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华侨在近代中国社会发展中的贡献

2013-04-11 17:41唐若玲
湖北社会科学 2013年8期
关键词:南洋孙中山华侨

唐若玲

(海南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部,海南 海口 570216)

在下南洋的各华侨群体中,海南人虽然是“晚到者”,但海南人经过不懈努力,凭借顽强拼搏的精神和自己的聪明才智,在改变自身命运的同时,也为社会的发展进步作出了积极贡献。

地理上,海南处于海上丝绸之路之要冲。唐代后期,海南的海上对外贸易便出现,并经年不衰。经商成为海南,特别是与外界联系较为频繁的东北部地区的传统之一。海南人较有规模的出洋经商地,应该是与海南地理相距最近的越南以及邻近越南的暹罗(今天泰国)等地。因为在海南人开辟的到东南亚的航线中,最早出现的是前往越南的航线。“从1695年冬开始,两艘200担的帆船队,从琼山演海乡开往泰国,到1735年,这支船队发展到73艘,常年川走于东南亚各国之间,这便是琼山最早的帆船队。”[1](p10)后来海南人开辟的航线,也基本上经越南而继续前行。如后来开辟的航线之一是:“由海口及文昌之铺前港,取道海峡往西,再南下走西贡、曼谷与星洲等处。”之二是:“由清澜、博鳌、藤桥、三亚、海头等港直接南下赴上述目的地,每年一次,于阴历冬至前后乘东北季风南下,至翌年夏间南风时返航。每年出南洋大型帆船总数约百余艘。其中,赴暹罗者40艘,赴交趾北部者50艘,南部者25艘。至赴星洲者,早期仅十余艘,盛时四十余艘。每船载重千余至一万担(合一百至六百吨),除货物外,每船附载乘客廿余人至百人。顺风时,数日可抵西贡,12日可抵星洲,半月可抵曼谷。”[2](p196)

据《琼海县志》载:“境内草塘一带渔民,常运载西沙、南沙群岛捕捞的海鲜品和贝壳到南洋销售,有少数人随船散居于东南亚各地谋生。”[3](p4)

海上贸易的兴盛促使一部分从事这一活动的海南人由于经商需要而出现“住蕃”现象,“住蕃”久之不归者成为有实无名的华侨。

明代以后,中国政府虽然实行严厉的“海禁”政策,但海上贸易始终没有中断。到了清代,由于下南洋的规模不断扩大,影响到了国内社会的稳定,于是清政府在康熙五十六年(1717年),颁布南洋禁航令。据《琼州府志》记载:“康熙五十六年(1717),甲严洋禁商船,不许私造往南洋贸易,有偷往潜留外国之人,督抚大使通知外国,令解回正法,再奉旨五十六年以前出洋之人,准其载回原籍。”[4](p989)南洋禁航令仅行10年,至雍正五年(1727年)以后,陆续在沿海各省解除。虽然禁止移民海外的政策直到鸦片战争前都不曾松动,但海禁的松动,使海南的海外贸易有所恢复。而海外贸易的恢复,使一批又一批的冒险者,有机会从文昌的铺前港、清澜港,琼海的潭门港或博鳌港等地搭帆船或渔船到南洋谋生。据史料记载:清乾隆年间,已有不少海南人到暹罗、安南和马六甲谋生。又据《新加坡琼州会馆/天后宫史略》载:“考我琼同乡南来侨居,当在新加坡开埠前1819年(注:根据地契文件记载)。其时当地乃一未僻之渔村,人烟稀少,同乡居此者亦不多,且散居乡村隅角,而无组织。”[5](p101)据南洋著名考古学家韩槐准先生考证,在道光元年(1821年),就有帆船自海南运载陶瓷器、铺地之砖、雨伞、鞋、纸、神香、干果及药材等到新加坡销售。[6]1830年,琼州帆船也已经到达槟城。海南自宋代以来形成的移民潮中,移民主要来自福建漳州、泉州两地。漳泉人因生活所迫产生的冒险精神,使其先人从福建来到海南。出于同样的原因(海南部分地区土地贫瘠,在生产力低下的情况下,大量人口的涌入,造成新的生存压力),部分海南人秉承了先辈冒险闯海精神,利用海南海上交通便利的条件,下南洋谋生。这种现象在海南的东北部尤为突出,因此“海南共分16县,但移居南洋的海南人乃以文昌、琼山、乐会、琼东四县为多。”[7](p265-270)

