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蕾蕾是同级不同系的师范大学同学。虽然在校时很少交往,可成为同事后,我们亲密了许多。初涉职场的忐忑里,我们抱团取暖,渐渐成了形影不离的好友。
我教初一数学,蕾蕾教初一语文。我们办公室相邻,课间去洗手间都会相互叫一声。时间久了,同事们都知道我俩要好。就连教导主任有一次急着找蕾蕾时,都把电话直接打给了我:“你让蕾蕾来我这儿一趟。”放下电话我哭笑不得,对同事抱怨:“蕾蕾不在办公室,我去哪儿找她?”同事笑着调侃:“你俩成天‘连体’,有你的地方一定有她啊!”
一转眼3年过去了,我们送走了第一届学生。蕾蕾嫁了人,老公是个商人,我是她恋爱史的见证者,也是她婚礼上的伴娘,更是她婚姻里琐碎生活的聆听者。嫁了人的蕾蕾除了陪老公,其他时间还是和我腻在一起。蕾蕾开始督促我找老公,用过来人的眼光挑剔地帮我物色单身男人。
当我们送走了第二届毕业班时,蕾蕾的女儿已经3岁了。我也终于嫁了出去,老公是一所高中的语文老师。
第三次迎来初一新生时,我和蕾蕾分别担任了班主任。她是一班,我是二班。起初,我们还保留着以前的习惯,有什么趣事、糗事一起调侃,有什么想法、思路互不隐瞒。可慢慢地,我们就被班级的集体荣誉感绑架了,学校里那些细密周到的考核指标,无形中让班与班之间产生了竞争关系。校运会、歌咏会、演讲比赛,还有那每一次大考的成绩,都会进行班级排名。而那些排名,又变成积分,量化到我们每个人的教学成绩里。再一起闲聊时,我和蕾蕾似乎都在刻意避免碰触一些东西,渐渐地便没有了以前那种畅所欲言的快乐。
初一快结束时,我找校领导请产假,想辞去班主任工作,可校领导不同意,说中途调换班主任对学生们不利,还语重心长地告诉我,学校教师资源短缺,有经验的青年教师要主动承担教学重任。被领导一番训诫,身为教师的使命感油然而生,我一直坚持到即将临盆。孩子出生时恰好赶上暑假,我休了两个月,一开学便上班了。老公也非常支持我,把婆婆请来照顾儿子。
初二上学期,我忙碌如陀螺,一边是家里嗷嗷待哺的儿子,一边是班里那些思想逐渐成熟的学生们。我真的记不起来多久没有和蕾蕾聊过天了,只是偶遇时简单地寒暄几句。
转眼到了年底,那年的市级教学骨干、优秀班主任,甚至模范职工等荣誉都是蕾蕾的。蕾蕾的笑脸出现在学校的光荣榜上和当地的报纸上。
如果不是好事者相告,我还蒙在鼓里。原来校领导因我自动取消产假,打算给我一些荣誉,可后来蕾蕾多方争取,四处活动,那些荣誉都落在了她头上。好事者说:“小荷啊,你不要太傻,你把她当朋友,可她不把你当朋友啊!那些荣誉,评职称的时候是要加分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年底都该参评了吧?你俩学历一样,工作年限一样,教学成绩又不分伯仲,可现在,她的奖项多啊,一下子就见分晓了。”
我故作轻松地笑笑:“又不是只有一个名额。”好事者简直认为我真的是傻瓜了,说:“你以为那么容易评上啊?每年就那么一两个名额,总是挤破头地抢。我都快退了,副高的影子还没有呢!职称是什么?是工资!是对你教学水平的鉴定!”
果然,年底职称评定,蕾蕾以绝对优势压倒我。我本来以为自己可以很超脱,可当蕾蕾的工资比我多出几百元的时候,我心里还是别扭起来。同一年踏入同一所大学,又同时踏入这所学校,同是近8年的任课老师,近两年的班主任工作,到最后却有了不同。校园里相遇,我们都有些不自然。
蕾蕾婚变的消息,我还是从别人嘴里知道的。当时,大概大家都传遍了,说蕾蕾的老公有外遇,蕾蕾赌气带女儿搬出去了,并坚决要求离婚。我抱着儿子去找蕾蕾,她和女儿租房住,新家凌乱不堪。看到我,蕾蕾礼貌的笑容坚持了很久,但最终还是忍不住抱着我哭开了。我相信,和蕾蕾相拥的那一刻,我们都跨越了所有不愉快的过往,心理上重新回到了友情相伴的岁月。
蕾蕾真诚地说:“小荷,谢谢你能来看我。过去我做了一些过头的事。”顿了一下她接着说,“我指的是那些荣誉、职称之类的……”我明白她的意思,没等她说完便阻止了她:“都过去了,以后我们都不要再提那些事了!”
她感激地握住我的手说:“经历了这么多我才明白,人生有一份相依相伴的友情,要好好珍惜。小荷,我们还能做回以前那样的朋友吗?”
我用力地点头。那一刻,我们都开心地笑了,笑出了星星点点的泪花。
职场上的竞争,有时难免会影响甚至破坏同事间的友谊,但真正正直、善良的人,永远不会停止追寻或重建这份真情的脚步,为此甚至会突破或绕开职场。毕竟,人生有一份相依相伴的友情弥足珍贵,应好好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