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意识影响下日本动画对外国神话形象的变异

2013-03-31 06:27
关键词:圣斗士神话动画

高 晨

(三亚学院人文分院,海南 三亚 572022)

“神话”源自希腊语,意思是关于神祗与英雄的传说和故事。在英语中为想象或虚构的故事。[1]虽然无法为神话这一概念作准确的定义,但从这两个词意已揭示了神话的内容和艺术特点,神话是以讲述神和英雄的故事为主要内容,具有夸张的想象和虚构曲折的故事情节。因此,神话完全具备再加工创作的可能。

从原始社会开始人类就不断地将自然现象和人类生活形象化、人格化,创造出超自然的神灵和英雄。最初是以祭祀仪式(宗教)或戏剧为基本形态,代代相传的过程中神话成为了文学不可替代的养料。随着人类历史的延续,神话被许多领域广泛应用,影视(包括动画)、广告、绘画甚至于美国的宇宙飞船也被冠以太阳神“阿波罗”的名字。神话因其特有的时间性与我们的现实生活拉开距离,为现实中的人们带来超越性的陌生景象,从而打开了现实无法触及的活动空间,神话由此激发了人们新的审美经验。作为视觉艺术之一的动画艺术,当然不会放过将神话加以改编、创新、变异的机会。

然而,神话的改编创作过程,也无法逃脱作者、作品、读者、世界四要素的无限循环。动画作者首先是个读者,他的阅读经验经过创作得以反馈,而这种“反馈是通过翻译、改编、阐述,总之是通过所有追加的作品得到保证的。介质首先是读者,随后,从阅读经验中,形成自己对设想的映像,并以此作为自己的设想,又像作家实现最初的设想那样去实现这一设想。”[2]因此,曾经是读者的作者会对熟悉喜爱的文艺作品再加以新的创造,“在我们今天,电影、广播、电视抑或连环画等对原著的改编,作品已经成为阅读行为的一部分;人们也可以根据读者对‘由书籍改编成的电影’或是‘由电影改写成的书籍’的反映来确定他的态度。”[3]而这种态度中势必蕴含着同一性的社会经验和心理体验,作者与接受者在这种态度中达成共识,并建立在瞬息万变精彩纷呈的世界环境下,作者独特的文化心理和个人体验不自觉地与故事结合,应和了急待被震撼的读者的热情,从而促成动画作品的畅销和风靡。

世界动画界中明亮的一星——日本动画,创作了大量涉及世界神话形象的动画作品。车田正美创作由希腊神话改编的《圣斗士星矢》,从1985年至今,漫画、动画和小说销售量巨大,1992年在中央电视台播放,在大陆风靡一时。之后,2002年由NHK电台制作、改编自中国神话的《十二国记》讲述:某天,平凡高中女生中岛阳子,被一个名叫“璟麒”的白发青年称呼为主人,并把她带入到未知的蓬莱世界。蓬莱是一个由十二个国王和十二头麒麟共同治理的十二个国家组成的世界。阳子为了在蓬莱生存下去展开了属于她的严酷战斗。2002年峰仓和也创作PIERROT制作的《最游记》动画片,改编自《西游记》。故事讲述了三藏接受到西天治理妖魔祸乱的任务,带领三个妖怪朋友——悟空、悟静、悟能前往西天,一路上他们除妖斩魔,最终揭开了一个尘封久远的秘密。2006年由游戏改编成动画的《圣杯之战》,讲述了七名魔法师与七名使魔(即被魔法师唤醒的英灵)争夺可以实现一切愿望的圣杯的战斗,作品中的英灵都是各国神话传说中的英雄人物。以日本动画为契机,各国神话人物齐聚日本,在日本的舞台上华丽展现。

综观日本动画对神话的再创作,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神话人物的低龄化。在作品中无论是神、英雄人物或妖魔,大都呈现出一种偏低龄的倾向。如《圣斗士》中,重生后的雅典娜、圣斗士们或转世的各神灵及他们的斗士们,大多是未成年人,而且没有长大的迹象。其次,神话人物日本化。作品中的神或英雄们大都出生于日本,或与日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十二国记》中的阳子(后成为璟王)、泰麒、雁王、雁麒等都出生在日本,后回到蓬莱。最后,神话主神的女性化。作品中的主要神灵和英雄,即作品中至高无上的主要神话人物往往被塑造成女性,但都与原神话中的原型性格、做事风格相反。如《圣杯之战》中的最强使魔——亚瑟王,是安静文雅的女性形象。《最游记》中的观音一改佛教中端庄崇高的样本,变为妖艳媚惑的色女。

以上种种变异,奠定了这些作品在日本动画中的地位。有的作品已成为影响世界的动画精品,也曾一度引发人们的争论与蔑视。种种迹象的背后潜藏着日本人的深层精神意识,这种与众不同的精神意识为世界观众奉上丰盛的陌生化视听大餐。

一 可爱的“一寸法师”