对于民众自发性的出洋谋生,历代中国政府视其为有损国家尊严的行为,采取严厉的控制措施。顺治四年(1647),清政府颁布《大清律》,规定:“凡官员兵民私自出海贸易,及迁移海岛居住耕种者,俱以通贼论,处斩。”[8](p76)清朝初年海禁政策主要是针对海外反清活动,但反清复明活动被镇压后,清政府对居留在海外的华侨始终持怀疑的态度。直至康熙五十六年(1717),康熙皇帝仍上谕:“凡出洋久留者,该督行文外国,将留下之人,令其解回立斩。”可见清政府对民众出洋严厉之态度。此后此态度虽有所缓和,但也好不到哪里。雍正五年(1727),雍正皇帝上谕说:“朕思此等贸易外洋者多系不安本分之人,若听其去来任意,不论年月久远,伊等益无顾忌,轻去其乡而飘流外国者益众矣,嗣后应定限期,若逾期不回,是其人甘心流移外方,无可悯惜,朕意不许令其复回内地。”乾隆更是将其视为“天朝弃民”。[8](p76)

但1840年爆发的鸦片战争改变了这一切。鸦片战争使中国社会面临几千年未有之大变局。一方面是自乾隆以来人口的压力持续增长;另一方面是西方资本主义的入侵。西方列强凭借坚船利炮,强迫清政府签订一系列不平等条约,攫取中国巨大利益,使中国面临着严重的民族危机和社会危机。西方列强为满足其大规模开发东南亚的需要,开始大肆在中国贩卖劳工,清政府慑于列强之淫威,无力干涉或不愿干涉,甚至默许这种贩卖活动。咸丰八年(1858年),清政府被迫与英、美、法、俄等列强签订《天津条约》,将海口列为对外通商口岸。咸丰九年(1859),在英法殖民者的压力下,广东巡抚柏贵及其继任者劳崇光明令,允许人民“任便与外人立约出洋。”[9](p179)而清政府正式允许华工出洋,始于咸丰十年(1860)。这一年,英法联军攻陷北京后,强迫清政府签订《中英北京条约》、《中法北京条约》。《中英北京条约》第五条规定:“凡有华民情甘出口,或在英国所属各处,或在外洋别地承工,俱准与英民立约为凭,无论单身,或愿携带家属,一并赴通商各口,下英国船只,毫无禁阻”。[10](p144)《中法北京条约》第九条也有相似之内容。北京条约标志着中国传统海禁政策终结,从此华工出洋合法化。1876年,海口正式开埠设立海关。于是,在国内海禁解除、东南亚缺乏大量劳动力的情况下,大量为生活所迫的海南人纷纷南下,到南洋各地出卖苦力,以求生计。

在19世纪中叶以降中国东南沿海出现的大规模移民潮中,海南移民逐渐增加,在南洋各地,逐渐形成了“琼州帮”群体。

这一时期海南人大量出洋,也和交通状况的改善有较大关系。此前,海南人出洋之交通工具为木帆船,一般为乘船从海南启程向西,沿北部湾南下,到越南后,或沿海岸南下到暹罗,或转程到马来半岛的新加坡、槟城、马六甲及印尼廖内、苏门答腊等地,或续程直航到婆罗洲加里曼丹、印尼东爪哇诸岛。木帆船一般利用东北季风,行程约两个星期泊港,若遇上天气恶劣则需要半个多月。不但行程时间长,而且在海上随风漂泊,生死难料,船沉人亡之事时有发生。因此每艘船都安置“天后圣母”(天后圣母是沿海民众崇拜之海神),以求保佑平安抵岸。1890年,乐会县华侨何达启在海口开设森堡船务公司,破天荒第一次驾驶轮船载客出洋,开辟海口至东南亚的新航线,大大缩短了海南与东南亚各地的航程。随着交通状况的改善,出洋的海南人数量大增。据光绪三十三年(1907年)一月十七日琼海关代理税务司统计,自光绪二十三年(1897年)起的十年间,从海南出洋之华工总数达206,811人,年平均在两万人以上。[11]

1861年出生在文昌县昌洒镇古路园村的宋耀如(当时还叫韩教准)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于1875年与哥哥韩政准一道,到印度尼西亚的爪哇岛,投靠一个远房亲戚当学徒谋生的。

