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藤錬太郎 关雅泉
(北海道大学 文学研究所, 日本 北海道札幌 0630000)
儒学对日本文化的影响
——以江户时代为中心
佐藤錬太郎 关雅泉
(北海道大学 文学研究所, 日本 北海道札幌 0630000)
儒学产生于中国先秦时代,是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儒学传入日本大约在距今1500年前。儒学传入日本之后,与日本传统文化如神道、佛教以及武士道等相融合,逐渐形成了具有日本特色的儒学。江户时代是日本儒学发展的高峰期。德川家康统一日本之后,幕府大力提倡儒学,从而形成了朱子学派、阳明学派、古义学派等各种不同的派别。儒学在日本的传播与发展,对日本的政治、思想、教育、风俗习惯以及思维方式产生了广泛而深刻的影响,同时加速了日本的文明进程。
儒学;江户时代;日本文化;影响
儒学是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与灵魂,起源于春秋时代,至今已有两千五百余年的历史。在这两千多年里,儒学一直影响着中华民族的传统观念与思维方式。中国与日本是一衣带水的邻国,自古以来两国间的政治、经济、文化等的交流都非常频繁。儒学作为中国思想文化的一个重要部分,在公元五世纪时便已传入日本。江户时代是日本儒学发展的鼎盛时期。因此,关于江户时代日本儒学的考察,不仅有利于我们深入地了解日本儒学,而且更有助于加深中日两国间的思想文化方面的交流。
(一)德川家康的提倡
江户时代(1603—1867)是日本封建统治的最后一个时代。1603年德川家康(1542—1616)被封为征夷大将军,以江户(现在的东京)为中心建立了武士阶级的政权,因此,江户时代又称为德川时代。为了彻底结束战国时代的长期分裂的局面,进一步加强中央集权,德川家康采取了一系列的措施。
首先,德川家康建立了幕府将军、大名、武士、农、工、商的严格的身份等级制度,确立了幕府将军的最高特权。其次,在思想上将适应封建制度要求的朱子学定为官学。从此,朱子学开始在日本逐渐兴盛起来。在此之前,佛教的思想一直处于统治地位,儒学在日本虽然已经存在了一千多年之久,但一直被佛教所束缚,并没有得到独立的发展机会。江户时代的到来,为新儒学的发展打开了新的篇章。
藤原惺窝(1561—1619)是日本近世儒学之祖。惺窝脱离禅宗并转向朱子学的研究,促使了日本儒学的发展。德川家康非常重视儒家思想,他曾于1593年专门召见藤原惺窝为自己讲授中国唐朝时代的《贞观政要》,并且命令足利学校的闲室元佶印刷活字版本,在日本进行普及。《贞观政要》的第五卷分别论述了仁、忠、孝、公平和诚信,第七卷中有《崇儒学》一篇。这反映了德川家康对儒学的道德教化与仁义思想的重视。
儒家思想中的程朱理学主张国家统一,人伦关系的固定不变。“存天理,灭人欲”是宋代儒学的集大成者朱熹理学中的有代表性的观点。他认为各个阶层都应该各守本分,反对以下犯上。这一思想恰好符合日本当时统治阶级的意志,因此,儒学被大力倡导,并在江户时期上升为官学。“于是,德川封建体制便得到了其精神支柱。儒教给它的存在赋予了理念上的确凿证据。”[1]
儒学在江户时代进入全盛时期的原因首先是统治阶级即德川家康的提倡,与藤原惺窝对儒学发展做出的努力;其次,更重要的是儒学自身所具有的特点符合当时日本历史的发展,特别是顺应了幕藩体制的需要。
(二)代表性的学派
学派的产生是儒学兴盛的重要表现之一。根据日本著名哲学家井上哲次郎(1856—1944)的《日本阳明学派之哲学》、《日本古学派之哲学》、《日本朱子学派之哲学》这三部著作,在江户时代,朱子学派、阳明学派和古学派被称为日本的“儒学三派”。日本的儒家学派既继承了中国儒家学派的思想主张,同时也具有其自身的特点。从宏观上来看,“可以说中国儒学注重的是道之‘体’,与此相对而言,日本儒学则重视道之‘用’;也可以说中国儒学强行使现实合乎先验之‘理’,而日本儒学则使‘理’更靠近现实[2]。”
