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叵咄
摘 要:随着新文化运动逐渐展开和发展,诗歌也迎来了真正的革命。正如胡适在《尝试集》四版自序中写道[1]:“很像一个缠过脚后来又放大的妇人的‘鞋样,总还带着缠脚时代的血腥气”。胡适提倡“明白如话”就是新诗[2],但却忽略了诗歌作为一种文学形式本身的艺术性和特殊性。胡适、沈尹默甚至是周作人的诗歌作品都呈现出明显的散文化趋势。很快,诗人们就发现这样的道路不适合诗歌作为一种艺术形式的发展,而这时归国的闻一多为新诗带来了鲜活的血液,他提倡的新格律、三美等概念成为当时的诗歌理论中的代表,为之后的新诗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
关键词:新文化运动 艺术 发展
在经过了中国传统文化和西方现代文化的双重熏陶后,闻一多在这两者之间找到了共同点和平衡点,他的诗学理论也是二者融合的结果。他认为艺术“不是西方现有的艺术,更不是中国的偏古腐朽的艺术的僵尸,乃是熔合两派精神的结合体。”[3]他即反对刻板的古代格律诗,但是也反对散文化的过度自由的新诗。而他在评论《女神之地方色彩》中也指出,新诗应该是中西文化结婚后产生的“宁馨儿”。而他眼中真正的“新”格律诗一是指采用白话写的格律诗;二是指它根据口语的音节来押韵。三是每行在字数上较自由, 不像旧格律诗的死板。
在《诗的格律》开篇闻一多便在美学范畴内众多艺术起源说中选择了“游戏起源说”来代表他心中的艺术理念。就像参与游戏一样,我们遵循规则才能顺利地进行。诗歌不是散文,不能由着作者的性子使然,他引用了Bliss Perry博士的话:“差不多没有诗人承认他们真正给格律缚束住了。他们乐意戴着脚镣跳舞,并且要戴别个诗人的脚镣。”带着镣铐跳舞的状态是一个诗人该有的状态。自然界也是有它的规律,而这种格律也是需要人们去遵循才能适应环境。如王尔德说“自然的终点是艺术的起点”,他又借助古希腊建筑物对文艺复兴时期艺术、建筑形式上的影响做了阐述,充分证明了格律在白话新诗中的重要地位。
闻一多认为诗之所以能激发情感,是在于诗的节奏。[4]而格律正是能代表这种节奏的。虽然西方艺术看似个性鲜明、自由散漫充满了漫无边际的幻想和浪漫主义色彩,但节奏上的和谐和形式上的统一是艺术升华的关键。闻一多在《诗的格律》中列举莎士比亚在戏剧中写到感情极尽丰富的地方会使用韵语,格律并不是一件要摈弃的事情,相反,它是可以帮助真正的诗人抒发情感的“利器”。在《冬夜评论》中,闻一多引用柯勒律治的话,认为诗歌语言就是“The best words in best order”,而这个order值得就是格律,诗歌语言遵循的规则。
强调了格律的重要性后,闻一多提出了他对于新格律诗具体的观点。这便是他著名的“三美”观点,即音乐美、绘画美和建筑美。这三方面的美也分别从中西方文化中汲取了不少养分,尤其是西方的叙事诗。
在这三者中,闻一多首先强调达到格律需要做到两点,一是属于听觉方面的美,二是属于视觉方面的美。即音乐美和绘画美占很重要的地位。西诗中有一种长的复杂的Homeric simile(荷马式的比喻),这种写法是大模范的叙事诗(epic)中用以减煞叙事的单调之感效的伎俩。[5]闻一多认为中国的新诗既要突破中国传统诗歌死板的格律,又要有遵循视觉、听觉美的音乐和句式。在《诗的格律》中,闻一多提出用“二字尺”、“三字尺”来划分新诗句法,他自举《死水》一例:
这是/一沟/绝望的/死水
这句话都是用二字尺、三字尺组成的,而整诗的句法和格式也都是如此。闻一多如此重视句法的整齐有两点原因:一是他认为句法的整齐和音韵的和谐有着很大关系,中国文字本身就有着浑然天成的对称美,句法上达到整齐会形成视觉和听觉的双重美感;二是闻一多从十四行诗中得到的启发,闻一多对十四行诗的态度不同与很多新诗诗人的怀疑态度,他很赞成并推崇这种形式。在《死水》中,也有类似《回来》这样完全按照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的音韵、句式写成的新诗:
出门了,准是的! 可是那顷刻, 那仿徨的顷刻, 我己尝到
生与死间的/距离, 无边的/肃瑟。
全文不仅是十四行的诗体,通过“二字尺”、“三字尺”的分析,每句都是五个音尺,也是完全符合十四行诗的格律,强调音尺的规则这一点也是闻一多从西方诗歌中提炼出的,同时又适应于中国新诗发展。
绘画美方面,闻一多主要是指词藻的运用。诗中使用的词藻要体现象形文字在视觉上的形体美印象,这自然包含着意象的营造和对色彩美、线条美的追求。而在《死水》中运用的大量意象如“死水”、“丑恶”、“清风”等,不仅在文字本身体现出了对称美感,意象本身也构成了一幅惊世骇俗、色彩浓重的画面。像“死水”这样不符合中国传统审美观的意象,是闻一多深受西方超现实主义诗人的作品影响的结果。敢于面对丑恶歌颂美好,是西方超现实主义诗人如波德莱尔、兰波、洛特雷阿蒙的表现特征,即使是美好的事物也用残酷的形式去歌颂,表现对其极端的爱。如波德莱尔的《腐尸》中,将自己的爱人比喻成尸体,向尸体示爱,体现一种极端情绪。在洛特雷阿蒙著名的《马尔多罗之歌》中,用了大量令人战栗的描写如“将指甲削尖插入一个五岁男童的胸膛”来体现自己极端的对美的追求。而在闻一多的《死水》和《口供》中,虽然是“苍蝇式的思想,垃圾桶里爬”,正是这种战栗的感觉,给了读者更多的警醒。
建筑美是基于前两者上,在整诗中强调诗句、时节的整饬。他反对回到古诗中过分整齐划一的、通篇不变的结构,而是提倡多样的句式和灵活的安排。像《忘掉她》:
忘掉她,象一朵忘掉的花!
年华那朋友真好,
他明天就教你老,
忘掉她,象一朵忘掉的花!
这样第一句和最后一句呼应,中间两句有着相同整齐的句式,体现出了诗歌的对称美和建筑美。整齐划一的句式和有力的比喻、抒情形成了诗歌中的典范,简练的语言也是俞平伯所缺乏的。
闻一多诗歌理论的提出为当时的新诗提供了一条清晰明确的道路,他受西方文化影响,思想上已经具有批判性和强烈的个性,对于当时的新诗有着自己清醒的判断。他扎实的中国古代文学功底和对西方文学的深入研究使他对诗歌有了双重立场,更能冷静、全面地分析新诗的发展方向。
参考文献:
[1]胡适:《尝试集 四版自序》
[2]胡适:《谈新诗》
[3]闻一多:《闻一多论新诗》
[4]闻一多:《诗的格律》
[5]闻一多:《冬夜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