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解马克思主义大众化的新视角

孙建娥

（南京艺术学院 思政教研部，南京 210013）

推进当代马克思主义大众化就是要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最新理论成果——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武装全党，教育人民，以建立和巩固全国人民团结奋斗的共同思想基础和精神纽带。从已有的研究成果来看，国内学者对这一问题的研究过于偏重理论的供给层面，而对作为当代马克思主义大众化受众的人民群众的理论需求研究得不够，这与长期以来我国思想政治教育工作重灌输的传统不无关系。本文的研究认为，改革开放的进程，实际上是一个旧制度不断被打破、新制度不断建立的“创造性毁灭”的制度变迁过程，国内学者从制度变迁的视角，对以强制性制度变迁为主体的中国渐进改革进程中广大社会公众所激发出来的强烈的理论需求认识不够。因而，将马克思主义大众化放到中国渐进转型背景下来进行研究，为我们提供了一种独特的视角。

一、理解当代马克思主义大众化的新视角

中国的渐进改革是在不改变社会主义基本制度条件下所进行的先体制外、后体制内，先增量、后存量的改革，是社会主义制度的自我完善和发展。这种改革模式由于在初期使绝大多数社会公众都获得了收益，是一种帕累托最优状态的改革，因而为赢得社会公众对改革的支持创造了条件。然而当改革进入存量改革阶段，改革是对现有利益格局的调整，是一种帕累托的次优改革，必然会引起一部分既得利益者的反对甚至阻碍改革的顺利推进。另一方面，从制度变迁的角度来看，中国30多年的改革进程更多的是一种自上而下的强制性制度变迁过程。这种强制性制度变迁过程，充分发挥了中央政府决策层的胆识和智慧，对于减少改革进程中“免费搭车”现象、加速推进改革进程有很大的作用。但是，由于强制性制度变迁不一定符合每一个经济主体的利益，难免会遭到一部分可能丧失既得利益的经济主体的扭曲、截留甚至阻挠，进而出现我国改革进程中“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好心办成坏事”的现象。［1］401根据诺斯关于制度变迁的理论，制度包括正式制度、非正式制度和制度的实施三个环节。［2］5作为非正式制度重要组成部分的意识形态，是人们对于社会长期处于摩擦、冲突和紧张状态的一种反映。如果所有的人都具有相同的经历和经验，他们关于其周围世界的看法即意识形态倾向就会趋于一致，形成共同的语言、文化、宗教等观念形态。意识形态一旦形成，人们的行为将会发生变化，即人们能够比较容易地应付各种造成紧张状态的情况，从而节省了自己必须拥有的信息量，使生产和交换活动的决策过程得以简化，进而降低交易费用。在意识形态日益多元化的今天，推进当代马克思主义大众化的进程，就是要巩固作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最新理论成果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在意识形态领域中的主导地位，这对于缓解社会的各种紧张关系，使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赢得广大人民群众的理解、认同与信仰，成为人民大众的精神坐标和实践指南，对于凝聚民意、民心、民力，有着非常重要的理论和现实意义。

改革开放30多年来的高速经济增长状态，尤其是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爆发以来我国宏观经济所表现出来的强大的抗风险能力，使社会公众普遍认识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这为我们进一步推进当代马克思主义大众化创造了前所未有的有利舆论环境。当然，宏观经济不可能像传统经济分析模型所认为的那样，会一直处于生产可能性边界之上，“像一根紧绷的弦，永不松弛”，并在此基础上实现永久性的增长。随着改革的边际报酬递减，以及经济本身运行的客观规律性，我们不可能指望宏观经济永远保持如此之高的增长速度，因而必然会出现一定程度的“松弛”，这是指宏观层次功能失调所引发的某些现象，它使企业和个人本应持久不衰的谋取利润和满足程度最大化的热情受到了打击。根据赫希曼的退出、呼吁与忠诚理论，作为对企业和组织绩效衰减的回应，退出和呼吁成为人们的两种选择。退出是指消费者面对企业产品或者服务质量的下降，采用货币选票行使“用脚投票”的权力；而呼吁是指消费者或会员为修正企业或组织的惯例、政策或产出所做的种种尝试或努力。赫希曼的论证表明，对企业或组织的忠诚具有延缓退出的功效，能使呼吁在修复衰减过程中的作用趋于极值。［3］15面对政府作为最大自然垄断者这一特殊组织的绩效可能出现的各种衰减，人民无法选择退出，只能通过不断地呼吁以表达自身对政府的忠诚并藉此希望政府不断改进自身的绩效。赵鼎新（2012）的研究也表明，建立在政绩之上的政权合法性基础具有内在的、天然的不稳定性，因为这种政绩承载着具体的政治承诺，而随着政绩的衰减，一旦作出的承诺没有得到兑现，政治危机将接踵而至。［4］

