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目爱上你

2013-04-29 00:44岩西朵
飞粉色 2013年8期

岩西朵

前言:谁说承诺一辈子的人,就是爱着你的人?也可能,他不爱你,他只纯粹是个好人!

(一)我看不见

“呀,怎么是个瞎子。”

“谁啊?”

“里面那个,老板的女朋友啊,竟是个瞎子。”

第一次去秦光的公司,便招来窃窃私语,对于一个盲人来讲,残疾已是不幸,旁人冷眼相待也就罢了,为何还对她指指点点,言辞不善。而小沫说:“明明姐,你甭理这些人,她们就是妒忌。”

然后才明白,那些背后的敌意,全由秦光引起。她生活在无边无尽的漆黑里,没有颜色也没有光芒,更不知秦光是何模样,只能听小沫形容,在脑海中想象。她一面感激秦光给她请到这样活泼的陪护,一面听小沫分析,因为先生太完美了,所以他身边的女人,不被羡慕就会被嫉妒。可如此优渥的男子身边,竟放着个瞎子,姑娘们当然为自己不平。

曲明坐在轮椅上,若有所思发着呆,看不见的日子,她都靠耳朵倾听,打开铁门的吱呀声、汽车驶入大宅声、沉稳的脚步声、门锁转动声、越来越近的呼吸声,然后,感受方向,她侧过脸微笑:“回来了?”

“嗯。”温润的男音响起,说:“怎么你一个人,小沫呢?”

“她有事请了半天假,反正我也不出门。”顿了顿,曲明小心翼翼道:“她们说我是你女朋友,你怎么不解释啊?”

秦光脱了西装,一只手解着衬衫纽扣,不以为意讲:“她们又不是我的谁,解释什么。”

曲明双唇轻抿,勾起浅浅笑窝,他的视线温柔划过她嘴角,问:“小沫给你擦了唇膏吗?”

“嗯。”她点点头:“早上嘴巴有些干,这样会好一点。”

“明天重新给你买一支。”从衣柜拿出浴袍,他说:“我现在洗澡,一会儿带你去吃饭。”

闻言,曲明的脸竟羞涩的红了,垂下头,感觉身侧带过的清风,他走过她身边。因为看不见,就算她在现场,秦光脱光了洗澡或者换衣裳,也都无妨。可上次发生了小小的意外,她摸索着靠近茶桌端牛奶,秦光就叫她:“别动,我端给你。”

“不用,我自己……”话到一半,手就摸到了秦光的身体,好似块状肌肉的样子,曲明皱了皱眉,搞不清自己碰到的部位,便探索般向下……,然后,秦光快速抓住她的手,把牛奶放入她掌心,说:“别乱碰,我没穿衣服。”

曲明的脸瞬间红至脖颈,慌忙装过身去,却听到秦光低沉的笑声,打趣她:“傻瓜,你看不见躲什么。”

闻言,曲明连耳根都红了,因为看不见的人总会胡思乱想啊,想到秦光赤身裸体在自己周围晃,多么的、多么的……

“明明,星期六我要去法国,可能会待久一点。”浴室传出的声音将她脑中的情色东西驱散,这些年,秦光在那边的生意越做越大,他甚至把流动资金全部投入海外市场,听管家说,若不是秦光那个不真气的弟弟,他早就移民搬去法国了。

提到秦光的弟弟,所有人都摇头叹气,吃喝嫖赌抽,每样都不会落下,嗑药豪赌被抓过好多次,秦光隔三差五的去警察局保释,终于这次保不了了。不过进去了也好,至少能让秦光清净几年,说不定哪天出来就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二)我不愿你自食其力

秦光不在这段日子,小沫每天牵着她去附近散步,讲周围所发生的事。她并不觉得会孤单,心里有牵挂、有期盼,知道他什么时候要回来,等待便成为一种幸福。

小沫说:“明明姐,先生对你可真好。”

曲明微微垂下头,抿着唇,笑容格外恬静,就像初恋的女孩子。让小沫瞧得失神,记得有一次,看见两个瞎子在后院追逐,先生用黑布条蒙住双眼,伸手摸索着感觉彼此的方位,而已经习惯漆黑的曲明,总会敏捷躲过。阳光下,他们嘴角放肆的笑容,绚烂如花。

明明多么美好的场景,小沫却湿润了眼睛。看着先生最终得胜,双臂揽紧她纤腰,跌入绿茵草地里。旁观者都看得明白,她是故意站在原地,等着他的臂弯和拥抱,他以为他抓到她了,孰不知,她为他用的小心思。

如此谨慎,又如此细致,让小沫一阵感触,真心希望曲明能幸福。

清晨,曲明刚站稳,身体就临空而起,突然的惊吓让她叫出了声,鼻尖充满着熟悉的气味,情绪在一秒钟迅速变幻,她惊喜道:“你回来了。”

秦光把她放在沙发上,挨着她坐下,说:“这次有礼物。”

“是什么?”