日本动画版神话故事的主角往往是身世坎坷、内心孤寂、血统高贵的少年少女,他们或是由上天选定的英雄或是神灵的转世。总之,他们以未成年的年龄、惊人的勇气和智慧创造了神一般的奇迹。

随着日本动画片《圣斗士》在欧洲各国的播出,大大的眼睛、坚定稚嫩的脸庞,成为很多国家孩子们心中的偶像。圣斗士与他们同龄,却创造了他们无法实现的梦想——拯救人类,在平时的生活中,孩子们将圣斗士的精神发挥运用,成为那段时光的深刻记忆。《十二国记》中的女主角阳子和泰麒、雁麒等角色都是未成年形象,然而却承受常人无法肩负的压力。《圣杯之战》中魔法师大部分是高中生,他们身世孤单,独自生活,是了无牵挂的战士。

首先,我们要确定作品在为我们讲述一个成长的故事。当我们观看这些动画作品时会被那传奇绚烂的世界所吸引,之后,会支持主人公的行动,为他们打气加油,想象着自己成为他们后要怎样面对前方的种种困难。故事中的情节在现实中无法上演,更无法接触那种奇幻的景象,因为,我们生活在平凡无味的现实生活中。我们的世界中充斥着父母管教、学校的教育、社会的要求等等清规戒律。因此,能够出现一个没有父母、老师和社会约束的环境,虽然很坚苦但只要有朋友、有神的帮助,相信自己也能够成为一名真正的英雄,青年观众们在观看时与动画中的少年英灵们共同完成了一次心灵的成长。

作品在向观众展现少年们的艰苦奋斗的过程中,不断穿插进他们的过去时光。他们的过去也是幼稚而胆小,与现在的坚强、正义形成鲜明的对比。被神选中的少年经受住上天的考验,最终成为顶天立地的真正英雄时,这种崇高而激动的情感达到了高潮。《圣斗士》无论哪一部的战斗,星矢等五人都在生死攸关时刻,回忆起以往的艰辛苦难和欢乐喜悦,生的美好与艰苦成为主人公最后一搏的动力。《十二国记》中的阳子,从日本到蓬莱后经受了各种磨难,在这个过程中她不断回忆在日本时的经历,最终完成了心灵的进化之路。年轻稚嫩执著的表情,已成为此类日本动画人物形象的一大特征,深究其中意味,要从日本民族意识的特征中寻找。

未成年的身体中蕴含着强大的精神力量,在动荡浮躁的社会中依然保持着清醒单纯的少年是坚强、勇气和智慧的象征。这些少年形象是日本凝缩文化的代表。

李御宁教授在《日本人的缩小意识》中说道:

我最初接触到的日本人,是那些在民间故事中出现的主人公,如一寸法师、桃太郎、金太郎、牛若丸,这些人物的共同点就是他们都是小巨人。在把针当做刀、把碗当成船、把筷子当船桨的世界里,微微的喘气成了台风,小小的水纹成了海啸。但是,一寸法师可不是轻易就能成为青蛙饵食的简单小人物。正因为他小,所以才不容易被巨大的魔鬼发现,才有可能攻击巨魔。桃太郎也一样,他也是位勇退巨魔而最终夺回宝物的小巨人。[4]

这种日本独有蕴含着强大精神的小巨人形象,表现在日本文化的方方面面。世界上最精短的诗歌——俳句以及微型电器产品等等自古之传统至今之现代化,无不体现出日本人的凝缩精神,而日本动画中的少年神灵和英雄们也是动画界的小巨人。因此,与欧洲不同的是:在日本小巧稚嫩纤细的东西是美的,倍受人们的关注,未成熟的事物才具有被称赞的价值,才有可能具有强大的力量和美丽。

在孩子们为小巨人们的壮举而激动不已时,成年人在他们身上看到了一去不复返的少年时光,淡淡的怀旧情感应运而生。

所谓的怀旧情感,是一种想将过去美化的热情;在其中人们是处于和历史敌对的关系。历史学家探究连接过去到现在的因果关系,并重视那些客观证明的资料。然而,沉溺于怀旧情感的人,却逃避充斥着堕落和幻灭的现在,站在与现在完全断绝的地方,缅怀美好的过去。梦想的过往因为隔绝在绝对距离之外,因此好像变得格外光辉灿烂。[5]

怀旧是将现在与过去的分离情感,因此,当少年们为自己的理想奋战时,成年观众以少年神灵英雄为媒介通往对过去的美好回忆。英雄成长的对立面,是一群已到社会化年龄、已成为社会支柱的成年人。他们高大固执,因为他们坚信自己是符合世界要求的成年人,然而即被少年的勇气和坚持打败。在这里,单纯执著的少年是善的代表,而成熟强壮的成年人却是恶的替身。被少年打败后的成年人大多回忆起自己经历的不公、被社会的同化,成为政治的帮佣,他们被少年清洗了精神上的污垢,开始反思自己的人生,最终死去或成为少年单纯理想的保护者。

