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灰熊的红灯笼

漪然

大年三十的晚上，卖杂货的老爷爷走在山路上。雪已经下了一天，路上可滑啦。

“老爷爷，我背你下山吧？”一个怯生生的粗嗓子说。

老爷爷抬头一看，原来是一只小灰熊。咦，老灰熊一家不是早就去山顶的洞里睡大觉了吗？他一边想，一边捋捋胡子，笑起来：“小灰，你是独自一个人溜出来的吧？”

“嘻嘻，”小灰熊不好意思地用厚厚的熊掌挠了挠头，“我想出来看看下雪嘛，玩雪真开心啊！”

“这可不好哦，妈妈醒来看不到你，会哭的，你还不快回家去！”

“哦，我知道了，可是爷爷担着这么重的杂货担子下山，我不放心呀。”

“嗯，真是个好孩子！那就帮爷爷背一下杂货担子，到山下我们再分开走吧。”

于是，小灰熊和老爷爷一起下了山。雪，还在一直不停地下着。

到了山下，老爷爷从杂货担子里，取出一个红彤彤的绸布灯笼来，递给小灰熊。

“拿着，小灰，爷爷送给你的。”

“不，妈妈说不能拿别人的东西。”

“爷爷不是别人，你就拿着吧，回家的时候也好照个亮。”

“哦，那谢谢爷爷啦！”小灰熊高兴地用两只厚厚的手掌抱住了红灯笼。

“呵呵，错了错了，不是这样拿的，要提着这个小棍呀。”

“哦，是这样啊，”小灰熊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咦，为什么没有蜡烛呢，爷爷？”

“因为是用小电灯泡的，山上不能乱点火嘛。”

老爷爷拧紧了灯泡，灯笼里就放出红灿灿的光芒来，让小灰熊看得入了迷。

“真漂亮！我要拿回家给妈妈看！”小灰熊欢欢喜喜地提着灯笼，又给老爷爷鞠了一躬，就向山顶的老家跑去了。

山上的雪纷纷扬扬地飘着，天和地都变成了纯白一片，小灰熊也变成了小白熊啦！只有他手里的灯笼，还是那样红红的、圆圆的、亮亮的，小灰熊看着红灯笼，心里也觉得暖暖的。忽然，他听见了一个小小的唱歌声——

“白雪花，红灯笼，

不回家的小灰熊，

变成了白发老公公！”

“谁？”小灰熊大声地说，他举起灯笼，抬头看去，“是小山雀吧？我看见你了，你在这根光秃秃的树杈上做什么呢？”

“我在这里看下雪嘛，雪花多漂亮啊！”

“这可不好哦，山雀妈妈找不到你，会哭的，天都黑了，你快回家去吧！”

“可我怕黑，你用红灯笼送我回家吧。”

“嗯，那好吧。”小灰熊看看灯笼，那灯光冲他眨眨眼，好像也想在雪地上多亮一会儿似的。

小山雀飞到灯笼的提杆上，美滋滋地站着，一边还对小灰熊说：“这里多亮、多暖和呀，小灰，我们要是一起站在灯笼上，雪下得再大也不怕啦！”

“嘿嘿，”小灰熊笑了，“我的脚太大了，要是踩在灯笼上，红灯笼就要变成红烧饼了！”

小山雀也乐了：“嘻嘻！可是我们全家都能站上去呀，小灰，待会儿也让我弟弟妹妹站在灯笼上玩一玩，好吗？”

“好，好，就是别玩得太晚了，我还要让妈妈看看我的红灯笼呢。”

北风鼓起腮帮，呼呼地吹着，满天的雪花像一群银色的蜜蜂，直往小灰熊的耳朵里钻。可他一点儿也不觉得冷，只是有些痒痒，痒得想要笑出声来。忽然，一个微弱的声音，和雪花一起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白雪花，红灯笼，

提灯笼的小灰熊，

请把朋友送一送。”

“是谁？”小灰熊小心地放下灯笼，向雪地上望去，“小松鼠？你在这雪堆上做什么呀？”

“我在这里看下雪呀，还做了个小雪松鼠呢，可……”

“你这样可不好哦，”站在灯笼上的小山雀没等他说完，就用大大咧咧的口气说起来，“松鼠妈妈找不到你，会哭的，天这么黑了，你快点儿回家吧！”

“呜呜……”小松鼠先哭了起来，“我就是不记得回家的路了么！再说，在雪地里站了半天，脚也冻僵了，怎么回去呀？呜……”