早期的南洋华侨社会,华侨们谋生的行业基本上是以籍贯帮派分野的。在下南洋的华侨各帮派中,海南帮算是移居南洋时间最晚的,加上到南洋谋生之海南人多为生活所迫而背井离乡之穷苦人,除了一身力气外,文化程度既低,又缺乏资金的支持。当他们到达南洋时,大街通衢,交通要道,繁华地段的好地盘,已被福建、潮州、广肇、客家等华侨捷足先登;建筑业、出入口、九八行、货栈、钱庄、洋行、酒店、代理、代销等贸易额大、利润丰厚的行业也为他们所包揽。因此,海南人刚到南洋时,为了生活,不得不做其他帮派不太愿意做的社会最低层的职业:如在劳动力市场上出售自己的劳动力,充当苦力,或做小商小贩。比如在新加坡,“海南人士在开埠以后才来,一看大坡已为闽粤潮三帮所占,已无插足之地,只好在小坡打天下。他们因为是最早为英人工作,于是便在美芝律附近居住下来。他们最先的居住地为密陀律(Middle Road),因此俗称海南街,后来海南人愈来愈多,向旁扩展,于是又有海南二街(Purvis Street)和海南三街(Seah Street)出来。”[7](p265-270)由于“后来者”的原因,海南人“战前基本上是生活在社会的底层,只有极少数能攀上中上层,一般上经济地位很低,多半从事服务业,如理发匠、咖啡店店员、杂货店店员、做洋工(当洋人的厨师及家庭服务员)。琼州商人的生意也做得很小(小店面、小资本),不外是开杂货店、裁缝店、药材店、小客栈及汇兑公司(民信局)。”[12](p264)

在泰国,大量的海南人也是充当“小贩和渔夫”的角色,他们“开设碾米厂、小型锯木厂或经营橡胶种植业,少数人经营各种有限公司的商业,大多数还是由几个人、几家合资经营小本生意,如餐馆、咖啡馆、小商贩、瓜菜、凉水、杂货等等。”[13](p109)因此,“曼谷中区以北之繁盛商业地带,则甚少琼侨人迹,故知其来曼谷的时间比潮、客两属为晚,势力也弱,无法在此占一席之地。”[2](p196)

在马来亚,海南人绝大多数是打工仔,以洋工、胶工、杂工为主,极少数开咖啡店、小食店、小杂货店。在马六甲、槟城等地,大多数人受雇于热作园与锡矿做劳工或上山伐木;在缅甸、越南、柬埔寨等地,海南人从事农业或小本商业;在印尼的海南人多从事甘蔗、咖啡、椰子、水稻的种植等。南洋其他地区的情况大致相当。

海南之所以如此,主要是与海南人南移较晚相关。与闽南帮、潮州帮及广肇帮人士相比,海南人属于“后来者”,他们很难超越或取代其他帮的势力,挤入其他帮已经占据并相对稳定的职业领域,所以大多只能从事一些“边缘性”的职业。就是后来有成就的海南人,也是从这些“边缘性”的职业开始的,如被誉为“南洋奇人”的韩槐准刚到新加坡不久,经族亲介绍,到毗邻新加坡的印尼属井里汶岛武叻胶园当书记员兼割胶工人;后来成为琼侨殷商的郭巨川,刚到马六甲时也是到一个福建人开辟的木薯园里劳作;海南经商奇才王绍经1884年到新加坡谋生,“凭着年青力壮,不怕艰苦,靠挑蒌叶为生。这种蒌叶是用来包装槟榔用的,在食用的槟榔衣上配上一些石灰包成三角形,当时每包1—2分钱卖给马来人当零食。当时,绍经靠着一双脚和一副肩膀,走遍了新加坡的各个山芭,也不知挑断了多少条扁担。他将收来的蒌叶,一担担贩卖给卖槟榔摊的番仔村人(马来人),从中抽取一些小小的利润收入。”[14](p152)

1875年下南洋的韩教准,最初也是到印度尼西亚的爪哇岛,投靠一个远房亲戚当学徒而已。如果不是宋姓养父的缘故,历史上恐怕只会有或许经商成功的韩教准,而不会有引人注目的宋耀如了。

