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婷 李守然 张根腾
功能性便秘是一种常见多发病,主要表现为便质干燥、坚硬,秘结不通,艰涩不畅,排便次数减少或排便间隔时间延长,或虽有便意而排出困难。流行病学资料显示,其在我国发病率为4%~6%。而老年患者,由于消化功能的逐渐减弱,便秘成为其常见症状之一,并严重影响着老年患者的生活质量。《素问·五脏别论》云:“魄门亦为五脏使。”《医学启源》提到气机“阻滞也,谓肠胃隔绝,而传化失常”[1]。说明五脏六腑的气机失调与便秘的发病有着密切的关系。现将近代各家对老年患者便秘的中医治疗概述如下:
年老体弱之人,气血亏虚,气虚则运化失职,大肠传导无力,以致临厕努挣难下。在气虚便秘的中药治疗上,以魏龙骧[2]为代表,加以生白术,少则30~60 g,重则120~150 g,并加生地黄、生何首乌滋之,或佐以升麻,屡见奇效。李佩文[3]认为老年患者之便秘多以气血不足、下元亏虚为病因,治疗上加用黄芪、党参、白术等药补益肺脾之气,使肺脾之气得以内充,传送有力,大便通畅;用当归、仙灵脾等药物滋阴养血,气血充盛则大便得行。
在方剂的应用上,多遵健脾益气、润肠通便的治则,多以补中益气汤或四君子汤加减治疗。如岳美中治气虚便秘用补中益气汤加肉苁蓉[4];成孚民治疗气秘常以补中益气汤倍升麻、柴胡、当归和枳壳,清气一升、浊气自行,则大便通矣[5];何云贵[6]运用补中益气汤化裁方(组方:黄芪30~50 g、党参20 g、柴胡12 g、升麻6 g、当归15 g、白术20~50 g、陈皮5 g、甘草6 g、枳壳15~20 g、炒莱菔子15~20 g、生首乌 20 g)治疗便秘患者100例,治疗结果:治愈78例,好转18例,未愈4例,总有效率96%;李乾构在老年性便秘的治疗上常以健脾润肠为原则,以四君子汤为基本方,惯用玄参代替人参,白术生用、重用[7];宗修英认为治疗脾虚证便秘应当益气健脾通便,用健脾益气之生白术16~55 g,配合木瓜10~15 g、甘草6~9 g以酸甘化阴,起到增水行舟之功效[8]。
老年患者以气虚便秘最为多见,而气血运化无力,血运不畅,日久成瘀,故气虚便秘的老年患者多兼夹血瘀之证。正如有学者[9]指出血瘀与便秘二者关系密切,瘀血阻于肠道则成便秘,便秘日久又可伴随血瘀,两者形成一种恶性循环。邝卫红[10]认为脾虚为便秘之本,气为血之帅,脾虚则气血生化乏源,气推动血液运行的力减弱,血液运行不畅则为瘀;另外大多数患者情志不畅,思虑过多,气郁则血瘀,加之久坐少动,气机不行,亦加重血瘀,患者表现为腹痛、舌质淡黯,脉细亦为其佐证。而李军认为多数顽固性便秘—便滞随着疾病的发生发展最终会导致血瘀的产生,血瘀形成后又可以直接或间接加重便秘—便滞的病情。治疗方面[11],陆金根认为即使患者无明显瘀血症状,但据“久病血伤入络”之理,在辨证治疗的基础上适当加入桃仁、虎杖、当归、郁金等活血化瘀药,俾使瘀血消散、气机流畅,则便秘可除[12]。
