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区文化场域视角下的青少年道德教育——以武汉市H社区为例

2013-04-12 06:59上官莉娜
思想政治教育研究 2013年6期
关键词:场域青少年德育

上官莉娜, 王 飞

(武汉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2)

社区作为和谐社会的构成细胞,其社会、文化、经济、政治功能近年来引起高度重视,以社区文化场域为视角,对青少年道德教育状况进行考察,对于拓展青少年道德教育的社会支持网络,切实提高德育实效性具有重要意义。本研究资料来源于2013年4月在湖北省武汉市H社区搜集到的政策文本、在居民中进行的问卷调查以及针对居委会干部进行的深度访谈。

一、调查情况与社区文化场域特性

H社区是武汉市青山区的一个老社区,始建于20世纪六七十年代,社区总面积0.24万平方米,常住居民3080户,共7979人。H社区在社区文化建设和社区服务方面取得了诸多成就,先后被全国妇联、教育部、中央文明办授予“全国家庭教育工作示范社区”,被省、市授予省级企业退休人员社会化管理服务示范社区、湖北省“百佳”社区居委会、武汉市四星级老少共建文明社区,连续三年被评为武汉市市级“创五好社区党组织”、市级“社区建设示范社区”、“文明社区”、“志愿者先进集体”等。H社区是社区文化建设的一个典型示范,尤其对青少年教育工作做得十分细致,全国第一个社区“青少年空间”就诞生于此。H社区“青少年空间”始建于2007年10月30日,室内的中国红传统教育、柠檬黄四点半学校、阳光橙英语沙龙、天空蓝青少年维权、青山绿环保空间,为青少年提供了活动场所和教育阵地,受到了社会的广泛好评。

“场域”作为法国社会学家皮埃尔·布迪厄社会实践理论的有机组成部分,他将之定义为“在各种位置之间存在的客观关系的一个网络(network),或一个构型(configuration)”[1]。文化场域,即特定文化及文化载体所构筑的一个动态文化空间,这个空间之中由诸多的关系构筑成一个具有既定运作规则的复杂系统,其间包含着一种文化关系的斗争与平衡运动。具体到社区文化场域,我们认为它首先是文化场域的一个类型,是特定的阶级、群体、组织及其成员利用社区文化的硬软环境建设而创设的动态空间及空间内文化关系所构筑的有机网络。易言之,社区文化场域既是一个实体空间,亦是一个抽象的关系网络。以社区文化场域为依托,利用和优化文化关系网络对青少年进行道德情感熏陶和道德行为渐染,实现德育元素的有效传递和接受是我们关注的重点。H社区作为我国中部省会城市社区文化建设开展较为成功的典型,集中体现了社区文化场域的以下特性。

其一,亲历性。社区文化场域本身是一个实体空间,是城市居民日常生活的场所,是与人们的生活息息相关的客观实在。社区涵摄了各种人际关系、家庭关系、邻里关系,这些关系通过各种交往活动形成实在、具体的场景。在社区里以文化活动为载体,将社区成员以及他们所附带的各种社会关系汇聚到一起,居民通过参与,也就是扮演行动者的角色去亲身体验和经历,能够切实感知、接受信息、做出价值判断和道德评价。

其二,广泛性。社区文化场域是由不同社会身份、职业背景、年龄阶段的人所构成,它包罗了多样化的思想元素和信息资源,因此社区文化场域就会呈现出丰富多彩的状态,表现为浓缩的“小社会”,当然这些思想信息存在优劣之分。H社区居民大多数是某家大型企业单位的职工,同质化程度较高,然而人员构成层次依然较为复杂,H社区的3038户7979居民中,有党员381人,烈属5户,军属16户,低保161户,残疾人91人,60岁以上老年人1880人,社区文化场域相应呈现出人员、思想、信息等方面的广泛性。同时整个社会分工越来越细,人口流动性增强,“单位人”边界日益模糊,正逐步转变为开放的“社会人”,因而社区文化场域广泛性特征将更为显著。

其三,开放性。社区是一个公共生活场所,社区的居民楼规划布局,多样化的公共活动场所,比如纳凉点、健身中心、亲子学校、图书室等设施,使得居民可以经常在这些场所进行各种开放性的交往活动。依托于社区的宣传活动、文娱活动等为居民提供自由交往的平台,在这一过程中,彼此的交往关系是开放的,这有别于经济活动中的利益交换关系,所以社区文化场域并不会受到太多外在强制力或内在抵制力的挤压。

