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延

小宁

每每去朋友或同事的新居，吸引我的，总是悬挂在墙壁上的饰物。但那饰物并非高仿油画或其他装饰画，而是一个个小相框组成的照片墙。

它们总会吸引我，吸引我靠近过去，微微眯起眼睛、翘起唇角，一幅一幅地用心看过去。

大多是家人的相片，自然背景下的抓拍画面，纯真自然、亲切生动，让那一面墙壁，成为天伦之乐的大屏幕，在主人的记忆里，无论快进或慢放，都充满温情的气息。

而我的喜欢，是为这样的画面，总会给我家的感觉。

很小的时候，在祖母家住过大半年，祖母喜欢把小小的我抱到凳子上，去看墙壁上的黑白照片。农村的老房子，土黄色的墙壁早已不再平整清晰，但祖母还是把那几幅照片精心装帧在原木色的相框里，整齐地并排悬挂在客厅正面的墙上。

那几幅照片，有我不曾见过的祖父的影像，也有祖母年轻时候的。那时候的祖母，面容是那样光洁清秀，长发在脑后绾起，别了细长的银簪子，只是秀美的青春被老气横秋的装扮深深藏匿。

之后的照片中，祖母已经成了祖母，怀里抱着大伯家的小孩子和彼时的大伯一家人。

也该叫做“全家福”了，方方正正的泛黄的照片里，大伯和大妈都是年轻时的模样，笑容却依稀是疲惫的——那个年代，所有人的快乐都淹没在生存的艰难中，即使难得地面对镜头，也无法“强颜欢笑”。

当然，照片里少不了当年同为军人的爸妈，以及幼时的我和哥哥……多年前的每一张照片的主人，在镜头前都无法放松无法自然，只等着闪光灯闪亮的瞬间，才会微微舒一口气，好似完成了某一种仪式。

可那些看上去并不温情的照片，却是祖母多年的珍宝。后来，妈妈也喜欢把照片装起来挂在墙壁上。那些照片，是我和哥哥成长的记录。在那些旧照片中，我和曾经的自己一次次邂逅，那么详尽又那么逼真。

当然，那一切，也牢牢固守在深爱我的爸爸妈妈的记忆里。

故此我知道，每一幅墙壁上的照片，装饰的不是空间，而是情感。

有一个女友，卧室的一面墙壁上，是多幅《罗马假日》中年轻的赫本和派克的剧照。她喜欢那一对未成眷侣却彼此眷恋终生的男女，喜欢那种纯粹唯美的爱情并以此纪念。

还有一个女友，独身。她的照片墙是心形的，和我的一模一样。数十个黑白的相框组成心的形状。我们连心思都雷同，每一个相框里，都是家人。她记录着他们的光阴如同他们曾经那样用心地记录着她。我知道即使她永远一个人，内心也永不会孤单。

祖母、妈妈、我，还有她们，我知道我们这些生存于不同年代的女子，都有一颗小小的温软的心，情感却又是那么丰满广袤，而那些墙壁上的照片，便是这爱的蔓延。

编辑/倪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