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粒米饭

2013-04-01 08:45涂雅丽
高中生学习·高一版 2013年3期
关键词:雅丽意识流喉咙

这真不是一粒普通的米饭!我心里这样想着。

我清楚地记得,就是在昨天中午,它和众多粒米饭一起被送入我的口中,而问题是,它没有和其它饭粒一样经由喉咙进入胃部,进而被分解为麦芽糖、葡萄糖,之后,为我的生命活动提供能量,它拒绝了这样一条作为一粒米饭所必须走的传统道路,因为它现在还在我的……怎么说呢?一个不进不退的尴尬之地,我咽一下唾液,就能清楚地感受到它的存在,而无论我怎样费尽心力地想把它吐出来或是吞下去,它始终保持着那份令我无可奈何的淡定——它就坚守在那里。

那里……实际上,我并不想知道它死守顽抗在哪一个领地,但我还是不由自主地对它的来源、去向揣测了一番。一粒种子,嗯,也许是转基因的,被撒在地里,萌出幼苗,长出新叶;那必是一块方方正正、坦荡如砥的水稻田,在阳光、雨露的关照下,这着白天黑夜明暗交替的生活。或许它厌倦了这种均一稳定,当然,还没有人能从那整整齐齐的统一的没有差别的植株中辨识出它,未来也不会有。那么可能它了解了这一点,其它的植株一定也了解了这一点。可是它的生活并没有因一次意外或是一个偶然而发生改变,变为一次它所期待的华丽的历险,只有平静,恍若不存在般的平静,一眼就可以看穿的生命,无所谓未来……在经过一系列繁杂的加工程序后,它变成了一粒米饭,一粒待消化的米饭,现在还在我的喉咙里。或许这也算是它生命过程中的一点波折,让人——至少是让我注意到了它的存在。

我很努力地又咽了一下唾沫,其实我并没抱多大希望。先前我十分痛苦地纠结了一阵子后,我发现当我做些什么或忙忙碌碌时,我也并不太能感受到它。这是个令人愉快的发现!然而现在我的手和脑都空出来了,而且我原本想着它会在某个时刻离开,自动地,在我无知无觉的情况下,然后当我蓦地发现时,叹一句:“啊,它不在了,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呀?”只是轻轻地、随意的一个意念,因为生活已教会我们不要执著于自己想不明白的事,比如孩童时期经常会想的“我从哪儿来?”“世界什么样的?”“什么是相同,什么是不相同?”似乎哲学家们研究的就是孩子们心中的问题。然而,当然,并非每个人都成了哲学家,因为人往往在长大之后就忘了自己小时候的那些想法是怎样突然冒出来的,有些东西是怎样突然被察觉的,人的意识又是如何受自我意志支配的(虽然我至今无法相信我能支配我的意识、想法等自然抽象的东西,至多是影响而已)。我怀着惴惴不安的渴望,渴望有一个公式般科学的、准确的东西来表现出它们的关系,正如我们每天所学到的那些规范,那些标准,那些解题时所用的公理、定理。因为人们竭尽全力想让世间的一切井然有序,正如那水稻田中株距、行距整齐划一的秧苗,我也不例外。

现在我能很真切地感受到它——这粒米饭。它一定是一粒饱满的、白白胖胖的、光滑的米饭,它的确是。当它被消化时,我定能感受到它的甜味。然而它并没有,它只是完好地、安静地待在那儿,说不定是在会厌软骨的周围,在呼吸道与消化道的交界之处,噢,当然,没有相应的酶来分解它。它长久地呆在那儿,慢慢地用它的微薄之躯来影响我的生命活动……说不定,我会因此而死亡,到达另一个世界。离奇的死亡,我的父母以及我身边的人会为此感到惊讶与费解,这真是一个谜!想到这里,我觉得写下这些不着边际的疯言疯语也许会有一个更重要的作用:若他们发现了这封“遗书”,那么至少他们会明白我的死因,原来,一名中学生之死竟源于一粒未被咽下去的米饭!这听起来多么荒谬!可是我想到一只飞虫可以导致飞机失事,一粒螺丝钉可以致使一艘巨轮沉没,南太平洋一只蝴蝶扇动几下翅膀就可以在美国德克萨斯引起一场龙卷风暴……那么,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所谓的超现实,不过是人们把自己无法讲明的事情都推给虚幻或超自然之类,以求得在世间生活的一种安全感罢了。

当我意识到我把这粒米饭当作一个有生命的个体时,我确实吃了一惊;而当我意识到我也许是在写一些有关意识流的东西时,我更是感到惊奇。但我不得不承认,想入非非是一件非常美妙的事:也许我们所说的宇宙只是一种生物或一个个体,而银河系、其它什么星系只是它生命活动的系统之一,那么,当然,地球只是一个细胞,地球上的人类,则只是一些微小的、被认为没有生命的分子,甚至是更小的无法辨识的没有名字的离子,在永不停歇地做无规则运动……

这样一个夜晚——公元2012年12月20日——所谓的世界末日的前夕,预言的灾难应在明天凌晨,可是我们并没有来一次激动人心的活动或是等待。你知道,我们都是很实际的人,我们一切如旧。我清楚,明天我们还是会匆匆忙忙地起床,从寝室到教室,上早自习,排队吃早餐……像许多普普通通的日子一样。现在,我要睡觉了,希望我的潜意识在梦里自在漫游,或者当我一觉睡到明早,发现那粒米饭已主动撤离我的喉咙……

突然,我的喉咙微微地动了一下,我停止了漫无边际的思绪——发现——那粒米饭已经不在了。

2012年12月20日夜

狂飙点评:

也许是看多了太多的中国传统式习作,也许是韩老夫子关于“文以载道”的创作思想束缚了小编的鉴赏力,小编总是固执地认为,“盖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即使教了多年的外国小说,对外国小说的创作思想也有了一定的,NO,是相当的了解,也没有改变小编“为文当有助于治世”的创作、评价标准。而飙粉涂雅丽同学的这篇意识流小说,开始让小编重新审视当代中学生的创造力和想象力了。呵呵,小编也要与时俱进嘛。

小说以第一人称叙述了“我”从咽喉处的“一粒米饭”上引起的种种联想,最后又回到这粒米饭本身。其实,这粒米饭本身并没有什么意义,飙粉涂雅丽只不过是借这粒米饭来显示自己头脑中意识流动的复杂过程而已,与意识流作家弗吉尼亚·伍尔芙的《墙上的斑点》有异曲同工之妙。更妙的是,在这篇飙文里,我们看不到任何传统小说对时、地、人或环境的介绍,也没有什么故事或情节,甚至“我”是男是女都不清楚,咽喉处的米饭仅仅提供了一个主观世界和客观世界交汇的连接点,飙粉涂雅丽就此来展示自己内心的意识流动。让人读来意犹未尽,浮想联翩,

如果说,下蛋公鸡是公鸡中的战斗机,那么,飙粉涂雅丽就是中学生中的弗吉尼亚·伍尔芙!这个类比虽有溢美之嫌,但小编仍愿偏激地这么类比,因为,小编想借此发现咱飙粉中的辛格、卡夫卡、斯特林堡、博尔赫斯、马尔克斯、志贺直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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