其四,互动性。居民在社区文化场域中的交往体现为相互影响、相互作用的过程,这也正是社区文化场域发挥德育作用的实践依据,因为这种互动性能够极大提高青少年主动学习的兴趣,更有利于道德教育元素的吸收内化。比如H社区组织的青少年维权教育,让警务人员进入社区,面对面地与青少年交流;社区老年人也不定期给青少年开“故事会”,讲述过程不是单向度的灌输,而是与青少年有即时信息的反馈和回应。社区文化场域的互动性,符合人的心理活动规律,能够满足人们的交往诉求,实现信息资源的内外传递,从而达到人的心理满足和新的知识信息的接纳。

其五,潜隐性。与纯粹的知识灌输教育方式相反,社区文化场域利用环境、活动、人际交往等载体将一些主流价值元素无形地传递给受教育者,使其“习焉不察”。社区文化场域的空间建设蕴含着丰富的教育信息,在人际交往的过程中也能承载大量的德育元素,寓于文化之中的德育功能往往伴随着文化自身的影响而潜滋暗长。例如H社区的环境绿化能够陶冶心气,让青少年在享受绿色所带来的美好生活的同时,萌生保护生态环境的主体意识。社区组织的“老少共建包饺子”活动能够将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融入到实际生活中,营造一种祥和的人际氛围,让青少年在温馨环境中得到教育。

二、社区文化场域的德育功能及其影响变量

在社区文化场域里,人们之间交换的主要是社会资本和文化资本,也即象征资本。社区生活不同于经济活动,人们之间的交往基础在于诚信友善,是一种非功利性的交往,在感知、享受、吸纳这些资本的同时也在不断地积累信任、积累情谊。社区文化场域通过彼此之间的思想交流和文化资源共享来满足青少年的精神需求,具有以下德育功能。

首先,氛围营造功能。社区文化场域是一个客观场所,同时也是各种社会关系的构型,这些关系网络的密度、强度及性质的变化能够营造出不同的氛围。社区是一个公共活动场所,居民会经常利用这个共有空间开展各种交往活动,尤其是休闲娱乐活动。居民之间的饭后闲聊,组织的特色活动等都能够营造一种和谐温馨的氛围。而人的社会性决定了他们会对这种氛围产生亲近感,从而易于对其中蕴含的教育元素认同和接受。H社区注重和谐氛围的营造,组织各种学雷锋、关爱空巢老人、老少共建包饺子、趣味运动会、爱心管家等活动,在社区里营造尊老爱幼、邻里和谐、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的道德氛围,青少年在这种环境中得到切身感受,进而产生良好的心理体验,从而促其主动发掘和吸收这些真善美的主流价值元素。

其次,情感熏陶功能。社区文化场域的德育功能源于社区场域构建了人们的生活共同体及其特定的交往方式,其成员对这个生活共同体产生归属和信从的心理需求,也就是适应这个生活共同体并认同它所具有的价值理念。人们会在特定交往方式的作用下,通过相互感知并交换各自的思想信息来获得彼此认可与被认可的精神满足,只有当这种精神满足得到了实现,人们才会自然而然地对这些集体价值理念产生真正的认同。在社区文化场域中,如果组织者有意识地植入特定价值理念,发挥其辐射性、弥散性、渗透性的传播优势,将对青少年道德教育产生因势利导、潜移默化的情感熏陶作用。

再次,行为渐染功能。布迪厄场域理论中提出“惯习”这一概念,也就是个体在面临类似情境时采取与此前有着相同体验的方式做出行为回应。如果人们有目的地利用和组织社区文化场域开展群体活动,就能够让青少年产生实际体验,这些耳濡目染的切身经历会让青少年逐渐形成某种思维图式指导其以后的行为,这就是行为渐染作用。这个作用是一种直接影响效果,往往是因为惯习导致的,对于尚处于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形塑期的青少年而言,态度形成与行为改变在于平日点滴的积累,这是一个渐变而非突变的过程。

最后,能力塑造功能。社区文化场域的情感熏陶作用能促使青少年主动认同某一道德认知,行为渐染作用则会以惯习引导青少年做出特定的道德行为,但是青少年如何在不同的道德境遇中将这些道德认知主动地转化为道德行为就是一个更加深入的问题了。实现这一转化需要青少年具备自己的爱憎辨析、价值选择、独立思维、行为抉择等能力,社区文化场域恰好能够通过场域要素的长期相互作用来实现道德能力的塑造,使青少年在思想和道德上受到历练与提升。