改革开放之初，为了尽快缩短与西方发达国家之间的巨大差距，为了体现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邓小平同志反复强调“发展才是硬道理”，领导中国社会建立起一种以利益为基础的社会秩序。这一秩序的形成，对于最大限度激发广大人民投身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事业的热情，对于社会生产力的迅速发展起了极为重要的作用。这一秩序本身也使社会成员将其主要精力集中于私人经济领域进而产生经济快速发展的巨大动力，为政权的合法性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但是，当政治激情转化为经济激情，结果就必然是社会成员的政治冷漠。［5］86社会成员更多地关注自身的实际利益，对于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学习兴趣不浓，认识不高，这也就意味着国家不可能再回归到由意识形态建构起来的社会秩序中去，推进当代马克思主义大众化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困难。同时，我们也必须看到，随着改革的深入，很多低收入阶层越来越发现，在现行分配体制下，单靠自身的努力已经无法改变其日益被边缘化的困境。处于社会底层的老百姓感觉到社会所能为他们提供的上升通道越来越狭窄，甚至已经被完全阻滞，社会公众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努力产生的“失望”情绪必然会导致其关注日益从私人领域转向公共领域，这也就是赫希曼所说的“转变参与”。［6］8他们参与公共政治生活的目的就是为了推动政府建立起一个以公平正义为基础的社会秩序，真正意义上使社会各阶层共享改革和繁荣的成果。当这种底层老百姓所表达出来的强烈政治诉求得不到应有的实质性回应的时候，各种社会矛盾就有可能激化。而对高收入阶层而言，一旦其经济激情获得了满足，他们也会为自己谋求一个政治角色。当政权从经济发展中享受到政治收益的同时，它必须面对这种发展所可能引发的政治后果。2011年以来西亚北非的动荡、欧洲此起彼伏的罢工活动以及美国民众占领华尔街运动都表明：当转型成为趋势，发展成为必然，改革就是成功的基础；而且发展问题无法通过暴力革命来解决，最终还是要回到以稳定求发展、以发展促稳定的路径上来。［7］这就要求理论工作者必须对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进行必要的理论创新，就人民群众关心的一些重大理论和现实问题作出有说服力的解答，对社会公众所表现出来的呼吁和要求给予应有的回应，并应时代要求不断推进相关政策的调整和改革，为社会公众提供合适的政治参与途径和利益表达机制，增强马克思主义理论在当代中国的吸引力和感召力，进一步推进当代马克思主义大众化的进程。

二、新视角下的几点启迪

以上视角在相当程度上突显了推进当代马克思主义大众化的必要性，也给我们如下的启迪：

第一，推进当代马克思主义大众化，必须有一个良好的外在环境。一种理论能否为社会大众所接受，除了理论本身的科学性、正确性之外，一个良好的外在环境至关重要。要让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深入人心，真正为社会大众所理解和接受并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我们并不讳言作为规则制定者的各级政府官员追求自身利益的正当性，但如何使政府自身利益与公共利益更好地一致起来，或者至少在这两者之间找到一个动态的平衡点，是我们必须关注的现实语境。这也正是近年来反腐倡廉之所以居于两会上社会公众最关注的热点问题之一的原因所在。要在当代中国推进马克思主义大众化，要使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深入人心，作为规则制定者的各级政府必须通过自身的制度建设，通过刮骨疗毒式的坚定决心解决领导干部自身的清正廉洁问题，进一步加强党的先进性建设、执政能力建设和纯洁性建设，重新恢复党和政府在人民群众心目中的良好形象，重新建立起党和人民群众的血肉联系，为实现当代马克思主义大众化创造一个良好的社会舆论环境。

第二，推进当代马克思主义大众化，必须选择适宜的现代传媒路径。尽管有很多学者从历史的角度研究了我们党推进马克思主义大众化的经验和教训，但我们必须重视现代信息技术条件下大众传媒工具的重要性与两面性。当今社会，新闻传媒的功能和作用，对于执政者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传媒资源已是执政资源中越来越重要的有机组成部分。为什么这么多年我们一直强调的用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的最新成果去占领社会主义的主流意识形态阵地这一任务却没有做到？这至少说明我们的宣传方式有问题，没有与社会公众的接受机制、接受心理、接受路径相匹配，没有与社会公众的利益诉求很好地统一起来。任何思想或理论的有效传播，传播形式和载体的选择利用是至关重要的。推进当代马克思主义大众化、弘扬红色经典文化必须选择适当的传播形式和传播载体，必须考虑社会大众的接受心理，要避免曲高而和寡，更要避免强制性灌输的路径依赖，而应该尽可能做到“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让社会大众在不经意间潜移默化地理解并接受主流意识形态。

