材料的创新

袁欣亚 卢朗

摘 要： 赫尔佐格和德梅隆是瑞士杰出的建筑设计大师，他们以其对材料的敏感性、包容性和创造性使很多材料在作品中展现出不同以往的迷人姿态。他们的设计大都围绕着材料创新这一理念而展开，并不断取得突破。本文介绍了他们对于传统材料和现代材料的创新运用，揭示了材料操作作为一种设计手法在建筑设计中的重要作用。在当今的设计创作中，如何去寻找创新的源泉和驱动力？赫尔佐格和德梅隆的设计对我们有着很好的启示作用。

关 键 词：赫尔佐格 德梅隆 材料 创新

雅克·赫尔佐格和皮埃尔·德梅隆1950年出生于瑞士北部德语区的城市巴塞尔，1975年毕业于瑞士苏黎士联邦高等工业大学（ETH）。长期共同生活的经历和几乎完全相同的教育背景使他们在成为生活上好友的同时，更成为了事业上的最佳搭档。赫尔佐格与德梅隆在1978年合作开办的建筑师事务所的成立标志着他们长达数十年建筑师职业生涯的开始。在1997年，他们的建筑师事务所正式启用“赫尔佐格和德梅隆”这个名称。现如今，这家事务所已经成为一个在全球拥有9个合伙人和170多名员工，并且在伦敦、慕尼黑、巴塞罗那和旧金山都设有分支机构的大型事务所。位于伦敦泰晤士河畔的新泰特画廊在2000年的落成，标志着赫尔佐格与德梅隆真正走上了建筑设计国际舞台的中心。在2001年，他们更是获得了建筑界的“诺贝尔奖”——普利兹克奖（the Pritzker Prize）。

科学技术的突飞猛进为建筑材料提供了越来越多的可能性，运用材料来表现建筑和塑造空间作为一种设计方法在建筑设计中的作用也越来越重要。赫尔佐格和德梅隆的作品总是给人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简洁的建筑形式，但是构成这些形式的材料总是呈现出动人的表现力。他们对材料有极高的敏感度，总是在不停地挖掘材料深层次的特点。他们经常能“发明”材料，比如将传统材料转变成为新材料，为特定的场所和环境“生成”特定的材料。而且他们对所有材料的兴趣是平等的，不会偏爱某种材料，也不会把某类材料排除在建筑之外。

1.传统材料的创新运用

各种传统材料在他们的作品中都能焕发出新的生命力。他们常常是用很原始的材料，但是在使用它们的时候，又总是结合他们对新的材料的认识和发现，这种在全新的认知和利用前提下对原始材料进行加工的全新使用方法和建筑体验，使他们的作品呈现出很丰富的建筑表现。

瑞士是一个森林资源非常丰富的山地国家，这里有非常悠久的使用石材和木材等地域性自然材料的建筑传统。不过，赫尔佐格和德梅隆更热衷于对新事物的尝试，并没有止步于当地的传统手法。他们在很多建筑实践中都放弃了传统的天然木材，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人工合成的材料——胶合板。相对于天然木材，这种人工材料具有成本低、加工方便和不易变形的优势。赫尔佐格和德梅隆的很多早期作品中都有胶合板的使用，波特明津的胶合板住宅中，在现代主义作品中很少使用的木材又被重新使用，赫尔佐格和德梅隆让普遍应用在工业领域的胶合板在现代建筑中占有一席之地。它们发挥的作用并不仅仅是简单的分隔和承重，它们也像其他装饰材料一样展示着自己的独特魅力。

赫尔佐格和德梅隆在1982年设计的意大利塔沃利的三层石屋（图 1）位于一片被遗弃的橄榄色树林旁，在这个建筑中，赫尔佐格和德梅隆将石材作为基本的建筑材料，不过他们并没有用石材来做承重结构，而是用混凝土将石头组合起来，当做建筑的填充材料。而在建筑的外观上，混凝土的承重结构直接表现在外面，结合了石材填充的混凝土把这种常见的材料表现得别具魅力。赫尔佐格和德梅隆设计这个建筑时，他们想要传达出来的是一种对内在因素的整体性理解。但是他们实现这一表达的方法并不是简单的将不用建筑元素并列堆砌，而是把不同建筑材料的不同点放在同一界面中互相碰撞和结合，进而产生了全新的建筑体验。多种材料的应用表现了建筑师对材料的敏感：既有助于确定建造的视觉结构，并为建筑的物质存在性提供支持。