从兜里掏出一支唇膏放进她手中,曲明摸了摸,微笑着拧开盖,扭一圈,试图往唇上涂抹。他说:“我二十块给你买的!在街上,一个盲女摆的摊儿,带着一个八岁的小孩儿。”

所以说,她真的很幸运,几年前,曲明在孤儿院,被身后一个小女孩推下楼梯,脑部撞在板石上,再醒来就失明了。后来几度波折,她被送到慈善机构,来捐款的秦光把她领回了家,善心收容。一晃便三年五载,如今,她对他,早已不能用感激定义。

她反问:“你的意思,是让我也学着自食其力吗?”

秦光就顺着话说:“要我跟着去摆摊么?”

“你愿意的话我不介意。”

“我不愿意。”他说:“我也不愿意你自食其力。”

曲明怔了怔:“为什么?”

“不放心。”像是很随意的回答,语气理所当然:“如果你想自食其力,也要等治好眼睛,到那时,咱们再议。”

感动时,忽然想起小沫的言语,她冲口而出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然后,心里一直纠结忐忑的答案,多希望,能得到一场告白。只可惜,秦光说:“怎么,对你好你有意见?”

所以,别人说他对你好可千万别得瑟,有可能自己真的想多了。曲明刚要开口,秦光的手机响了,是监狱的来电,他弟弟被几个犯人打得颅内出血,现在正极力抢救。

那一晚,曲明不敢睡觉,直等到秦光回来,他的声音听上去疲惫极了,说:“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变成了植物人。”

漆黑中,她能够感受他的悲伤,即便那人曾多么十恶不赦,也是秦光血浓于水的胞弟。发生这种事,任谁都不愿见到,曲明紧紧握住他的手,安慰:“只要活着,就是希望。”

可这句话才没说多久,他弟就死了。

(三)若瞎,我照顾你一辈子

屋内暖气十足,曲明却手脚冰冷,太过寂静的房间,她看不见,也没有任何声响。

“秦光。”慌措中,她摸索着想要找到他,却磕磕碰碰打碎了瓶子,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鼻而来,她蹲下身去摸,被碎片割伤了指尖。而秦光就坐在她面前的地板上,看着被曲明打碎的那瓶酒,终于开了口:“我想一个人静静。”说着,又从矮柜里取出一瓶白兰地,曲明抓住他的手,本想阻拦,却听到秦光不冷不热说:“现在,你可以换眼角膜了!”

她怔愣,任由秦光抽回手,任由他一瓶接一瓶喝到夜深,他只是想要发泄,她便放纵了。被秦光压在身下时,她听得那般清晰,他口口声声呢喃着:“薇安、薇安。”

只是,她像着了魔一般,在他的唇齿间沉沦、沉沦、沉沦至深……

所以忘记去计较,他迷乱中呼唤的名字,那个叫薇安的女子,从此成为她心里一根刺。秦光细碎的亲吻在耳根处停住,紧紧把她揣进怀里,躺在地板上,掺着酒精的气息渐渐平复,兴许是太过疲倦了,他就这样沉沉睡去。

醒来时,看着枕在臂弯的曲明,他抬起手,温柔的将她颊边的头发撩至耳后,小心翼翼抱上床,无意瞄见她指尖的伤口,秦光从抽屉取出创可贴,轻轻包扎好。然后静静坐在床沿,瞧着她熟睡的模样,陷入深深的思量。

……

那个生前作恶多端的弟弟,死了,倒也能做一件好事,也算对社会的弥补吧。秦光慢条斯理的说着,还一边给她吹头发,纤长的指尖插入青丝,极尽温柔。曲明低下头,试问:“可以吗?用你弟弟的眼角膜!”