(1)朱子学派。朱熹创造了以“理气一元论”和“性即理”为根本的中国朱子学。关于“理”的详细阐述,是朱子学的最高范畴。他认为“理”与“气”是不相离的,“理”先于“气”而存在,“理”是物质世界的基础和根源,“气”是指产生天地万物的原始的物质存在。“性即理”则是朱子学关于人性的重要命题。朱熹发展了二程(程颢和程颐)的理学思想,认为“理”是纯粹的至善的道德标准,“性”源于“理”而存在,所以“性”为善,它的具体内容就是仁义礼智信这些道德标准。这就把封建道德提高到天理的高度。
藤原惺窝是日本朱子学派的创始人。在对于“理”理解方面,藤原惺窝是赞成朱熹的观点。并且也同朱熹一样用“理-分殊”的观点为封建统治的合理性做解释。藤原惺窝以宋学的视角为“四书”和“五经”进行了注解。但是与中国的朱子学者不同的是,藤原惺窝为了使儒学从禅宗脱离出来,他并不排斥阳明学说与陆九渊的学说,并且也不忽视汉唐旧儒学的作用。这就为儒学在日本的独立发展和广泛传播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朱子学派的另一个具有代表性的儒者是林罗山(1583—1657)。他在推动朱子学的官学化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林罗山热衷于朱子学是从读过朱熹的《四书集注》开始的。1604年,林罗山结识藤原惺窝,并在其门下钻研朱子学。但是与藤原惺窝不同的是,林罗山排斥阳明学与陆九渊的学说。林罗山还致力于神儒的调和,力图将日本的原始宗教神道建设成为具有理性的宗教。林罗山在德川家康、德川秀忠、德川家光、德川家纲四代将军时期在朝为官,为儒学的进一步独立和官学化的发展做出了不灭的贡献。
(2)阳明学派。与朱子学派对立,并具有一定影响力的学派是阳明学派。中国的阳明学派的创始人是明代大儒王守仁。王守仁世称阳明先生,因此他的学说就被称为阳明学。王守仁继承了陆九渊的“心即理”的学说,并提出了“致良知”和“知行合一”的观点。所谓“心即理”,是将“理”看成是“心”的体现。“心”是指人的主观意识与认知能力,作为宇宙间的抽象原则的“理”,就在人的心中。“致良知”是王阳明心学的主旨。“良知”是最高的本体,也指人们应该遵守的道德标准,“致”是实现的意思。“致良知”即“知行合一”,就是爱人之心实践救助人民的一种口号。
日本阳明学是创始人是中江藤树(1608—1648)。中江藤树原本是学习朱子学的,但是在三十七岁时读了《王阳明全书》之后,也认为“心”是万物的本源,由此彻底的倾向于阳明学了。藤树虽然以王阳明的哲学思想为依据,但是在哲学思想上的逻辑结构方面却有独到的见解。他强调实践的重要性,主张根据时、处、位进行变通,并将“孝”作为本体,提升为哲学的最高范畴。藤树的主要著作有《翁问答》、《孝经启蒙》、《大学解》、《中庸解》等等。
另一位具有代表性的阳明学者是佐藤一斋(1772—1859)。他曾在昌平坂学问所跟随林罗山的后代、当时的大学头林述斋学习朱子学。1841年林述斋去世后,佐藤一斋被任命为幕府当时的学问所昌平黉的儒官而备受尊重。佐藤一斋虽然表面上标榜朱子学,但是私底下对阳明学的研究颇深,因而被称作“阳朱阴王”。佐藤一斋的思想倾向可以从他的《言志四录》中看出。《言志四录》是他后半生四十余年的语录,即使在现在的日本社会也很有影响。佐藤一斋受王阳明“心即理”的影响认为“心则天也”,“心之来处,乃太虚是也”。佐藤一斋一直从事儒家思想的教育工作,培养出了如山田方谷、佐久间象山、渡边华山、横井小楠、吉田松阴等活跃于幕末时期的政治舞台的儒学者。
另外不得不提的一位阳明学派的儒者是大盐平八郎(1793—1837)。大盐家代代都是大坂东町奉行组与力(类似管理民政事务的警察),因自幼父母双亡,大盐14岁开始便也当上了与力。1830年退职后潜心于阳明学。大盐平八郎自学阳明学,特别注重阳明思想中最具有实践意义的“知行合一”思想。他与佐藤一斋从未谋面,但关于阳明学思想的探讨,却有频繁的书信往来。他在自家宅邸开设私塾洗心洞教授阳明学。大阪市吏出身的大盐因为经常接触当地的农民,因而对农民一直抱有尊敬和同情之心。因此,在洗心洞学习的弟子中,除了武士阶级出身的之外,还有很多是贫困农民出身的。天保四年(1833)到天保七年(1836)日本全国出现了大饥荒,关东地区天灾不断,农业歉收,商人囤积居奇,米价大幅上涨,下层百姓苦不堪言。大盐变卖藏书救济农民,并在天保八年二月十九日(1837年3月25日)联合门人、贫民发动了起义,但是却因被告密在起义当天便被镇压,大盐在逃亡一个多月后自杀,史称“大盐平八郎之乱”。可以说大盐平八郎的起义就是践行了阳明学“知行合一”的思想。大盐平八郎是尊王攘夷的先驱者,他的英勇事迹鼓舞了明治维新志士的倒幕运动。
