转。但也不空转,时不时地也表达一点外太空的情绪。譬如今天,他很愤慨,替苏幕鸣不平:“哼,欧阳老师自己把自己挂在了黑板上,却拿你出气,我觉得不公平。”

苏幕淡淡一笑,没说什么,只是一仰头,问丁皓:“你喜欢掉眼泪吗?”丁皓犹疑了一下,摇摇头,说:“不,我不喜欢。”丁皓发现苏幕的脸色突然间黯淡了下来,随即改口说:“其实,我有时候,也落泪。”

苏幕似乎并没有在意丁皓说了什么,她把头扭向窗外。校园的秋天,天空很蓝很蓝,一棵棵树,落叶散尽,枝桠像被突然重新勾画了出来,硬而疏枯。一只鸟遮掩不住,从这一枝“扑棱棱”飞到另一枝上,簌簌的,惊落一地的金黄。

“其实,一个男人善良而仁慈的眼泪,我觉得,比黄金还珍贵。”苏幕像是在回答丁皓,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苏幕说,丁皓,这周六,在苏州路的麦当劳门口等我。

丁皓问什么事,苏幕说保密。

保密?一刹那,雾失楼台,月迷津渡,丁皓满胸满怀满脑子里,尽是春天的氣象。哈哈,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谁家院?我家院呗!一路上,丁皓美滋滋的,连街口那个卖冰棍的奶奶,看上去都格外亲切。他买了一支冰棍,然后,凑到老奶奶跟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在老奶奶的额头上制造了嘴唇大小的一点温暖。

接下来的日子,丁皓过得有些颠三倒四。他把周三过成了周四,把历史上成了政治……同桌发现了他的异样,问:“丁皓,怎么啦,家里出了什么事吗?”丁皓说:“没事,没事,是我出了点事。”然后,一脸的祥云缭绕。

周六,丁皓临到麦当劳门口的时候,偷偷摸出小镜子,端详了一下。他对镜子里长的有点像林俊杰的自己,有点小得意。正当他跟自己眉目传情的时候,一袭白裙突然降临在他身边。“喂,你是丁皓吗?”丁皓满心以为会是苏幕,只可惜裙子是那裙子,脸上沧桑暗度,绝非苏幕的鬓云与香腮。“嗯,我是丁皓。”他正要怀疑一下眼前的女子是如何知道他的大名的时候,这个女子一把将一沓广告宣传单塞到他的手里,说:“这是苏幕要你发的,一上午,就在这里,全部发完,不得偷懒!”

丁皓还没回过神,只听到白裙子边走一边丢下了一句让他痛心不已的话:“果然是个娘娘腔!”

苏幕给李蒙写信。

丁皓有点嫉妒这个贵州偏远山区的男孩。他丁皓鞍前马后地跟着苏幕这么久,苏幕都没为他写过一个字,是的,哪怕是一个字。而李蒙,却可以每周得到由苏幕亲笔写出的一封信。

每当丁皓看到苏幕把信投进邮筒那一刻眼神里透露出的爱与期待,便妒忌得咬牙切齿。丁皓嫉妒的时候,白净的脸,就会扭曲,素白的底子里,有一点尖锐的狰狞。苏幕笑笑,拧着丁皓的耳朵,说:“看你那点出息。下一次,这信,你来写,等你写完了,你就会理解我了,你就会懂我了。”

丁皓诚惶诚恐,说:“嗯,我来写,我来写。”哼,不管李蒙你小子是谁,到时候,看我不把你狠狠地奚落一番,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让苏幕给你写信!那一刻,丁皓有些阴暗的心里,迸发着小人的快意与张狂。

“不过,你在写之前,得先把李蒙给我的信看一遍,否则,你怎么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呢。”苏幕郑重其事地对丁皓说。“啊,这也要我看?不必了吧!”丁皓说这话的时候,假惺惺的神色,配着娘娘腔的语调,像极了《还珠格格》中那个油腔滑调的小太监。

不过,还未等看完所有的信,丁皓早已鼻涕一把泪一把了。他对苏幕说:“苏幕,我愿意给李蒙写信,也愿意像你一样去爱他。”

苏幕笑了,说:“丁皓,你的眼泪,也是珍贵的。”

无论是散发广告宣传单,还是周六去打什么别的零工,他们挣的钱,全部寄给了李蒙。

丁皓才知道,李蒙是贵州山区的一个正在读初中的孩子。父亲在一次矿难中死里逃生,但因腰椎被砸断,从此失去了生活能力。母亲带着弟弟走了,从此再没有回来过。就这样,家庭所有的重负都落在李蒙弱小的肩膀上。

苏幕是在两年前的一张报纸上知道李蒙的故事的。之后,就一直写信鼓励李蒙,并不断给他寄零用钱。也正是在苏幕的关怀和帮助下,李蒙并未辍学,一直健康快乐地成长着。

丁皓是个微博控,他把李蒙的事情都发在了微博上。他的微博上,有一大帮兄弟,都是许嵩的铁杆“粉丝”。他们喜欢许嵩,也在丁皓的影响下,逐渐爱上了这个贵州偏远山区的孩子。写信的,寄钱的,络绎不绝。

有一次,苏幕一拍丁皓的肩膀,说:“嘿,哥们儿,没想到,你行啊!”丁皓说:“那是,你也不看我是谁啊!”丁皓被夸得有些膨胀,飘飘然的,不知云里雾里。苏幕不由分说,上去就拧耳朵。还未等苏幂碰到,丁皓便杀猪般地嚎叫起来,说:“我降落,我降落,我不飘着了,还不行吗?”

“不过,丁皓,实事求是地讲,这一段时间,你在成长哎!”苏幕一边说,一边用欣赏的目光打量着丁皓。丁皓一撇嘴,乜斜着说:“喂,不会吧,我的学姐,学习委员是个多大的官啊,你不会在跟我打官腔吧?”

这回,丁皓真的杀猪般地嚎叫了起来。他那蝙蝠一样的小耳朵,已被苏幕拧得变了形,像挂在白皙脸颊两边的,受了千般委屈的问号,红红的,流转着魔鬼一样的甜蜜,和天使一般的快乐。

苏幕是学习委员,成绩自然没的说。全市期终统测结束后,班主任欧阳老师在班会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地赞美了她一番。欧阳说:“苏幕是我们班考取清华北大的必然人选,她的人品,她的成绩,必将历史性地证明,她是咱们班乃至咱们学校,最配到最高学府去学习的学生!”

丁皓坐在距讲台最近的地方,欧阳老师的唾沫星子,雨点一般飞落在他的脸上,他有点招架不住。最让他招架不住的,是欧阳老师高屋建瓴高瞻远瞩高处不胜寒的表扬,丁皓狠狠地在纸上写下这样几个大字:老师,求求你了,太肉麻了!

倒是苏幕依旧宠辱不惊。到了星期天,还会约着丁皓跟她一块出去散发小广告,或者去餐馆商场打个零工什么的。只要是苏幕下的命令,丁皓不敢有任何反对。不然他那蝙蝠一样的耳朵,也许连个完整的模样也不好保全了。

两个十七八岁的孩子,找到了青春里最好的方向。

在他们看来,或许,这个世界,不只有一个李蒙。或许,这个世界,也不只有关爱。又或许,成长,真的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一件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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