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维
无论是周末三五同事小聚,还是过年过节全家会餐,都离不开酒。喝到兴头可能还会玩点小游戏,有时候摇摇骰子,有时候玩玩数字接龙,最简单的“石头、剪子、布”也能分出胜负。这些能使大家在沟通闲聊中多几分乐趣和美好回忆,其实这就是我国古老酒桌文化的一种延续和发展。笔者曾经收藏的一枚汉代方孔钱,透过这枚钱币可以让我们了解古老酒桌文化的一角。
此钱名为“第二十”(直径:37.3 mm,厚度:3.4mm,重量:24.9克。)有外郭,钱文小篆中略带隶书,钱体铸造精美,典型官铸品。据了解,此钱于20世纪初出土于陕西省三原县。近些年,此类钱在河北、河南、陕西等地的大型汉墓中常有出土,在国内外拍卖场上也时常出现。但是此类钱的性质在泉界一直有争议,有人认为是权钱,有人认为是棋子,有人认为是筹码……(图一:第二十酒令钱和拓片,现为北京张为先生藏品。)
一份关于河北满城陵山西汉中山靖王刘胜及夫人窦绾墓的考古资料似乎平息了人们的争论。据记载,该墓中出土了精美酒器和四十枚此类大铜钱,其中包含二十枚计数钱和二十枚韵语钱,均为阳文,铸造精美,直径37mm左右。有意思的是,二十枚级数钱中缺少一枚“第三”,而多了一枚“第十九”,而韵语钱也有三字和四字之分,连载一起好像一首完整的诗句或歌词。王昭迈泉友根据自己的理解和韵律常识将韵语钱做了排序:“圣主佐、常毋苛;府库实、金钱持;五谷成、朱玉行;万民番、天下安;起行酒、饮酒歌;饮其加、贵富寿;寿毋病、乐无忧;自饮止、乐乃始;田田妻鄙、骄次己;寿夫王母、得佳士。”这无疑是给这些本来就有生命的艺术品增添了活力。更值得一提的是,此墓中还出土了一样很珍贵的东西——有着错金银工艺的铜骰子,径长2.2厘米,有十八个面,各个面上分别用金银错出一至十六的数字和“酒来”、“骄”字样。看到这些珍贵的文物,让我们仿佛看到了一幅古代贵族饮酒作乐的画卷。因此大家约定俗成地称这些漂亮古钱为“西汉宫中行乐钱”。其实狭义来讲,此类钱就是古代行酒令的“筹码”,也称“酒筹”,因为那个时候饮酒是最普遍的行乐项目。(图二、中山国四十钱拓片,王昭迈先生藏。)
如果把文初所讲的那些小游戏还原到古代,那就可以称作“酒令”,是酒席上的一种助兴游戏,一般是先推举一人为令官,其余的人听令轮流说诗词、联语或其他类似游戏,违令者或负者罚饮,所以又称“行令饮酒”。它最早诞生于西周,到了隋唐达到了第一次顶峰,明清以后有所发展,总之在古代士大夫和贵族中流行。最早的行酒令当属春秋战国的“投壶”,这种游戏产生于春秋前,盛行于战国。《史记》中记载了投壶的盛况,河南南阳卧龙岗汉画馆的一幅投壶石刻图就生动形象地表现了当时的景象。(图三、投壶汉画拓片)投壶用的壶口广、腹大、颈细长,内盛有豆类,因圆滑且极富弹性,使所投之矢往往弹出,矢的形态为一头齐一头尖。酒令官确实壶的位置,然后告知“胜饮不胜者”,即胜方罚输方饮酒。这些不仅是佐酒助兴、活跃宴席的重要手段,更是使中华文化入于酒,形成浓郁的“酒中的文化”。同时,饮酒行令既是古人好客传统的表现,又是他们饮酒艺术与聪明才智的结晶。行酒令的方式可谓是五花八门,玩法也是多种多样,大概分为字词令、诗语令、花鸟鱼虫令、骰令、拳令、通令、筹令等,每一类又有不同的名字,每一种酒令都有很完备的行令方式,极富乐趣。
酒令中最为普遍的而且流传较久的当属“筹令”,顾名思义,就是行酒令时必用筹子。“筹”本是古代的算具,一般用竹木削制成筹来进行运算、善计者可以不依赖算具求得结果,因此筹也引申为筹谋或筹划。后来筹逐渐演变为行令的工具,质地、数量、种类各有不同,就是在用银、象牙、兽骨、竹、木等材料制成的筹子上刻写各种令约和酒约。行令时,合席按顺序摇筒掣筹,再按筹中规定的令约、酒约行令饮酒。酒筹令有着很大的文化含量,参与的人都要对诗词歌赋、天文地理、民俗俚语等胸中有数才能现场发挥得好而不被罚酒。人们在欢宴中也锻炼了才思敏捷和竞争精神,既活跃了饮食的氛围又增添了审美情趣。时至今日,三五好友齐聚一起喝酒着红酒玩着“三国杀”游戏或者嗑着瓜子对坐 “打升级”,这些都是高节奏生活中的调味剂,那些饱含传统文化的“筹令”已经渐渐的淡出了人们的视线。试想,如果回归到从前那种吟诗作赋、填词答对可能被视作附庸风雅,但相比当今酒桌上的“野蛮厮杀”式的拼酒,甚至个别地区还流行的富有现代词句的当众划拳、叫喊,让酒令甚至成了劝酒、赌酒、逼酒的手段。筹令从某种意义上看也是一种文明的表现。
说到这些,我们就很容易明白文初介绍的钱币是做什么用的了,其实就是一种酒桌文化的“酒筹”,用现代话说就是“游戏币”。从出土和其本身的铸造精美程度看,这些却属于贵族专用的档次较高的筹码。值得我们注意的是,还有很多钱币上带有数字或者标记的可能就是档次低一些的筹码了,笔者也曾见过有泉友收藏的汉代半两上铸造有数字和符号。然而对于酒筹的研究这些只是一个开端,比如京城玩家水归堂所藏的“第二酒来”、“何君持十八”,河南周建设老师所藏的“容成”等等,笔者认为这些都应该属于酒令钱范畴,只是年份和玩法有所不同,值得关注。摆在我们面前的难题是如何通过更多的实物出土情况和文献记载,破解和还原这些游戏的玩法,那将给我们展现更多古代酒桌文化和古人的生活等风俗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