(3)古学派。朱子学派和阳明学派对立的状态使当时的人们产生了疑问。正统的儒学究竟是什么?将佛教和道家思想的影响排斥在外,回到纯粹的研究孔子思想的状态中去。这成为当时日本社会的思想潮流之一。古义学派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产生的。
日本古义学派的三位代表人物是山鹿素行(1622—1685)、伊藤仁斋(1627—1705)、荻生徂徕(1666—1728)。他们认为中国的汉、唐、宋代的四书注释都违背了孔子的本意,因此提倡直接诵读古代中国的儒学古典著作,根据孔子的原著探求儒学的真谛。古学派力图从古典中找出对当时的现实生活有所帮助的智慧。古学派的思想充分反映了日本文化和日本民族的心理特点,因此是日本儒学中最具日本特色的一个部分。
山鹿素行是日本古义学派的先驱。同时,他也作为兵学者而创始山鹿流兵法,并提倡士道,在日本历史上最初利用儒家思想来阐述武士道,并对武士的职业进行了详细的划分。山鹿素行反对朱熹“存天理,灭人欲”的观点,主张尊重人的真实情感,降低了“理”的地位。日本民族自古就比较重视人的思想情感,山鹿素行的思想恰好迎合了日本民族的心理特征。山鹿素行著有《山鹿语录》43卷、《圣教要录》3卷,系统的阐述了他的古学思想。但是,素行虽然提出返古,但是依旧使用朱熹的对“四书”的注解,在古典文献学的研究方面并没有大的突破,因此,从严格意义上来讲素行并不能被称之为真正的古学者,只能说他是古义学派的先驱。所以山鹿素行对于武士道和日本文化的发展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伊藤仁斋的古学思想的创始者,他的臣子思想是将“天道”和“人道”相区别。朱子学认为“天人合一”,是说天与人是统一的,相通的,是不可分割的。而仁斋则切断了自然法则和人类生活的关联性。并且他主张“人伦日用之道”,就是要人们将儒家的伦理道德彻底贯彻到现实生活的各个方面,更加重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另外也对人的情欲持宽容的态度。《童子问》、《语孟字义》、《论语古义》、《孟子古义》等都是仁斋有名的著作。
获生徂徕创立了古文辞学派(亦称宣园学派)《弁道》和《弁名》的完成是荻生徂徕独特的古学思想体系形成的标志。在《弁道》中徂徕阐述了中国古代的圣人为了实现治国平天下的理想而采取的经世济民的方法,即是“孔子之道”。在《弁名》中,徂徕为了阐明圣人之道,提出正物之名才是根本。因此他对道、德、仁、智、圣、礼、义、天命鬼神、理气人欲、君子小人等等有关学问和政治的名义术语进行了考究。徂徕批判了宋儒关于“道”与天地共存的传统概念,并对自然界与人类社会的不同规律加以区分,在当时的日本社会具有重大的现实意义。另外,徂徕也是幕府五代将军德川吉宗的政治军师。由徂徕完成的具体说明他本人的政治理念的政治改革论《政谈》,是在日本思想史中推进政治与宗教道德分离的划时代的著作。可以说荻生徂徕时期是日本儒学发展的高峰期。
(一)对道德思想的影响
儒学作为一种思想体系传入日本,必然会渗透到当时日本人的思想和道德中去的。在这一方面,突出的表现为儒学对于日本武士道的形成方面的重要影响。在论述儒学对武士道的影响之前,首先有必要对武士以及武士道进行介绍。武士,是日本民族特有的代名词,是日本民族精神的产物。真正意义上的武士产生于平安时代后期。源平争霸时,源赖朝歼灭平氏,并于建久三年(1192)任征夷大将军,创立了日本历史上第一个武士政权——镰仓幕府。镰仓幕府的创立标志着武家政治的开始。从此,武士阶级开始在日本的政治舞台上活跃起来。在不断征战的乱世中,拥有特权的武士阶级变得粗犷、野蛮。武士道便应运而生了。
到了江户时代,儒教思想的盛行加速了武士道的理论化。“严格地说来,在道德方面的约束上,孔孟之道才是武士道精神最丰富的源泉[3]”。孔子所主张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论语·颜渊第十二》)的关系被武士道所吸收;孔子“仁”的思想在武士道精神中也得到了重视;阳明学所提倡的“知行合一”也成为武士知识学习的一个重要方面。“儒教成为全面的从理念方面来制约武士生活中举手投足的思想。”[4]从此,武士道作为一种道德规范,开始扎根于武士阶级的心中,无形地影响着每一个武士思想和行动。