社区文化场域具有德育功能,针对青少年群体,其德育功能的发挥取决于特定相关变量。

第一个影响变量是对社区共同体的认同,也就是居民的社区意识和归属感,是对其社区成员资格的心理确认。社区是现代人的基本生活空间,构筑了居民的生活共同体,人们在相对独立的家庭空间以外必然会通过社区进行交往互动。在生活共同体里面,社会性会促使人具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对场的归属,在社区场域里就是对社区的归属。布迪厄认为“在与一个场的从属关系中,信念是一个基本因素”[2]。个体对其社区共同体身份的认同,是决定其是否参与的前提理念,因此认同可以用来解释由于个体对社区的归属感而产生的参与热情,促生个体内心“无形而有力的世界”,“社区共同体认同”是青少年道德教育中极为重要的无形资源,认同感越强,就越能够意识到自己作为社区成员的权利和义务,进而越发喜爱和参与社区活动。

第二个影响变量是居委会执行力。在现有城市基层管理的体制框架下,社区居委会执行力也就是它能否贯彻基层政府意图,是否具备必要的信息捕捉能力、政策领会能力和实际落实能力,切实发挥贯穿上下、连通左右的枢纽作用,是影响青少年德育功能发挥的重要因素。我国社区大多属于行政划分模式,是对原有街道居委会的一种延续,H社区也不例外,社区开展的常规工作基本上都是上级单位指派,一些主要的大型活动也是源于上级要求的时政主题,自己能够独立组织开展的活动不多。居委会是社区文化场域建设的主导力量,居委会执行力、社区组织结构完善与否、人员素质的高低,不仅对提高社区工作效率和服务质量而且对青少年德育功能的发挥产生实质性影响。

第三个影响变量是家庭参与度。家庭是社区的基本构成要素,青少年的社区参与表现为以家庭为单位的参与,社区文化场域能否发挥德育功能,和家庭参与度密切关联。家长有意识地将家庭活动与社区活动联系起来,为青少年参与社区活动构筑渠道,进而也可以带动青少年与父母的顺畅交流。H社区组织的各种活动尤为重视家庭的集体参与,许多活动不仅仅是针对青少年,还发动家长广泛参与。调研中社区工作人员就表示,“有些家长跟我们熟了就会问什么时候有活动,会直接要求把活动时间表给他们,到时候家长就会带着孩子来参加”①。因此促使家长从“旁观者”向“参与者”转变,提高家庭参与度亦是重要影响因素之一。

三、构建社区文化场域:拓展青少年德育网络的关键环节

构建社区文化场域是拓展青少年德育社会支持网络的关键环节,应着力从文化的“教化”、“濡化”等表层功能转向以先进文化积极的“介入”,在坚持基层党组织领导的前提下,充分利用社会机制、动员社会力量,构建政府主导、社会协同、家庭参与的社区文化场域,不断提高青少年德育实效性。

1.以社会机制弥补政府财政缺口,加大青少年德育资金投入

当下我国社区正处于以单位制为主、街居制为辅的二元管理体制向多元主体互动的社区制管理体制的过渡时期,行政化色彩依然浓厚,对基层政府依赖程度较高。如H社区文化活动的经费主要来源是Q区某街道办事处,上级单位下拨费用较少,资金不足是面临的最大问题;社区内的青少年空间则是由Q区共青团委设置,活动安排和资金来源都是独立的。在H社区的调研中居委会主任就不无羡慕地提道,附近X社区因为居民大多是某家效益好的大型企业单位的职工,所以就有相关企业单位的活动资金支持和相关设施建设经费。②目前新兴城市社区大多以地缘为纽带,淡化了与单位的联系,资金来源渠道单一、资金匮乏是普遍问题,政府决策部门应高度重视社区青少年德育,设置专项资金;此外要善于利用社会机制来弥补政府财政缺口,如广泛开展和企事业单位共建社区活动、组织社区义卖、与公益组织联合举办活动等。

