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里的迎春花开满了嫩黄色的一片,我知道季风就要跟着候鸟从南方跋山涉水迁徙而来,那些厚重而丑陋的棉衣终于要离我而去。可是我突然间想到,当我再次穿上那条纯白的公主裙时,你却看不到,然后,我再也笑不出来了。
三月的最后一天,有雨,我窝在被窝里看着一部叫做《勇敢传说》的动画。隔壁的姑娘敲响了寝室的门,她捋了捋额前的刘海笑吟吟地说,“文文,我在楼下看到有你的信呢,真是奇葩,这年头还有人写信。”我耸耸肩向她道了声“谢谢”,开始慢慢悠悠地穿衣打扮,多少年,我没再收到过纸质信笺。
厚厚的橱窗氤氲着浅浅的白雾,目光终于落在一封青色的信笺之上,正中间的四个字苍劲有力,微微右倾,那是我曾经再也熟悉不过的字迹,文文亲启。头顶上仿佛有六月的响雷炸开,头脑中嗡嗡的响声让自己眩晕,我又忆起那时的少年,还有那唯一一份轻轻一碰就会疼的触觉。
离开你的这几年我刚好告别了一字开头的年纪,长发齐腰,会穿起高高的鞋子,会涂抹起淡淡的妆,会参加校园里的每一场汇演,一切都是小时候向往过的样子。
你不会知道现在的我时常会被人夸写字好看,他们说像极了男孩子的笔迹,干净利落。只是没有人知道小时候的我时常会被老师罚写字,就像没有人知道我写得最好看的三个字其实是你的名字。
靠在二楼的窗边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微微清冷的春风让人有些发抖,你的字看起来熟悉又有些陌生,开篇第一句你说,“傻姑娘,我一直希望你过得好。”猛然间,一股温热的情感夺眶而出,你是知道,关于你,于我来说一言一语都是惊喜。
我还记得每逢冬天时那座校园的夜晚都会刮起凛冽的寒风,暗黄色街灯亮成一排,偶尔会看见站在灯下安静等人的女孩子,发丝飞舞成凌乱的曲线,像极了一幅褪色的老旧照片。
那些快被遗忘的单薄青春里还留着你淡淡的薄荷味,我记得那时候的你总会有多出的一件蓝色外套放在桌洞里,而我恰恰也会衣着单薄的出现在起风的夜晚,那些不为人知的小秘密,你不说我也是懂得的。
离开的这些年,我终于长成了一个明朗的女孩子该有的样子,逛街、唱歌、看电影,你能想到的我都没有落下过,只是在午夜梦回的凌晨还是能听得见伤口结痂的声音,窸窸窣窣。
你信不信,每次大哭一场之后都会有种死里逃生的错觉。《北京遇上西雅图》上映的那一天,阳光正好,我翘了半天的课,在昏暗的放映厅里死死地攥着半张票根放声大哭。
你不会懂的,十指紧扣的日子里我一直在等,等有一天,可以披上嫁衣,跟你走。我讨厌那些刁蛮任性的女孩子,仿佛全世界都要心甘情愿对她好,可是我又那么羡慕她,羡慕她至死不渝地相信并爱着她的爱人,羡慕她敢爱敢恨的勇气。
这些年压抑的情感终于在文佳佳穿上婚纱与frank挽在一起时喷薄而出,那些汹涌的委屈,那些一捅就破的坚强,终于在我刀枪不入的伪装下溃不成军。
我终于相信,在长大的这些年里,你可以遇见许多人教会你成长,却只能是一个人陪你终老。
在电影院出来的时候天色刚刚变黑,会有行色匆匆的行人侧过身看我发红的眼圈,哭花的黑色眼线让我多少有些难为情。路边的小吃又散发出诱人的香气,我总能在傍晚的时候想起我们一起吃路边摊的样子,有时候甚至是两人一碗的牛肉拉面,你也总会把那少得可怜的肉末挑给我。
那时候的我们还没有看过一场电影,没有唱过八十块钱一场的情与爱,一句“想你”就足以让彼此心花怒放。那些偷偷脸红的日子里我总是试图写一些矫情的句子,一本厚厚的读书笔记记载了我所有的小情绪,却也抵不过你印在眉梢的一枚浅吻,那是比盛夏的阳光还要炽热的温度,让我第一次有了极度眩晕的感觉。
摊开手,一道道深深的月牙躺在掌心,你没见过我现在指甲,长长的,枚红色,点着小小的白色梅花。
信里你说再也没能遇见过像我这样的女孩子,回头的瞬间也再看不到目光坚定的傻姑娘,搬家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堆在地下室里的小箱子,满满的东西都是关于我。
说实话,我已经记不清楚都送过你什么东西,但凡在我看来适合你的都会买来给你,我没有想到这么久以来它们一直住在被你遗忘的角落里。对了,你还记不记得,分开的第一年你过生日,我托朋友给你送了一株小小的仙人球,你一定没有发现我曾把自己的雄心壮志写在纸条上埋在了盆底,那时我说,“如果岁月等不到你,我等你。”
不知道那张纸条现在还在吗?
空间里的文字控发了一条说说,他说:十年修得王小贱,百年修得柯景腾,千年修得李大仁,而你的他,在哪里?
我记起来那个夏天总是会在夜晚来临时下一场脍炙人口的大雨,宽大的梧桐树叶被拍打出让人烦躁的声响,我找了好几个朋友才寻到一把多出的雨伞,你知道的这些年我一直没有养成随身带伞的习惯。假装不经意地来到你班门前时得知你已经走了,我扒开熙熙攘攘的人群追向你的方向忘了撑伞,看见你们一行几人说说笑笑地消失在校门口处才感受到雨滴打在脸上的感觉,有一些凉,有一些涩。
我知道了,如果我没有住进你的心里便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眼睛里,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微不足道。
我想起来刚刚大一的那年冬天,有雪。我一个人穿行在没有你的陌生的城市里,总觉得少了一些什么。世界开始刮起有些潮湿但是凛冽的寒风,我怕冷,所以穿得像只企鹅。那只冻得发紫的手掌紧紧地握着手机,有些颤抖。屏幕上是一串烂熟于心的数字,我想了好久还是按下了拨号键,手机贴近耳朵,数不清嘟嘟的忙音响了多少遍,你不会知道我的执念多勇敢,也抵不过电话那头机械的女声。
我还是可以假装不失望,不就是从云端推落跌入深谷的错觉,能有什么大不了。我还是我自己,可以勇敢坚强地大步走。
恍惚间记起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提起过孤单,那些不为人知寂寞的早已盛放成了一座花园,我不说,你便不问。
亲爱的少年,当这个漫长的冬天终于过去的时候,我终于选择原谅时光,原谅那些对我并不够好的曾经。
编辑/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