即便如此,海南人并不因此怨天尤人,而是直面现实,胼手胝足,勇于拚搏,艰苦创业。一般来说,敢于下南洋的海南人身上都流淌着敢于冒险、不轻易服输的热血,都具有海南人的精神品质。众所周知,下南洋之海南人并非海南土著,而是历史上不同时期从内地迁移而来的大陆民众。海南远离中原,又隔着琼州海峡与祖国大陆相望。地理的距离,交通的不便,使得历史上由各种因素来琼者,历尽艰辛,方能立足。在开发海南的历史过程中,海南人积淀了吃苦耐劳、坚忍不拔、敢于冒险、善于学习、甘于奉献、追求理想、不怕牺牲等精神品质。正是这样的精神品质,鼓励着一代又一代的海南人,为了生活,为了理想,生生不息,奋斗不止。而一代又一代海南人的拼搏、追求,又不断丰富着海南人精神品质的内涵,成为海南人的精神支柱。[15](p266)正是在这样的精神品质支撑下,海南社会部分民众不安现状,为了改善生存环境,敢于闯荡、敢于冒险。凭借着这样的精神品质,海南人不仅在南洋社会站稳脚跟,而且还出现了不少商业成功人士。如来自乐会县(今琼海市)的王绍经经过不懈努力,经营扩大到橡胶、汇兑、房地产、保险、银行等行业,成为战前新加坡十二位名商之一。而来自文昌县(今文昌市)的郭巨川、郭镜川兄弟后来成为风云星马的大种植家之一。

出洋谋生的海南人基本上都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贫苦民众,到了南洋后又受到殖民地政府的限制和迫害,加上日俄战争后,日侨地位迅速上升的现实,使华侨产生有一个强大祖国为他们撑腰的渴望。这些因素的共同作用,使得以对中国社会、文化、政治的全面认同与忠诚为主要内容的华侨社会民族主义迅速形成。民族主义成为华侨积极投身辛亥革命的思想基础。在民族主义的作用下,华侨高度关注、积极投身国内的政治运动和祖国的经济建设,希望有一个强大的祖国做他们坚强的后盾,使他们在异国他乡能挺起腰杆做人,经济利益得到保护。因此,当以孙中山为代表的革命派进行革命动员后,对腐败无能的清政府的失望和痛恨、渴望社会地位改善的情绪很快就转化成炽热的革命热情,这正是许多出洋的海南人,虽然人在异国他乡,但时刻关心祖国的命运、前途,当祖国需要的时候,他们义无反顾地奉献自己的一切,甚至生命的原因。

孙中山领导的推翻清朝封建专制、建立民主共和的革命传到南洋一带,受到包括海南华侨在内的广大华侨的积极追捧,大量海南人参加了孙中山领导的“中国同盟会”,从此在“三民主义”的旗帜下,为祖国美好明天英勇斗争、流血牺牲。1906年6月孙中山抵达新加坡组织南洋同盟会新加坡公会时,海南华侨符养华、符益华、陈毓卿、黄登科等最早一批加入同盟会。后来加入的符国良,曾随黄兴参加黄花岗起义,事败后返回新加坡,继续从事革命活动。1907年,海南华侨中有志之士在小坡启信街为同盟会创设大同阅报处,社员曾一度多达二千人。民国成立后,该处改名为同文书报社,组织之大,居同行之首。泰国海南华侨侨领林文英、云竹亭、冯尔和、冯裕源等人先后组织琼侨社团,如琼岛会所、琼州公所、会文社、南溟商会等组织,一方面为琼侨谋福利,一方面发动海南华侨从人力、物力、财力上支持祖国革命。林文英追随孙中山辗转南洋各地筹划革命,形影不离如同一对兄弟,1914年为维护共和流尽最后一滴血;云竹亭曾卖掉自己的火锯厂,支持孙中山领导的民主革命事业,孙中山在给其一封亲笔信中称爱国华侨是“革命之母”;[16](p274)冯裕芳在日本留学时,是中华革命党发起人之一,曾任同盟会东京支部部长;钟锦泉筹款支持镇南关起义,冒险密送孙中山离开越南回国……

1911年10月武昌起义成功,辛亥革命取得胜利,海南积极响应革命形势的发展。这年冬天,一支百余人武装队伍,向府城道尹府发起进攻。因为这支队伍中华侨占多数,所以当时群众称之为“番勇”。这次战斗由于敌我力量悬殊而失败,但他们所表现出来的革命精神却震撼了全琼,对全琼革命形势的发展,起到了巨大的推动作用。

在南洋接受革命思想的海南华侨,时刻牵挂着家乡的革命形势,并身体力行推动家乡革命形势的发展。因此,海南早期革命形势的发展,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华侨的推动。“满清末叶,琼崖青年之有革命思想,可算是南洋华侨输入的功绩。民国十余年来,琼崖每次的政治变动,华侨无不慷慨助饷,或回琼参加革命的运动,其奋斗牺牲精神,实是令人膜拜!”[17]