老年患者,阴津亏耗,血虚津少,不能下润大肠,肠道干涩,故大便干结难下。正如《医宗必读·大便不通》所云:“更有老年津液干枯,妇人产后亡血,及发汗利小便,病后血气未复,皆能秘结”。在血虚便秘的治疗上,多以增液汤加减处方。蔡淦认为治疗阴血亏虚便秘应寓补于通,通补结合,治本达标;临床可效仿李东垣润肠方之义,以滋阴养血、疏风润肠为法,酌情选用生何首乌、生地黄、玄参、蜂蜜、枸杞子、桑椹子、麦冬、当归滋养阴血,以增水行舟;少佐羌活、防风以祛风;另配以质润多脂类药,如桃仁、杏仁、决明子、火麻仁、柏子仁、瓜萎仁等以增润肠之效[13]。路广晁[14]认为在便秘的治疗中滋阴养血应贯穿始终,并自拟气畅润肠汤(枳实12 g、厚朴9 g、槟榔12 g、当归20 g、首乌30 g、火麻仁 30 g、郁李仁24 g、佛手12 g)治疗。王垂杰[15]主张以增液汤与润肠丸联合应用:生地、麦冬、玄参养阴生津,黄精、熟地、枸杞子益肾填精,当归养血润肠,枳壳、厚朴行气通便,火麻仁、郁李仁、柏子仁润肠通便,两方相合,养血益阴,填精益肾,增液行舟,则诸症自愈。
老年患者脾肾阳气虚弱,真阳不足,温煦无权,不能蒸化津液,使之阴寒内结,糟粕不行,凝结肠道而成便秘。《景岳全书·杂证谟·秘结》曰:“凡下焦阳虚,则阳气不行,阳气不行,则不能传送而阴凝于下,此阳虚而阴结也。”李佩文认为冷秘患者多以阳虚体弱、阴寒内生为病因,此类患者大多素体阳虚,阴寒内生,留于肠胃,凝阴固结,致使阳气不通,肠道传送艰难而便秘,中医多以温阳通便为治则,以肉桂、牛膝、肉苁蓉、附子等药温补肾阳,散寒通便[3]。蔡昌绵认为冷秘全因阳衰中虚,寒瘀痰垢结肠道,枢机不转,运传失常,证当温下,苟非温药,何以消阴霾而开坚结,拟附子、姜黄、大黄以温下,药简效宏[16]。蔡淦认为治疗阳虚便秘当以健脾温肾、润肠通便为要,临床多用黄芪、党参、熟附子、干姜、枳实、厚朴等温阳理中健脾,或肉苁蓉、怀牛膝、仙灵脾、仙茅、胡桃肉、锁阳等补肾助阳、润肠通便,并少佐行气之品如枳壳、枳实、川厚朴、木香以助腑气传导[13]。徐元庚认为肾阳不足,则大肠失于温煦,传导无力,便干不行,在老年患者多表现为肛门坠胀、大便干结,宜益肾通便治疗,常以八味地黄丸合小承气汤加减[17]。张鹤一认为习惯性便秘的病理关键在于脾肾不足,湿浊壅滞,升降机枢失于旋转。标实较重,湿浊壅结之象明显,而脾肾亏虚不著时,当重在疏导肠腑,酌用扶脾滋肾,久病虚象渐显,方可直用扶脾滋肾,稍佐疏化气机;总以扶正祛邪为原则,治疗上自拟扶脾益肾润肠方:肉苁蓉30 g、桑椹25 g、何首乌30 g、黄芪20 g、白术20 g、当归20 g、生地黄20 g、桃仁12 g、郁李仁12 g、枳壳12 g、紫苑12 g、枇杷叶15 g[18]。
纵观各家对便秘的辨证,不外乎气虚、血虚、阳虚、气滞、湿热,现将各家辨证分型分述于下。