“别担心,医生都说可以的。等手术成功了,我带你去开眼界。”

她点头微笑,听着秦光描述法国的各种浪漫与美好,他说:“到时我们一起去。”

曲明怔愣,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是,他移民也会带着她吗?他去法国定居的计划里,一直都有她?所以,她根本无须担忧,只要眼睛复明,她就能跟着他去巴黎,也不用因为自己的残疾,卑微顾虑。

确定手术那天,她还是踟躇了,害怕手术失败会希望落空,怕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黄粱一梦。秦光寸步不离陪在她身边,温暖的掌心紧握她的手,宽慰说:“别怕,就算手术不成功,你还有我啊,若瞎一辈子,我照顾你一辈子。”语气笃定,将不安,用瞬间的力量抚平。

她点点头,躺在手术床上,十指相扣置于胸前。

祈祷上苍让我睁开眼,就能望见你的脸,永记这张脸。

(四)我想象中的你,都没你帅

有光、模糊的影,占据了她原本漆黑的世界。

十二年了,她几乎快忘记,天空是蔚蓝的,白天是明亮的。

医生问:“看得见吗?”

光影在模糊中渐渐焦距,变得清晰,巡视整间病房,只有这位白马卦医生,曲明心头一紧,焦急寻:“秦光呐?”

此刻门被推开,小沫奔进来,激动不已的举着手势叫她辨认,然后说:“先生临时有个会议必须主持,叫我来接你回去。”

她知道应该体谅他,却还是忍不住觉得失落和难过,毕竟,她是那么急切的期望着见他。

回到家,看着自己曾住过的房间,陌生有熟悉。她闭上眼,试图感受漆黑中带来的熟悉,抬手摸索,每一步都迈得小心翼翼,然后,她扶住了什么,记忆中,这个地方似乎没有置放过东西,睁眼便清晰看见,小沫口中说起的英俊容颜,狭长的眸,盯着她,深邃如同漩涡,将她置身其中。薄唇勾起有力的弧度,他开口:“明明。”

她的彷徨不确定,在听到他的声音时,完全肯定了,颤抖着轻喊:“秦光。”

情绪波涛汹涌,那些酸甜苦辣在心中,让她笑着笑着,便泪流满面了。她说:“我想象中的秦光,都没你帅!”

他嗤笑,揉着她的头发说她傻,曾经每一次触碰,他都像现在这样,脸上挂着宠溺的笑容吗?而漆黑中只凭感受臆想出的秦光,终于真实在眼前,让她的心,突然间排山倒海,愈爱愈汹涌澎湃。

他果真带她去城市各地大开眼界, 放完烟花爆竹,就坐在天台望灯火璀璨的街道,他突然问:“明明,你有没有什么打算?”

她回过头,笑容灿烂,说:“有啊,明天开始去公司帮你打杂。”

“就这个?”

曲明坚定点点头,开玩笑说:“还望大老板多多提拔。”

闻言,他正儿八经拍拍她肩膀,装老成讲:“我会关照你的,年轻人,好好干,前途无量啊。”

“是。老板。”曲明俏皮咂舌,做了个军人敬礼的姿势。秦光手臂一勾,把她夹至腋下,胁迫道:“还闹,回家吧。”

他说的:回家!曲明那颗脑袋卡在他腋下,忘记了挣扎。仿佛幸福,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咫尺距离。

公司上下,所有人都看着秦光身后的曲明,那古怪眼神,就像秦光今天带来只猿猴,多么稀奇啊。也不知什么使然,她突然很想让别人知晓,自己跟秦光那层还未确定的关系。鬼使神差的,上前挽住秦光的臂弯,亲昵道:“哪一间是你办公室?”

这是占有欲,也是宣告,更多的却是在炫耀。秦光指了指前面那扇门,笑容很自然,他说:“那里。”

“我跟你用一间吗?”

“随你吧。”

秦光的回答,引发一阵抽气声,他们前脚刚进办公室,格子间就沸腾了,议论纷纷,每天闲着没事就八卦老板的私事,曲明也是从她们嘴里,得知秦光大婚在即,这个月大家都在忙着总结,把业务流程传到法国总部,老板即将在巴黎结婚定居,而新娘众所周知叫薇安。

曲明从茶水间出来,一字不漏的落入二中,手里端着给秦光冲好的咖啡,不停颤抖。

她听到了什么?法国。薇安。婚礼。

将她搁置在心底的向往,毁灭的支离破碎,然后,日不能眠,夜不能寐。

让曲明心里筑起的堡垒,一瞬间土崩瓦解,痛出了泪水。

秦光有些不知所措,紧张道:“明明,怎么了……”

曲明擦掉眼泪,忍着哭腔努力笑,说:“你要结婚了,怎么都没听你说过啊?”