2.建立政府、社会长效合作机制,广泛吸纳社会资源

我国的许多社区与青少年德育联系松散或无自觉联系,对本社区青少年德育缺乏足够的关注而导致内驱力不足,未建立政府、社会长效合作机制则是体制上的重要原因。当下社区青少年德育的定位不明确,尚未引起政府决策部门的充分重视,在管理上罕有专责部门统筹它的多元化活动。有学者指出,思想政治教育要寻找有效路径,有机融入到家庭、学校、单位、大众传媒、日常生活等社会化场域中,形成社会化的合力。[3]首先,要充分开发基层党委、基层政府的组织资源,构建一个由党政领导、社区居委会、企事业单位与社区居民等组成的平等、合意、互信互利的网络。其次,在坚持基层政府主导的前提下,充分利用社会机制,发挥社会力量的作用,如加强共青团、少先队、志愿者等的组织建设,聘请德育专家、儿童行为指导专家、心理健康咨询专业人士、社区关爱青少年的积极分子等,招募一支社区青少年教育志愿者队伍,为社区青少年道德教育提供智识支持。最后,对社区内专业性较强的事务或活动可采用政府购买服务方式,将其委托给某个社团,采用市场化运作方式。面对复杂的青少年道德教育问题,需要动员分散的社会资源,在多元、持续、互赖的社会行动中解决复杂、反复、分割的青少年德育问题。

3.明确社区文化场域的德育导向,增强德育要素投放力度

社区文化场域如何能成为一个良好的“德育场”将青少年引向特定的德育目标,场域中必然要蕴含各种道德教育元素,这些道德教育元素是组织者有意识地植入或者利用适当的教育环境促其内生的。我们认为,首先要明确青少年德育目标。社区文化活动的主题或目标常见的是“时政型”,即根据政府当年确定的主题,比如倡导绿色环保、学习雷锋精神、救助灾区、建党、建国纪念日等;另一类是传统“节庆型”,如春节、清明节、儿童节、重阳节、中秋节等,社区针对青少年德育目标设置的主题活动并不多,德育活动的开展显现出较强的依附性。应明确社区青少年德育目标,精心甄选、谋划活动主题,力求使这些活动能给青少年以知识和思想方面的双重收获,下大力气从青少年美德培养和日常行为训练入手,强化其内心认同和服从,逐步培养公民美德和公共精神,树立法治意识和社会责任意识。其次,增加德育内容的层次性和针对性。访谈中我们发现,参与社区文化活动的青少年呈现“低龄化”特征,基本是3—12岁儿童,进入中学之后,随着青少年自主性提高、活动范围扩大,活动圈子易发生转移。社区应该主动适应这种状况,最大限度的发挥社区文化场域中的积极因素,主动与学校德育进行时间对接、空间配合,有效弥补德育的假期空档,同时充分考虑社区青少年年龄阶段和接受能力的差异。再次,丰富青少年德育载体和手段。重视利用丰厚的社区文化积淀和德育资源,如社区中的法制宣传、文艺汇演、播放红色影视精品、文化展板、公益广告、社区文明公约、优良民俗传统、单位先进人物和青少年学习榜样等等。通过这些丰富的德育载体和手段,营造出互助、合作等情境氛围,屏蔽、过滤和抵制消极因素对青少年的影响。最后,提高德育主体素质和专业化程度。着手打造社区青少年社工队伍,可与学校优势资源整合,从中小学抽调或聘请教师担任青少年的专职“社区教师”,同时提高社区居委会工作人员素质,增强德育工作的科学性和艺术性。

在全社会关心青少年成长的大背景下,充分发挥社区文化场域的德育功能具有极强的现实意义。我们提倡建立以青少年为本的“服务型社区德育模式”,以青少年为本就是以实现青少年全面发展为基本价值取向,以满足青少年实际需要为出发点和归宿,依托现有的社区服务机构实现多元优势融合与互补,建立和发展广泛的社会回应机制和责任机制。该模式反映了我国社区发展的本土特性,当然社区文化场域的德育功能能否发挥及其发挥的限度,涉及不同系统分工和彼此配合,要不断开发和促进其德育功能的持续改善。

注释

① 访谈对象:H社区青教妇联委员,访谈时间:2013年4月19日;录音编号:003号访谈录.

② 访谈对象:H社区居委会主任,访谈时间:2013年4月15日;录音编号:001号访谈录。

[1][法]皮埃尔·布迪厄,[美]华康德.实践与反思:反思社会学导引[M].李猛,李康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4:133.

[2][法]皮埃尔·布迪厄.实践感[M].蒋梓骅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03:103.

[3] 杨威,张会静.思想政治教育社会化功能的时代困境与实现路径[J].思想政治教育研究,2012(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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