新渡户稻造在其所著的《武士道》中,将武士道精神归结于八个方面,即,义、勇、仁、礼、诚、名誉、忠义、克己。详细地说便是忠君爱国,孝敬父母,克己为公,仁慈待人,崇尚公正与名誉。虽然武士道精神的特点有很多,但是笔者认为武士道精神的核心和灵魂在于“仁”“礼”和“忠”。而这些,正是来源于儒家思想。
(1)仁,恻隐之心。所谓“仁”,是中国古代一种含义极广的道德观念。包括仁爱、仁慈、仁德等等。其核心是指人与人互相亲爱。孔子以“仁”作为最高的道德标准和道德境界。孔子所提倡的“仁者,人也”(《中庸·第十二章》),“杀身成仁”(《论语·卫灵公第十五》)的思想,充分反映了牺牲小我,成就大我的奉献精神。而王阳明的心物论的实质也是仁。“身之主宰便是心,心之所发便是意,……,意在于仁民爱物……”(《传习录》)。武士道吸收了儒教“仁”的思想,并将其改造成为适用于日本武士的“仁”。
武士道的“仁”虽然来源于孔孟之道,但却有着自身的特点。樱花对于武士道具有象征意义,武士们也将樱花看作是“日本魂”,他们像珍惜樱花一样珍爱生命。但并不是因为生命如樱花一般短暂才值得珍惜,而是因为每一个生命里都蕴含着无限的可能。因此,在一场殊死的搏斗中,一个拥有恻隐之心的武士是绝对不会将投降者杀害的。另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武士也是非常珍惜自己的生命的。虽然武士的自杀在其他民族看来是那样的普遍,但是他们在放弃自己生命的同时是为了完成自己心中更高的目标,而这一目标通常是“忠”。这便是武士道的“仁”。可以看出,武士道所提倡的“仁”的思想中充满了感情,它所崇尚的是一种人与人之间、人与自然万物之间的和谐的境界。
目前,与遥感课程相关的教材有很多版本,各种版本各具特色,当然也存在不足和局限性。经过多年的探索,滁州学院遥感课程以梅安新编写的《遥感导论》为主选教材。高校的专业技术教学不同于中学教学,它传授给学生的是技术,而非仅仅是教材。因此,有必要增加辅选教材,用来丰富学生的知识面,拓宽学生的视野。滁州学院遥感课程的辅选教材为《现代遥感导论》(尹占娥编著)、《遥感原理与应用》(周军其、叶勤等编)、《遥感原理及遥感信息分析基础》(刘吉平主编)和《遥感地学应用》(明冬萍、刘美玲编著)等。
(2)忠,忠义之士。“忠”为正直之德,是儒家思想里重要的道德标准之一。真心实意地对君主效力的人,被称为忠义之士。《论语·八佾第三》中有这样一段话:“定公问,君使臣,臣事君,如之何。孔子对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由此可见,“忠”在古代君臣关系的维护方面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
谈到“忠”,我们自然而然地会想到“孝”。“忠”和“孝”是密不可分的。在中国,“忠”的地位不如“孝”的地位高。从“百善孝为先”、“孝子门前求忠臣”等等这样的俗语中,“孝”在人们心中的地位可见一斑。然而在日本,“忠”与“孝”的地位却与中国相反。
“忠”和“孝”作为日本国民价值观念的一部分,对日本人思想的影响也很深远。日本人将“忠”看作日本国民的首要政治任务,将“孝”看作家族成员的第一位家庭义务。武士道认为邦国是先于家庭而存在的,也就是说,先有国而后才有家。因此,所有人首先必须作为这个国家的国民,为国家的统治者尽忠,哪怕是奉献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日本著名的四十七士切腹的故事在日本是广为人知的,这个历史故事发生在封建制度鼎盛时期的1703年。因为四十七士违犯了未预先呈报就进行复仇的法令,所以摆在他们面前的就只有死路一条。因为他们都必须执行所有以“忠”的名义要求的事情,所以可以说他们并没有背叛武士的“忠”。在幕府将军的命令之下,四十七士剖腹自杀。