“决定在巴黎办,就不想声张。”结婚这么大的事,不想声张还是会走漏风声,所以,连她也要从别人嘴里知道,曲明一次次擦泪,把眼角揉得发红,又哭又笑的表情交措在脸上。秦光蹙眉,觉得曲明不对劲:“明明……”

她摆摆手,摇摇头,仰起脸望天花板,目光涣散,她想找个无人的地方躲起来,转过身时,只觉一阵眩晕。对她来讲,这是多么沉重的打击,多么致命的真相,踩着空气,整个人摇摇欲坠。忽然,双腿一软,几乎栽倒的瞬间,被秦光打横抱起,他紧张焦急的时候,说话连胸腔都会颤动:“怎么了?明明!”

还记得,三年前,亦是同样的情景,他抱着她冲进医院,声声呼喊,胸腔震动。第一次有了被人在乎被人珍重的感觉,并暗暗发誓,绝不要被抛弃了。

医生说:“可能失明的缘故吧,病人换上了严重抑郁症,你有时间就多陪她说说话。”所以这些年,他按照医生的吩咐,抽出大把大把时间来陪她,放好听的音乐讲笑话。为什么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要如此费尽心力讨好她?如果只是做善事,未免太无微不至?

秦光,为什么呢?

为什么对自己百般疼惜?

她一直以为,因为爱情!

(六)为什么要这样做

曲明迈进房间时,秦光裹着毛巾从浴室出来,一边揉着潮湿的头发,打开空调,瞄了眼墙壁上的钟,他说:“快十二点了,还不睡吗?”

“睡不着。”盯着他腹部上的块状肌,恍惚意识到,那次她向下伸去的手腕,被秦光抓住。思至此,曲明偷偷羞愧了一下,说:“我来跟你借本书。”

他点头,指了指书架,示意她去拿。然后抱着电脑跟文件,自顾蜷上床,这几天在医院陪她,耽搁了好几份合同。曲明随便取出一本书,走到床边坐下,找各种话题来聊天,而秦光的精力全部集中在工作中,回答心不在焉,曲明自觉没劲,坐到了旁边的沙发上,翻开书页,目光游离。

第二天第三天,她每天都来他房间看书,安静坐在沙发里,丝毫不去妨碍他。她知道,他在做最后的整理,完成了只要去趟法国存档,这里的生意就可以在那边进行。

动身前夜,曲明却烧了他的护照,删了电脑里所有资料。他不可置信她的所作所为,因愤怒失了理性,狠狠砸坏电脑,咆哮:“你有病啊。”

记忆中,他连一句重话都没对她说过啊,曲明忍着心酸,咬住下唇一声不吭。如今她踩到了他的雷区,秦光抬脚踢走脚边的电脑,盛怒:“出去,以后不许踏进我房间半步。”

她知道自己做了件多么荒唐的事情,走出房门,倚着冰冷的墙壁,听他用英文解释着什么,语气从焦灼渐变平静,曲明立在门外,只听懂最后一句:I'm sorry, vivian.(抱歉,薇安。)

这些天秦光早出晚归,看她的眼神冷冷淡淡,挂钟指向两点时,他回来了。曲明急忙扔掉沙发靠枕,起身站得笔直,像个认错来讨好的孩子,小声说:“你还没消气吗?”

他扯松领带,解开胸前两颗纽扣,声音有些沙哑:“我只是失望,你不是个绵里藏刀的女孩,为什么要这么做?”

曲明攥紧双拳,呼吸吐气,说:“我不想让你走。”本来她还想说:我不让你跟她结婚。却被秦光打断,语气强硬道:“胡闹。”他说:“这不是闹着玩儿的,你怎么好像都变了?!”