在美国接受基督教育的宋耀如,不仅接受了基督教平等、博爱的思想,也接受了林肯的“民有、民治、民享”的理念。当他以传教士身份回国传教过程中,也实践着用林肯理念改造中国的活动,特别是1894年结识革命先行者孙中山以后,更是如此。从那以后,终其一生,宋耀如始终是孙中山事业的忠实追随者。自从结识了孙中山,宋耀如的印刷厂在印刷《圣经》的同时,也印刷反清的革命传单,他的住所为革命党人的联络点,在1903年的拒俄集会上,他慷慨陈辞,宣传鼓动反对俄国的侵略。加入同盟会后,他积极多方奔走,为革命事业筹集经费,他被同盟会任命为司库并兼任孙中山在上海党部的执行秘书,有人称他为孙中山“最大的财务支持者”。[18](p3)孙中山辞去临时大总统,致力于发展中国的铁路事业,宋耀如倾力相助,他担任孙中山创办的中国铁路总公司的会计,陪同孙中山赴日本等地视察,介绍长女宋蔼龄任孙中山秘书,协助孙中山工作。长期默默地为孙中山革命提供经济支持,就像他对美国友人所讲的那样:他如何想方设法地帮助孙中山发动革命,特别是在经济方面,从来没有困扰过我给他的援助是否会得到回报。“我攒了我所有积蓄来帮助孙中山,因为我觉得那是我帮助我的祖国最好的方式。”[19]

不仅如此,宋耀如还冒着生命危险,积极支持孙中山发动反对袁世凯复辟封建帝制的“二次革命”。“二次革命”失败后,他和孙中山都因受到袁世凯的通缉而被迫流亡。1913年8月孙中山避难日本前,他举家先期到达日本,为孙中山作好安排。在流亡日本期间,他尽管已经病魔缠身,但仍然积极协助孙中山工作。同时,又将在美国留学毕业的二女儿庆龄召至日本,使其与姐姐一起为孙中山当助手,直到蔼龄结婚离开孙中山时,庆龄自然接任姐姐的秘书角色。1915年10月25日,宋庆龄与孙中山结婚,他虽然对这桩婚姻极为不满,但他仍深信孙中山领导的事业的正义性而给予一如既往的支持。

对于宋耀如的贡献,孙中山给予了高度评价:“宋君嘉树者,二十年前帝与陆烈士皓东及弟初谈革命者,二十年来始终不变,然不求知于世,而上海之革命得如此好结果,此公不无力。然彼从事于教会与实业,而隐于传革命之道,是亦世之隐君子也。”[20](p342)

海南华侨,无论在国外还是在国内,为革命事业都倾尽了心血。

早期出洋的海南人基本上为文盲或半文盲,到南洋后,只能从事社会底层且收入微薄的工作。但是他们并不甘心子孙后代只能复制其生活方式,而是必须要改变。海南人普遍认为,教育是改变后代社会和经济地位的唯一可靠途径。“我在钱财方面输给你,但我在人才方面要赢你。”因此,很多海南人勒紧腰带,咬紧牙关,也要想尽办法供孩子读书。在南洋各地,华侨在一个地方定居后,便创立庙宇、会馆,继而开办学校,教育子弟。因此,在华侨居住的地方,一般都有规模大小不一、程度参差不齐的各种学校。一般来说,二十世纪上半叶以前,华侨创办的学校以中小学为主。到了1954年,为了使更多的同乡子弟有机会进入大专高等学府接受良好的教育和替国家培养人才,马来亚海南会馆联合会成立奖贷学金委员会,1955年正式颁布奖学金,1959年又增设大学贷学金,开新马华人大学奖学金之创举。联合会在朱运兴、祝清坤、郭全强三位会长的领导下,先后推动筹募奖贷学金基金共有三次:第一次筹募奖贷学金运动(1957—1974),共筹得一百余万元,第二次筹募奖贷学金运动(1975—1989),共筹得三十余万元,第三次筹募奖贷学金运动由1990开始,已筹获数十万元。总会每次开展的筹募奖贷学金运动,都获得各属会的热烈响应,各地乡亲的慷慨解囊。在奖贷学金设置的几十年间,联合会发出的奖贷学金款项达二百多万元,受惠的同乡子弟逾千人,为家庭和社会培养了不少人才。正如马来西亚海南联合总会前会长祝清坤所说的那样:“我们的先贤,知道我们的经济落后,要单独培养子女深造,非常困难。唯一方法是联合起来,培养优秀的子女,希望他们学成之后,将所学为国家社会做事,也为同乡人谋求一条康庄大道。所以,先贤们靠着热诚,花自己的费用到处奔波筹款,商人,小贩,工人园垢里的割胶工人,大家都把血汗钱捐起来,才会有今日的奖贷学金。这些捐钱的人,个人什么目的都没有,他们所希望的,只是培养优秀的青年一代,为我们争一口气。”[21](p163)