他们为主君报仇,情义坚定,应为后世所敬仰……于是,幕府经过再三考虑,命令他们剖腹自杀,这其实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虽然儒教和武士道都把“忠”作为其思想精髓的重要组成部分,但两者有着本质的区别。儒教的“忠”是以仁慈为本位的,其核心是对于人性的尊重;而武士道的“忠”所重视的则是君主和臣下之间的戒律,强调臣下对君主的无条件的忠诚。对于一个武士来说,最高的德便是履行“忠”的义务,而且是极“忠”。正如鲁斯·本尼迪克特在她的《菊与刀》中所说,“‘忠’和‘孝’都于汉语,但是中国人并没有把这些德视为无条件的。在中国,比”忠“和”孝“这两种美德更崇高的是‘仁’[5]。”而在武士道看来,“忠”则是一种必须无条件履行的义务。这种区别于儒教的、本土化的“忠”形成的实质,可以说是统治阶级维护自身权利的需要,也是武士自身的愿望。
(3)礼,礼仪之邦。“礼”是在儒家思想里被概念化的。孔子将“礼”提高成为维护社会以及政治秩序的道德规范。而在日本,彬彬有礼也是评价一个人道德水平的重要标准。可以说,日本同中国一样,自古以来就是礼仪之邦。孔子曰,“克己复礼为仁”(《论语·颜渊第十二》)。可见若想达到“仁”,就必须先使自己的行为符合礼的要求。“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论语·为政第二》)孔子认为“礼”在治理国家的当中也发挥着非常重要的作用。
武士道的“礼”源于儒教,其最高形式是武士的茶道。茶道的目的不在于品定某种茶的味道,而在于用心欣赏茶道礼仪的整个过程,从而达到“一期一会”的境界。武士道的“茶道之心”是在严肃庄重的礼仪之中,抛开所有杂念,始终保持着平静的心态。所以,在茶道礼仪进行时,所有人一直是保持沉默,静静感受茶道对心灵的洗礼。
武士在用餐之前会双手合十,说一句“いただきます”(我要开动了)来表达自己对制作料理的人和食物的感激。这种习惯一直保存至今,成为日本文化的一个重要外在表现。另外,日本人在表达感激、歉意时,都会向对方深深地鞠躬,这也是武士道重视礼仪这一道德在当今日本社会的一种延续。
(二)对教育制度的影响
儒学于公元5世纪经朝鲜半岛传入日本之后,直到江户时代末期,对日本教育制度方面的影响可以说是从未间断过。但是,在儒家思想兴盛的江户时代,儒学给予了日本的教育制度前所未有的影响。
在日本历史上,江户时代是日本教育发展的最为显著的时期,而儒学在日本教育的发展过程中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在德川幕府的统治下,从中央到地方、从官学到私学,全都传授以朱子学为中心的学问。各个教育机关也都以儒家的“治国平天下”为目标,对国民分别进行文道和武道的教育。在这一时期教育的一大明显特征是从过去的只重视武士阶层的教育转向重视平民阶层的启蒙和教育。除了幕府和诸藩的教育机关外,寺子屋和私塾等民间教育机关开始兴起。
首先,幕府专门设置了武士阶级的中央学问所,主要教授朱子学。其有代表性的教育机关是林罗山的弘文馆、圣堂学问所、和幕府直辖的昌平坂学问所。在诸藩开设藩学,授课的内容以昌平坂学问所的课程为参照,也以朱子学为中心对藩士和他们的子弟进行儒学教育。藩校的兴盛促进了地方文化的振兴,也培养出了一大批的政治家和儒者。
日本最初的儒学教育主要是以武士的子弟为中心的。然而到了幕府统治的末期,以反对已有体制、支持改革为目标的教育理念逐渐兴起,因此,在全国范围内以培养志士为目标的私塾和寺子屋逐渐兴起。在儒学相关的私塾中,比较有代表性的是中江藤树的藤树书院(1634)和伊藤仁斋的古义堂(1662),以及广濑淡窗的咸宜园(1817)。寺子屋起源于日本中世时期的寺院教育机关,进入江户时代以后,寺子屋开始对平民阶层的实际生活中的必要的知识和技能进行教育。其教材中包括了《四书五经》、《六谕衍义》等等的儒学书,在当时所使用的教科书中,关于儒教道德教育的《实语教》,持续数十年,在最强烈的影响德川庶民的伦理思想,至少用伦理用语的书籍中也屈指可数[6]。
在江户时代的文化发展中,儒学的最重要的贡献之一就是将对国民的教育放在了非常重要的位置。因此,在19世纪中期日本国民的识字率可以与当时最为先进的欧美国家相匹敌[7]。并且,为了更广泛的传播儒家思想,对于书籍的印刷无疑显得非常重要,因此日本的印刷业也在这一时期有长足的发展。学校的广泛开设也促进了国民整体素质的提高。在儒学影响下而发展起来的日本教育制度,加速了江户时代日本文化的进程。