她看着他,目光如炬,闪烁伶仃悲悯:“以前我看不见,所以哪里都不能去,什么都不由自己,被很多事情蒙在鼓里。现在我看得见了,我才发现我对你是一无所知的,我对你对这个世界,突然很陌生,很畏惧,我怕看不见的这些年,只是黄粱一梦,睁开眼的时候,梦醒了,我什么都没有了。”没有秦光,他只是在梦境中治愈了她眼疾的上帝,等她能看清世间万物,上帝也完成了使命。她的心思如针,细密尖锐,只为不让一切都成为梦境,曲明便烧了护照删了资料。以这种方式强留,很明显,她愚蠢之至。男人的事业,不是女人感情用事的道具,也许你删除的讯息,让他倾注了全部的资产毁于一旦。所幸曲明这次乱来,后果并不太严重,但收拾起来仍旧费了番功夫,如此折腾,秦光不恼才怪。

(七)不择手段留住你

浴室里,正在洗漱的秦光,突然被曲明从身后抱住,他吐掉嘴里的泡沫,刚要挣脱。就听见曲明笃定的声音说:“我喜欢你。”

来得太过突然,让他措手不及,秦光僵硬的瞧着镜中的自己。

曲明的双手在他腰上紧了紧,重复念着:“秦光,我喜欢你。”

过了许久,他才反过神,掰开她的手臂,转身退后。

她说:“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因为我不能让你去法国结婚、因为我喜欢你、因为我不能失去你,所以我才不择手段留住你。”

秦光摇头,不可思议看着她,曲明一副豁出去的表情,反正已经摊牌了,也就不管不顾了,继续说:“你也喜欢着我的对吗?跟薇安结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我没有。”三个字,回答了两个问题。

曲明不相信,她固执讲:“我能感觉得到,你是喜欢我的,我一无所有,你却对我那么好,你不要什么不图回报,你付出的远远超过了善心收养,我有感觉的,请以后别拿无私当说辞。”

原来这些年,都一直在让她误解,他对她的关怀备至,超过了好心人的底线,他解释:“后来我把你当成了朋友,绝对没有喜欢的意思。”

他说,绝对!那般的坚定,那般的毋庸置疑。

有句话说,当你以为你喜欢的人也喜欢你的时候,一般是你想多了。

她也想多了吗?

曲明怅然,她宁愿相信,秦光有什么难言之隐才要娶薇安,也不会接受,他那句绝对不喜欢!

两周后,秦光补办了护照,依旧邀请她去法国,参加他和薇安的婚礼。他对她的告白,真就无动于衷毫无心悸吗?曲明咬紧牙龈,抓起剪刀,剪碎了自己的护照。

秦光目睹她疯狂的举动,眼中闪过痛惜之色,他说:“你这是何必呐?!”

她流着泪,目光凄楚,无论多么苦苦相求,他毅然要走。

他说:“明明,别让我为难了。”

他说:“明明,我是爱她的,我很爱她。”

他说:“明明,看在我治好你眼睛的份儿上,别较劲儿了,行吗。”

在他眼中,她的为爱坚持,是较劲,是为难。她忽然觉得自己很悲哀,这不是她想看见的世界,这也不是她记忆中的秦光,那个牵过她的手,指尖柔软的男子,曾经是她黑暗中唯一的光芒和希望。

原本以为看得见以后,就能明目张胆的爱了,不用顾及自己是残废,觉得不配。然而一切,并不如想象般纯粹,原来看不见才亲密无间,才有牵手、有拥抱、有宠爱。可如今她要失去这一切,甚至,还要失去秦光。

记得手术前他说:若瞎一辈子,我照顾你一辈子。多讽刺啊,曲明闭上眼,凄然泪下,她说:“如果看得见会失去你,我宁愿一辈子失明,也不要这双眼睛。”

语毕,窗外电闪雷鸣,秦光惊恐的放大瞳孔,来不及——,曲明手里的剪刀,便插瞎了双目,鲜血淋漓。

(八)原来从头到尾都不是爱

为什么,你要用这么残忍的方式,让我罪无可恕。

一尘不染的病房内,空气中弥散着浓浓的消毒水味,他逆光站在窗前,盯着曲明包住纱布的眼睛。泪水,便从他清洌的双眸,滴滴滚落。

小沫僵在走廊,透过门上的玻璃,呆呆瞧着秦光的眼眶溢满泪水,然后流出、溢满、再流出,如此反复。

他张了张口,盯着病床上不醒人事的曲明,喉咙像梗着刺,呢喃:“薇安,她等了我八年,等着要跟我结婚。——我真的很后悔,当初,把你带回来。”

养虎为患,他怎就没发现,她是一只未成型的母老虎?