美国加州的多米纳斯葡萄酒厂作为赫尔佐格和德梅隆在美国的第一个实际项目，同样也是他们对石材使用的一个经典作品。长为100米，宽为25米，高为9米的长方体体块横跨在当地葡萄园的路上。当地很大的昼夜温差很适合葡萄的种植和生长，但是对酒的酿造和保存很不利。所以赫尔佐格和德梅隆把目光投向了表皮的材料选用上。他们的想法是建造一个能良好地适应当地气候特征，并能合理利用这种气候的建筑。所以他们选用了当地产出的玄武岩作为建筑表层的蓄热材料，这层玄武岩在白天可以吸收太阳辐射的热量，晚上会把热量释放出来，尽量减少昼夜的温差。但是当地出产的天然石材体积很小，没有办法直接用于建筑表皮的建造，所以他们就设计了一种新的处理手法，将玄武岩填装到一个0.5米×0.5米×3.6米的金属笼子中。这样便把体积小、形状不规则的天然石材变成形状规则而且尺寸较大的规则砌块。然后他们把这种砌块挂在建筑内部的钢结构架子上，成为建筑的保温隔热性能良好的表皮构造（图2）。他们处理这层表皮的时候，将其设置为从下向上由深黑到墨绿的颜色变化，配合上斑驳的外貌，和传统的砌块墙的厚重感形成对比，像是编织而成的很有层次的墙体。

对材料的颠覆性使用需要精致的、创造性的构造方式来完成。在巴塞尔奥夫丹姆沃夫铁路信号塔（图3）的设计中，赫尔佐格和德梅隆用20厘米宽的铜条像叠瓦片一样在立面上叠起来，将信号塔的钢筋混凝土结构内胆整个罩住，就像用绝缘材料将导线包裹起来一样。这层类似“法拉第屏障”的构造处理可以保障内部电子系统独立安全工作。在内胆开窗的地方，铜皮翻折起来，做成百叶的样子（图4）。这样的信号塔避免了普通建筑从开窗等设计中流露出的分层的尺度感，从而使其与铁轨、火车等更加协调，隐没了尺度感。夜晚，窗洞透过铜条翻起的缝隙溢出的灯光。使得建筑的尺度暴露无遗。这些黄铜条失去了本身固有的性质，形成了建筑的外壳，包裹在建筑外，成为类似“衣服”的表皮。在这栋建筑里，赫尔佐格和德梅隆强调了探索新形式的重要性，认为新手段可以打破人们已有的知觉常识并提出新的问题，而不是像广告式的现代建筑那样仅仅满足人们过度的需求。

在赫尔佐格和德梅隆看来，玻璃只是一种普通的建筑材料，并没有什么独特的气质，他们尝试用不同的手法来利用玻璃传达更多的信息。“由于玻璃具有溶解和消失的倾向，我们更愿意保持其物质性”。赫尔佐格和德梅隆在巴塞尔的SUVA总部办公楼（图5）改建工程中，使用了一层独立的玻璃外皮，在这个建造于1950年代的旧建筑的原有气质上加入了玻璃的感觉。同时在这一层玻璃表皮上复制了大量的公司名字的文字，用图案营造出水平百叶的视觉效果。这使得玻璃在承担了遮掩作用的同时也起到了凸显的作用。这个玻璃表皮将新旧部分结合，成为一个完整的转角建筑，形成连续的城市景观。与此同时，这些玻璃面板的透明感的运用使这个结构形成两个体量的聚焦。

2.现代材料的创新运用

赫尔佐格和德梅隆不断挖掘传统材料的新特点，同时也在尝试着使用现代材料，并不断创造着新的建筑。混凝土是许多建筑大师特别青睐的建筑材料，它以独特的魅力吸引着人们。日本建筑师安滕忠雄曾说“我想做的是，赋予混凝土一种更精致的表现，而不是像勒·柯布西埃作品中那种材料的粗犷表达。这源自我自己的感受，尽管这种精致性在今天正在日趋消失。”赫尔佐格和德梅隆也在他们的建筑中积极探求对混凝土这一常用建筑材料在更深层次的理解和创新性的应用。他们不再把混凝土作为单纯的承重或填充材料。这样一来，印花混凝土、湿润混凝土等新颖的处理手法相继出现，把混凝土的建筑表现力深刻的表现出来。