(三)对民间习俗的影响
(1)孔子祭。日本人也像中国人一样信奉孔子。在日本本土的许多地方都有建有孔子庙,其中大部分是作为儒学学校的一部分而被建设的。日本人早在公元701年开始就将孔子奉为学问道德之神而每年进行盛大的祭祀活动。现在,在日本的一些大学中,每年的春天和秋天时都会举办祭祀孔子的传统仪式。孔子祭已经成为日本的传统习俗。
元禄时代,幕府五代将军德川纲吉在江户城内建设的汤岛圣堂,是作为昌平坂学问所的一部分而建设的。其中供奉了现在世界上最大的孔子像以及孔子的四位高徒——四贤像(颜子、曾子、思子、孟子)。汤岛圣堂也被誉为“日本的学校教育发祥之地”。每年到了高考之前,都会有许许多多的考生来这里祭拜学问之神孔子。
(2)葬仪。葬仪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都是非常重要的仪式。葬仪是一个国家或者一个地区的风俗习惯的重要体现。葬仪主要分为土葬和火葬两种,土葬是儒家思想所肯定的埋葬方式,而火葬是佛教所提倡的。根据儒家思想中有关阴阳的说法,人死之后魂与魄一分为二,魂属阳而升天,魄属阴而下地。因此设立牌位祭魂,而将死者的遗体埋于土中。收到儒家阴阳思想的影响,在日本直到近世一直采用的是土葬的方式。
虽然在现在的日本社会中,百分之九十都采用火葬,但是人们依旧为死者设立牌位,在重要的日子进行参拜。在佛教的葬仪中,并没有使用牌位的习惯。而且在将死者的遗体火化之后,许多的情况下都是将骨灰重新埋入土中而建造坟墓。佛教提倡“空”的思想,因此是不需要为死者设立坟墓的,而坟墓在儒家思想中是非常重要的,是死者灵魂的依附之物。由此可见,现在的日本的葬仪,依旧受到儒家思想的影响。
(四)对幕府统治的影响
幕府政权建立之初利用了国家统一的儒学观点,采用了朱子学作为统治国民的思想依据。但是原本德川幕府是在武士纷争的最后夺取政权的,是采用的儒家所谓的“霸道”的手段。因此,借由朱子学而使幕府政权正统化的理论,其本身是充满矛盾的。再加之江户时代后期美国四艘蒸汽军舰来到江户,打破了日本两百多年来的闭关锁国政策。德川幕府被迫宣布开国,与西方列强签订了一系列不平等条约。在这样内忧外患的情况下,旨在推翻幕府统治的倒幕运动开始了。在倒幕运动中,朱子学转化为反体制的思想,“尊王攘夷”的思想被广泛传播。
(1)尊王攘夷。提出“尊王攘夷”的是后期水户学派。水户学中兴的创始人是藤田幽谷(1774—1826)。幽谷将朱熹的《通鉴纲目》中的大义名分论与《古事记》《日本书纪》的“神国观念”国体论相结合,写成著作《正名论》,提出“尊王”的思想。而将“尊王”与“攘夷”有机结合的人是会泽正志斋(1782—1863)。在正志斋的《新论》中,以国体论为纽带将“尊王”与“攘夷”相结合,把后期水户学派的尊王攘夷思想体系化了。正志斋认为“尊王”是中心,“攘夷”是“尊王”的根本方法。他主张振奋民心,强化国防,克服内忧外患,实现国家的富强。在日本开国前的后期水户学派的“尊王攘夷”思想有一定的进步意义,他们反对外来侵略,唤醒了民族的危机感,但是他们所主张的“尊王”基本等同于“佐幕”,并且“攘夷”也是以锁国为前提的,因此依旧带有一定的落后性[8]。真正将“尊王攘夷”理论改造并用语实践的是开国以后的尊攘派的武士阶级。
(2)维新志士。开国以后的日本依旧面临着种种矛盾。这一时期以吉田松阴为代表的志士们虽然受到后期水户派思想的影响,但是在“尊王攘夷论”的本质和意义的理解上不同于后期水户学派,因此被称为尊攘派。他们倡导的“尊王”是反对幕府将军的特权,恢复天皇的最高权威,主张为了变革而与民众结合,建立天皇制的统一国家。在“攘夷”方面,他们理解开国的必要性,并认同实行富国强兵的政策来挽救民族的危机。这些思想是符合当时的时代要求的。
在明治维新的思想驱动要素中,既有西方的思想又有日本的国学思想。但是笔者认为发挥了最重要的作用的是从儒家思想中提取的“尊王攘夷”思想。一般认为阻碍国家近代化的儒家思想,在特定的历史环境中反而可以加速近代化的进程。
儒学是思想界的经典。只要将它与时俱进,依旧可以被作为推动社会进步的行动指南。当今,无论是在中国还是在日本,儒学依旧渗透在人们日常生活的各个方面,潜移默化的影响着人们的思想与行为。