第三，推进当代马克思主义大众化，必须正确处理好“应然”与“实然”的关系。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解决的是我国现代化建设过程中“应然”问题，而对广大老百姓最具现实意义的则是教育、就业、医疗、住房、收入分配、反腐倡廉等“实然”问题。赫希曼认为，应然和实然之间的差别可能会成为失望的根源。应该得到而实际上没有得到，会产生失望；应该实现某种目标而实际上没有实现，会产生失望；应该得到10单位的收益而实际上只得到5个单位，也会产生失望。［6］4而失望也正是社会公众关注焦点在私人事务和公共事务之间进行循环的内在动力。因而在当代马克思主义大众化的过程中，必须解决好“应然”和“实然”之间的差距问题。社会公众不会过多地关注我们“说了什么”，而是更多地关注“我们做了什么”，以及“做得怎么样”。在现行行政管理体制下，由于中央政府与地方政府之间利益取向上的不一致性，经常会出现中央政策目标与地方落实之间的巨大落差，这会进一步加剧社会公众的失望情绪。近年来，无论是贯彻和落实科学发展观、转变经济发展方式，还是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这些政策的出发点无疑都是好的，都是为了实现好、维护好、发展好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但当这种“政策进程屡屡归结为对国家政策的笼统宣示，这种宣示看起来更像是抽象的指导原则而不是硬性的和一成不变的规定，这种倡导地方当局‘做好事’的抽象的指导原则，却为地方的顽抗留下了相当大的活动余地。即使在中央颁布更加明确的指令时，地方的服从也远不是那么可靠。”［8］90这种“只说不做”，或者“说得多、做得少”，甚至“嘴上说的是一套，实际做的是另一套”等现象的存在，更会加剧人们的失望情绪，导致社会矛盾的进一步累积，最后积重难返。因而，要推进当代马克思主义大众化，要让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真正入脑、入心，必须切实推进行政管理体制改革，建立健全对各级政府公务员的激励与约束机制，确保中央政府各方面的政策能落到实处，尽可能弥合应然与实然之间的差距。

第四，必须将推进当代马克思主义大众化与继续推进改革开放结合起来。建国以来，尤其是改革开放以来，我国无论是在经济、政治、文化，还是社会等领域都取得了令世人瞩目的成就。但与此同时，随着改革的进一步深入，我国城乡之间、区域之间、不同产业劳动者之间的收入分配差距也不断扩大，政治体制改革与经济体制改革不匹配、不同步的问题日益突显。新闻媒体在进行舆论宣传的时候要正确处理改革开放的成就和问题之间的关系，应该本着客观的、实事求是的态度。如果只是一味地强调我国改革开放的成就，一部分社会公众，尤其是处于社会底层的公众就会产生一种强烈的相对被剥夺感，认为社会的进步和繁荣是以自身利益的牺牲为代价的。同样，如果我们为了片面地吸引大众的“眼球”而一味地报道我国改革中存在的问题，尤其是对一些高收入阶层的炫富行为过于渲染的话，一方面会使一部分社会公众丧失对改革的信心，另一方面也会强化低收入阶层的仇富心态和不平衡心理，从而引发社会各阶层之间的对立甚至直接的冲突。我们应该看到，这些问题都是改革进程中出现的问题，应该通过进一步的改革开放逐步地予以解决。我们既不能走封闭僵化的老路，也不走改旗易帜的邪路，而要将推进当代马克思主义大众化与继续推进改革开放结合起来。正如胡锦涛同志在纪念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30周年讲话中所指出的那样，“我们在推进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中所肩负任务的艰巨性和繁重性世所罕见，我们在改革发展稳定中所面临矛盾和问题的规模和复杂性世所罕见，我们在前进中所面对的困难和风险也世所罕见”。只有将这三个“世所罕见”讲清楚了，广大社会公众才能进一步坚定改革的信心和决心，才能对改革过程中可能出现的失误持一种包容的态度，才能对我国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事业加以理解和支持；也只有在这一基础上才能使广大群众真正理解、接受和支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从而真正实现马克思主义的中国化、大众化和时代化，为进一步推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事业提供强大的精神动力和智力支持。

［1］林毅夫.关于制度变迁的经济学理论：诱致性变迁与强制性变迁［M］.上海：三联书店，1994.

［2］道格拉斯·C·诺思.制度、制度变迁与经济绩效［M］.杭行，译.上海：三联书店，2008.

［3］艾伯特·O·赫希曼：退出、呼吁与忠诚［M］.卢崇昌，译.北京：经济科学出版社，2001.

［4］赵鼎新.“天命观”及政绩合法性在古代和当代中国的体现［J］.经济社会体制比较，2012（1）：116-120.

［5］郑永年.全球化与中国国家转型［M］.郁建新，何子英，译.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2009.

［6］艾伯特·O·赫希曼.转变参与：私人利益与公共行动［M］.李增刚，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

［7］国纪平.主动把握历史的未来［N］.人民日报，2011-12-26（8）.

［8］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美国智库眼中的中国崛起［M］.曹洪洋，译.北京：中国发展出版社，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