赫尔佐格和德梅隆认为“材料对确定建造的视觉结构有帮助，并为建筑的物质存在性提供自身依据。”他们经常会研究材料的特殊性质，就像混凝土印花的方法，把照片印在混凝土上，这非常有趣。在法苏霍兹体育场（图6）的设计中，他们就使用了玻璃和混凝土的印刷技术，两种材质上有很大差别的材料在印刷后就同化了，在室内形成了含混不清的匀质光线效果。这种手法在以后的几个作品中一直有应用。德国的埃伯斯沃德技术学院图书馆（图7）就是这样一件混凝土印花作品。预制的混凝土板格和窗槽上的玻璃带非常的相像，它们上面都印有学校特殊的经历。这些印花的照片图案来自于一位艺术家Thomas Ruf的多年个人收藏杂志上。赫尔佐格和德梅隆经过不断的试验，选择了一套适合的基本图案，把它们印在混凝土和玻璃上，并在水平方向环绕整个立面，使整个立面成为一个印刷的整体，消除了混凝土和玻璃之间的差异。在校园中，看到这座新建的图书馆，总能让人们想起一些事情、感悟到一些东西。也许，这就是赫尔佐格所说的建筑不光是视觉的，同时也是用来感受的。

在法国的尼克拉工厂和仓库（图8，图9）设计中，赫尔佐格和德梅隆就采用了湿润的混凝土的创新方法。整个建筑呈现出长方形盒子的形态，在长方体的两个短边面采用了清水混凝土墙，由于当地属多雨地区，所以雨水充足，他们让所有的屋顶上的雨水沿着混凝土墙缓缓流下，进入一个装满砾石的深池中，这不仅形成了美丽的画面，水层也是混凝土表面的一层保护层。正如赫尔佐格所说：“雨后一两天，水仍然以一种缓慢的动作留下来，几乎像道格拉斯·戈登的二十四小时录像。在湿润的时候，墙面显得比玻璃墙体更透明，这是我们真正喜欢的效果，不仅因为它美丽，而且它提出了关于可靠性和透明性的问题。干时它变得泥泞但仍然美丽”在雷米·佐格工作室（图10）设计中，赫尔佐格和德梅隆也使用了湿润的混凝土，但这次雨水被流入土壤，再由土壤传递给树木。在这里他们创作了一首美丽的、湿润的、流淌的混凝土诗篇。

赫尔佐格和德梅隆在近期项目中开始尝试用数字技术模拟材料的生成过程。西班牙马德里凯撒文化广场中用铝板材料模拟被揉皱的纸张的效果就是在计算机中进行的。还有美国的新德阳美术馆中用穿孔铜板模拟金门公园中阳光穿过树叶的景色等等，都是通过数字技术将图片转化成像素点来操作的。

结语

从上面的分析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材料的创新是赫尔佐格和德梅隆在建筑创作过程中孜孜不倦的探求。瑞士建筑作品中有着深深的本土烙印。尊重建筑场所，恰当的建造以及精确的细部节点，这些都继承并发展了瑞士早期的现代主义建筑理念。然而赫尔佐格和德梅隆决不照搬某种风格化了的现代主义教条，他们的任何一个设计都有自己充满生机的元素，而这种元素往往是材料。他们让材料充当了主角，站在聚光灯下，使作品呈现出直击人心的效果。我们知道，设计的创新往往来源于多种信息和多方矛盾的碰撞和启发，由于不同的人们有着不同的思想情感、经济背景、生活方式和审美趋向，这些差异就会导致需求的复杂性，就必然带来各种问题和矛盾，并呈现错综交叉的特征。在整个设计过程中，各种矛盾和因素会不断对设计师的思维产生多层次和多维度刺激，影响设计的分析、构思、组织和优化，在这一过程中往往会出现一种“临界”的触发点，激起创新的火花，使设计获得突破性进展，从而产生新的解决办法、新的形式、新的材料和结构构思。因此从这个角度上来看，对建筑本源的探求，摒弃芜杂的手段，直接从材料和建构入手是非常重要的创新之源。

参考文献

[1] 大师系列丛书编辑部著.赫尔佐格和德梅隆的作品与思想[M]. 北京：中国电力出版社，2004.

[2]（德）格哈德·马克著，徐然等译.赫尔佐格与德梅隆全集（第2卷·1989～1991）[M]. 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09.

[3]（德）格哈德·马克著，刘捷译.赫尔佐格与德梅隆全集（第3卷·1992～1996）[M]. 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10.

[4]王建国，张彤著.安藤忠雄[M]. 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1999.

[5]金澜.赫尔佐格和德梅隆建筑作品中的材料运用手法 [J].山西建筑.2009（第2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