本文就日本江户时代的儒家各主要学派的思想以及代表人物进行了论述,并从道德思想、民间习俗、教育制度以及幕府统治四个方面分析了儒学对日本文化的影响,进而得出以下结论:儒家思想是超越国境的,具有渗透性。只要有交流,就一定会有文化的传播。儒学产生于古代中国,然后作为一种文化传入日本后渗透在日本的固有文化之中,影响着日本人生活的各个方面;儒学在特定时期的繁荣,与政治是密不可分的。儒家文化在江户时代初期开始兴起,是德川家族政治统治的需要;而在幕末时期,儒家思想又充当了挽救民族危机的重要角色;儒学是与时俱进的。不可否认儒家思想中包含了不少封建思想,但是作为思想界的经典,它是可以与时俱进的。幕末的倒幕运动就是将儒学与时俱进从而推动日本社会发展的典型例子;儒学的日本化。世界上并不存在纯粹的文化,文化的多元性是普遍的特征。儒学传入日本以后便形成了日本化的儒学,它与神道、佛教以及武士道等等相融合,具有了自身的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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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王晓雪]
TheInfluenceofConfucianonJapaneseCultureTaking the Edo era as the center
SATORentaro,GUANYa-quan
(HokkaidoUniversity,Departmentofliterature,Sapporo0630000,Hokaido,Japan)
Confucianism originated from the Chinese pre-Qin era, it is the essence of Chinese traditional culture. Confucianism was introduced to Japan about 1500 years ago. After Confucianism was introduced to Japan,it integrated with Japanese traditional culture like Shinto, Buddhism and Bushido, it has gradually formed a unique Japanese Confucianism. Edo is Japanese Confucianism development peak. After Japan was unified by Leyasu Tokugawa, the Tokugawa Shogunate vigorously advocated Confucianism,which resulted in the formation of various different factions, such as Zhu Xi school, Yangming school, ancient school,and so on. The dissemination and development of Confucianism in Japan have a widespread and profound influence on Japanese politics, thought, education, customs and ways of thinking, it also accelerated the evolution of Japanese civilization.
Confucianism; the Edo era; Japan culture; influence
2013-08-13
佐藤錬太郎(1953—),男,日本新潟人,教授,主要从事中国近世思想和日本近世思想的研究。
E-mail:rentaro@let.hokudai.ac.jp
B222
A
1673-9779(2013)04-0489-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