他没有爱过她,真的没有爱过她,照顾她只是因为,秦光说:“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既然我不爱你,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吗?——四年前,我的弟弟,强奸了一个盲女而入狱。”

而那个盲女,因无法承受屈辱跳河被救,秦光才会去慈善机构,把受害者领回家悉心照料。出于愧疚、出于责任、也出于良心。他说:“如果早点告诉你,让你接受补偿来恨我,也好过,让你因为感激来爱我。”

会隐瞒,也是考虑到对她造成的阴影,即使万般小心谨慎,终究逃不过命运的又一次颠簸。

原来,是这样!

曲明搁在床沿的双手,死死攥紧拳头,她是清醒的,她一直听着他的话,犹如剜心之痛,秦光一字一针、一句一刀的说:“我也是人,我也有爱情,会怨恨,你不择手段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也会不顾一切去争取?”他等了八年的婚姻,被她逼到绝境,不能前,不愿退,不肯释然,在心中耿耿于怀。

为了一个强奸犯的兄长,一个从头到尾都没爱过她的男人,做这样无畏的牺牲,值得吗?

爱恨纠缠攀附在体内,犹如洪水猛兽,淹没了理智,吞噬了心智。她发了狂,压制着喉咙里呼之欲出的咆哮,冷俊要挟,那般决绝:“你敢走,我就敢死……你敢不敢试试?”

电闪雷鸣那一夜,她毫不犹豫戳瞎双眼的狠劲,就是证明。秦光恶寒,身体晃了一下,背后金色阳光,映衬他苍白的面容,无助极了。

后来,有个人,在医院坠楼身亡。

死者,性别男,名叫秦光。

警察结了案,说是自杀,听到这里的曲明就疯了。

(九)尾声

秦光说:你不是个绵里藏针的女孩,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是的,曲明那样善良,她天真无心计,烧护照和删资料,都是小沫教她的,因为她那么爱他,那么的想留下他。小沫推着精神恍惚的盲女,坐在树荫下,拿毛毯披在曲明的肩上,曲明笑笑,模样痴傻,说:“好……好……你……真好……”

小沫蹲下身,握住她搁在膝盖的双手,眼中是一览无余的愧疚,她说:“明明姐,对不起。因为我,才害你失明。”曾经她为了一个馒头,被一群恶作剧的孩子唆使,把曲明推下楼梯,曲明失明以后,手里的任何食物都会被那些坏孩子抢走。每每这时,她就把自己的馒头,偷偷塞进曲明因哭泣张开的小嘴里。而这一幕被前来收养孤儿的夫妇看见,从此,小沫幸运的有了个家。

没想到多年后,再遇见曲明,她被秦光含在嘴里、捧在手心。可这份别人眼中的呵护,竟是曲明受尽凌辱换来的,他弟弟强奸了一个盲女而入狱,而那个盲女,就是曲明。秦光在医院所说的每字每句,不仅剜在曲明心上,更凌迟了小沫的身心。

所以,她仰起头,看着曲明净白的面容,说:“是我把秦光推下去的!”

她曾把她推下楼梯,如今把秦光推下楼。

蓦地,曲明的指尖抽紧、蜷缩,她有些吃力的讲:“我要——报警。”

阳光照在她绷直的脸上,那般倔犟而忧伤。

小沫红了眼眶,把脸埋入曲明的掌心,肩膀抽搐泣语:“我不能看着他们这般欺负你!”所以知道真相的小沫想要伸张正义,看着那般凄惨的曲明,突然觉得秦光十恶不赦起来,成了他弟弟的帮凶,甚至这些年对曲明所有的好都是虚情假意,小沫怒极之下,就把秦光推下了楼。

后来,小沫入狱,曲明被送精神病院,有个女人去探望过她,说一口不流利的中文:“我叫薇安。”

曲明僵在轮椅上,手里紧紧握着颗钻戒,是她从秦光抽屉里面偷来的,要送给薇安的婚戒。

薇安说:“秦光向我求婚前,提出过一个请求,就是,如果治不好你的眼睛,他要照顾你一辈子,如果我愿意接受,他就跟我结婚。”

薇安说:“他是个好人,没有对不起任何一个人,你为什么,却要这样对他呢?”

薇安还说:“爱情,就是放手让他幸福。”

而曲明,却一再的苦苦相逼,终于把他逼上了死路。

谁说承诺一辈子的人,就是爱着你的人?

也可能,他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