“你呀，偷跑出来的时候也不看看路，我就不会这么……”小山雀还没说完，就看到小灰熊瞪了她一眼，于是立刻把嘴闭上了。

小灰熊本来想说——“不要总是说人家嘛，自己还不是一样不听妈妈的话。”可他一下子想起自己也是偷偷溜出来的，所以话没说出来，脸倒红了，好在灯笼的亮光也是红红的，大家看到他的红脸蛋，还以为是灯光映红的呢！

最后，他只说了一句：“小松鼠，我送你回家吧。”就把小松鼠轻轻抱到了蒙着绸布的灯笼架上，还把她的小脚丫搁在靠近热灯泡的地方。

小松鼠咯咯地笑了：“这个灯笼就像我妈妈的大尾巴一样。”

“什么一样？才不一样呢！”小山雀不高兴地说，因为小松鼠的尾巴高高地翘着，把她站在提杆上的位置都给占了。

“就一样，就一样，一样又红、又暖，一样能让我抱着睡觉呢！”

“嘿嘿，回家就可以睡个好觉了，小山雀，你就站在我肩膀上吧。”

“偏不！小松鼠不是说灯笼和松鼠尾巴一样又红、又暖么，我就要站到她的尾巴上去！”

“小灰哥，你就让小山雀站在我尾巴上吧，我想睡一会儿，她可以帮你看着灯笼前面的路呢。”

就这样，小灰熊提着红灯笼，继续往山腰走，小山雀和小松鼠的家，都在山腰的那棵老歪脖子树下。

这时的天色，已经微微发亮了，雪花也渐渐地停止了飘落。山雀妈妈顶着寒风，站在最高的一根树枝上，等女儿回家，她一眼就看到了小灰熊和那盏红彤彤的绸布灯笼。

“啊呀！”她大吃一惊地叫起来，“松鼠婶子，你看那个调皮鬼小灰呀，正把你们家小松鼠放在火上烤呢！”

松鼠妈妈从树洞里探出半个身子，小心翼翼地顺着山雀妈妈的声音向雪野上看去，果然，只见自己的宝宝蜷缩在那个红东西上，一动也不动。

“天！我的小松鼠！山雀婶子，你可要帮我把她救回来呀！”

没等松鼠妈妈的话说完，红彤彤的光亮已经来到树下了。小灰熊刚放下灯笼，抖了抖身上的积雪，脑袋上就挨了山雀妈妈一记啄。

“坏小子，你把小松鼠怎么了？！”

“嘘，她俩都睡着了。”小灰熊用厚厚的熊掌揉着脑袋上的包，忍着疼说道。

“红灯笼和妈妈一样……”梦中的小松鼠轻轻地嘟囔了一声。一群小山雀叽叽喳喳地飞落在灯笼上，可他们的大姐还在松鼠尾巴上睡得正香呢。这时，松鼠妈妈看着小松鼠，山雀妈妈看着小山雀，两个妈妈都脸儿红红地笑了。

“小灰熊，你就留下来吃碗松子再走吧。”松鼠妈妈说。

“是啊，等小山雀醒了，让她给你道了谢再走吧。”

可小灰熊只是摇头，他看到红灯笼的眼睛一眨一眨，好像也想快些回家去找妈妈呢！

天空越来越明亮，颜色也由白转红，已经快到破晓时分了，小灰熊急匆匆地往山的另一头跑，猛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山顶上等他回家的熊妈妈。

“妈妈！妈妈！”小灰熊一边叫，一边跑。结果，脚底一滑，“啪”！——摔了个大马趴。他手里的灯笼，也一下子摔得飞了出去，“咕噜噜”——像个熟透了的红苹果一样，滚下了山坡。

“小灰，没摔坏吧？”熊妈妈跑过来，用热乎乎的大舌头，舔了舔儿子流下的眼泪。

“妈妈，对不起，我想把老爷爷的红灯笼给你看，可是……”小灰熊抱着一根光秃秃的灯笼杆，伤心地说道。

“傻孩子，我已经看见了！”

“在哪里？”

小灰熊顺着妈妈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红彤彤的圆球，正从白雪覆盖的山坡上，冉冉升起。这是大年初一早晨，刚刚升起的一轮太阳。小灰熊仿佛听到了山腰上的小山雀和小松鼠，正冲着太阳欢呼的声音。春天，紧跟着就要来了……

（选自《小书房会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