路志正[19]认为本病既有气虚、血虚、脾胃虚、肾虚之别,又有湿滞、虚中夹实之异:气虚用补中益气汤加苦杏仁、紫苏梗;血虚用八珍汤去茯苓,倍当归,加火麻仁、蜂蜜;脾胃虚兼肠胃壅滞者用六君子汤合保和丸加减,兼湿邪郁积者用宣清导浊汤(茯苓、猪苓、蚕砂、皂荚、寒水石);肾阴虚用六味地黄汤去茯苓、泽泻,加生何首乌、黑芝麻、麦冬、玄参、枳实;肾阳虚多投右归饮或半硫丸,无半硫丸可用肉苁蓉丸(肉苁蓉、火麻仁、沉香)加减代之。赵绍琴将便秘分5型治疗:中气不足用香砂六君子汤加减;肺脾气虚用补中益气汤治之;血虚阴伤用四物汤,甚则合二至丸,另常以当归50 g,浓煎频服;燥盛伤津,除习用麻子仁丸、五仁橘皮汤外,还常用白芍90 g,煎汤频服;肾命虚衰,治以附桂参芪为主,另加硫黄1 g(胶囊)吞服[20]。许玉山认为便秘应分5型治疗:血虚肠燥,药用当归、川芎、白芍、熟地黄、炒紫苏子、升麻等加减;津血干枯,药投当归、肉苁蓉、火麻仁、郁李仁等治疗;脾肾阳虚,药选附子、肉桂、干姜、肉苁蓉、火麻仁等治疗;肺脾气虚,补中益气汤治之;心肺阴津亏虚,以麦冬100 g煎水频服[21]。高辉远治疗本病,气虚不著有热象者,以调胃承气汤(半量)治疗;气虚明显,用黄龙汤;阴津亏虚者,投新加黄龙汤;体虚肠腑推动无力者,用麻子仁丸佐补气行气之品治疗[22]。施奠邦将本病分为3型:中气不足者方以炙黄芪20~30 g,白术15~25 g,党参、当归、威灵仙各12 g,木香、桃仁、槟榔各10 g,白芍20 g,陈皮、炒枳壳、炙甘草各6 g;血虚者方用生何首乌20~30 g,炙黄芪、白芍、生地黄各20 g,当归、威灵仙各12 g,川芎、炒枳壳、瓜蒌子各6 g,炙甘草10 g;阴虚内热者方用生地黄、生何首乌各20 g,天冬、麦冬、玄参、火麻仁各 15 g,石斛、天花粉、桃仁、瓜蒌子、柏子仁各10 g,白芍12 g,炒枳壳、陈皮各6 g[23]。陈树森[24]论治便秘分6型:气虚便秘用黄芪汤加减;血虚便秘用润肠丸;阴虚便秘用左归饮加减;阳虚便秘用半硫丸或济川煎加味;脾约热秘用麻子仁丸;若肝火亢盛者用更衣丸;气滞便秘用六磨汤加减。
就跟从张根腾主任抄方之临床所见,老年患者之便秘,以气虚、阴血不足最为多见,兼夹血瘀者亦不在少数。张主任认为老年患者脾胃功能虚弱,若用大剂量泻下药,更伤脾胃,应以运脾强胃,调理气机,改善肠道功能以达到通便之功,治疗上应消补兼施,补重于消。张主任治疗这一类疾病在方药选择上师从魏龙骧,多以枳术丸加减治疗。枳术丸乃消补兼施之剂,补多消少,主用于脾虚气滞,饮食停聚之证,原《内外伤辨惑论》治痞,消食强胃。魏老用本方治疗老年便秘常重用生白术,如说:“故余治便秘,概以生白术为主,少则一二两,重则四五两,便干结者加生地以滋之,时或少佐升麻,乃升清降浊之意。至于便难下而不干结,更或稀软者,其苔多呈黑灰而质滑,脉亦多细弱,则属阴结脾约,又当增加肉桂、附子、厚朴、干姜等温化之味,不必通便而便自爽。”临床上变化应用有“曲麦枳术丸”、“橘半枳术丸”、“香砂枳术丸”,三方均有健脾消痞之功,曲麦枳术丸重在消食导滞,橘半枳术丸重在燥湿化痰,香砂枳术丸重在芳香化浊、行气止痛。加减上常用温润通便的当归、肉苁蓉、火麻仁等;或者加用活血化瘀之品辅助通便,如丹参、桃仁、莪术等,以达标本兼顾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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