除总会外,马来西亚各属会也都设立会员子女学业优异奖励金,颁发奖励金予就读各源流小学、初中和高中的成绩优良的会员子女。有的属会还设立大专奖贷学金,以资助同乡子弟进入高等学府就读。

正是有同乡们的热心支持,海南人的后代获得了较好的受教育机会。“海南同乡对子女的教育非常重视,无论在各领域,甚至开咖啡店的同乡,都省吃俭用,目的是提供子女在大学完成高等教育课程。现今,有的一个家庭就有好几位子女都是大专毕业生。”[21]如今,在各华侨帮派群体中,海南后代接受教育的比例是最高的,由此,海南后代进入主流社会的机会也大幅度提高。教育,有效地改变了海外海南人的社会地位。

接受西方教育的宋耀如同样重视子女的教育。宋耀如的成功不仅体现在他个人的成就方面,更表现为他培养了杰出的、影响着中国近代历史进程的子女们。宋家大女儿霭龄被称为“未加冕的女皇”;二女儿庆龄贵为“国母”,被誉为“国之瑰宝”和“二十世纪最伟大的女性”;三女儿美龄则是名扬四海的国民政府“第一夫人”、“中国航空之母”;大儿子子文也是一个声势显赫、权倾一时的人物,历任国民政府行政院院长、财政部部长、外交部部长等要职,被称为“享有世界上最大的富翁的名声”;以至于曾任国民政府外交部总务司司长、中国建设银公司总经理、广东省财政厅厅长、军事委员会西南进出口物资运输总经理处主任等职的二儿子子良和曾任中国建设银公司监察、总经理、中国国货银行监察的三儿子子安都被其光芒所遮盖而少为世人所知。从这个意义上讲,宋耀如是世界上最成功的父亲。

宋家有如此杰出的子女,与宋耀如从小对他们进行良好教育分不开。宋氏夫妇是虔诚的基督徒,基督教的“博爱”思想使他们十分反感中国“女子无才便是德”的传统观念,认为“为女人不应妨碍自己成为祖国有成就、有作为的公民”,因此,三姐妹早早便开始在家中和学校与兄弟们一起,接受系统的教育。宋家是一个标准的慈父严母型家庭,父亲比较宽松,母亲十分严格。在母亲的宗教戒律下,孩子们待人接物要有礼貌懂规矩,他们绝不允许在家中饮酒、赌博和跳舞。但父母对孩子们的教育上却有着相同的理念。父亲会经常给孩子们讲故事,讲他在美国的经历,与孩子们一起唱歌,陪孩子们成长。父亲精心营造的家是孩子们成长的摇篮,在父亲慈祥、宽厚、幽默、热诚中,孩子们渡过了最美好的童年和少年时光。在享受天伦之乐的同时,父亲潜移默化地把独立、自强、成为对祖国有贡献的人的思想观念灌输给了孩子们。

宋耀如的革命经历,让宋家的孩子们在童年时代就知道有革命运动,知道孙中山和他的志向,也知道革命活动的危险性。父母的言行,给了孩子们最早的反对封建专制统治、追求民主共和思想的启蒙。

宋家孩子们在美国读书时,正值中国政治风云变幻之际。作为革命者,宋耀如一直在传教、经商,襄助孙中山的革命活动。作为父亲,除了生活上给予孩子们关怀外,还推荐他们应该读的中国历史书籍,谈上海发生的事情,给他们寄剪报,使他们了解国内的局势……因此,宋家孩子们虽然人在美国,心却与祖国紧紧相连。父亲的教导、留学的经历,使孩子们既以中华民族拥有悠久的文明灿烂的文化感到自豪,也为西方世界对其漠视而感到遗憾。想到遭受屈辱、灾难深重的祖国,孩子们感到了自己身上的责任。他们希望从西方现代的教育中获得更广博的知识,以便回国后可以“解决中国当前存在的各种重大问题”,报效祖国,使中国强盛起来。因此可以说,宋家孩子们后来的杰出贡献,宋耀如夫妇的精心培养,功不可没。海南华侨,不论身处何处,他们的血是相同的,心是相通的,所体现的精神品质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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