未成年的单纯是伟大的具有宗教清洗作用的力量。《十二国记》中的稿王,为了证明成年人不输少年的能力而运用卑鄙无耻的手段追杀阳子,在临死前水禹刀(只有王才能拥有的圣剑,具有看穿人心的能力)揭穿了他的阴险动机。《圣杯之战》中最终决胜的两位魔法师,一位是少年,一位是中年人,中年人召唤出最无耻的使魔与青年作战,结局以失败告终。作品中表现了年轻人快乐地相互扶持,他们因孤独而参加战斗,因战斗而结为朋友,组成快乐互助的团队,而成年人的阴暗内心使得他们坠入永远的孤独,最终走向失败。

孩童的坚持反而是成年人所怀念的过往,可爱的怀旧气息和小巨人的强大精神,在日本动画中被少年神灵和英雄表现出来,为被现实压抑打击的成年人找到了与现实的隔离感,少年们一方面成为了孩子们的精神偶像,一方面成为了成年人的精神支柱。

二 日本——神话的舞台

日本动画版神话故事,大多以小巨人般的日本青年为主角,以现代日本城市为背景,熟悉日本动画的观众会自然而然地接受异国神话在日本的上演。《圣斗士》中的雅典娜转世——纱织,是在日本长大,星矢等众多青铜战士,也是在日本挑选出来的,他们成为了故事的主角。《圣杯之战》中的魔法师们大部分出自日本,在日本上演了决定全世界命运的圣杯大战。《十二国记》中的泰麒、雁麒和璟王、雁王都是来自日本,并在蓬莱世界做出了一番事业。

作品中的社会背景是现代日本社会的真实反映。《圣斗士》中人类世界的混乱无度成为众神消灭人类的口实,而且,圣斗士及雅典娜也对人类社会的堕落腐败予以承认,虽然斗士和女神一直在宣扬“人类的事由人类自己做主,神不应加以干涉”,但由星矢等人对过往的回忆中依然可以窥见社会的不公,人们的无望。

1989年,当时身为议员的石原慎太郎和索尼的创始人盛田昭夫合写了一本书,名为《日本可以说不》,以藐视的姿态质疑了美国的各项贸易政策,全书洋溢着在繁荣的八十年代末期弥漫于全日本的信心和意志。1990年9月,这种看似强劲的自信心被打破,东京股票交易所的价值在四天之内下降了百分之四十八,股市的惨况远远超过了1987年的“黑色星期一”。1993年,地产泡沫也破裂了,结果是现代资本主义历史上最严重的资产贬值。日本的银行和经纪公司背负着六万亿美元无法收回的地产和建筑债务,而贷款抵押品的价值还不足原来的一半。迄今,日本还没有完全从这次经济滑坡中恢复过来。[6]

其实,日本早在“花园协议”后就已逐步地陷入到世纪末情绪的阴影中,直至现在也无法摆脱。

今天很多日本人都有这种体会,觉得他们的生活中缺少了某种根本的东西。在《朝日新闻》的天声人语栏目中,以讨论由日韩共同举办的世界杯足球赛,比赛尾声,整个国家都为之疯狂:缺少了什么东西。这种朦胧的感觉正在全国蔓延。我们的足球队临时填补了这一空白。一位年轻人对我说:“世界杯给了我们团结”他说的是真话……。[7]

当代日本青年已缺少了他们父辈在经济繁荣期的信念,取而代之的则是深深的自我疑虑。

家里混乱,学校压力也很大,包括校园中普遍存在的欺凌现象,使得孩子们越来越内向,他们无法和同龄人建立友情,所以没有机会谈论自己的生活。很多人沉迷于电脑游戏和手机,……,这进一步削弱了直接交往的能力,加深了孤立感。[8]

不难发现,日本动画中与世纪末情绪搏斗着的青年人,他们出生在位于世界中心的日本,经受着欺凌,受到过丑陋罪恶心理的诱惑,但最终战胜所有困难成长为对生活和人类充满同情和爱的神和英雄。故事一直以表现日本文化和社会为中心,完美无缺的日本青年带有深深的日本情结,他们的成功是日本的成功,是日本民族勇气和智慧的表现,他们的存在是日本的希望。日本动画版神话故事在为我们讲述日本青年振兴日本的理想。

《十二国记》主角日本高中的优秀学生阳子,为保持优秀生的举止每天孤独并谨小慎微地生活,被蓬莱的高贵圣兽麒麟选为王带到蓬莱后,经受磨难发现自我,逐渐建立自信,在蓬莱建功立业。她由一个怯懦的高中女生,变身成为受人敬仰的合格国王,她的国家也因有她的存在而生机勃勃。在她的前面还有一位已成功治理国家五百年的雁王,也来自日本,他们是日本青年的模板,证明日本青年无论怎么艰苦,都会成长为合格的人才的例证,成为现代日本民族意识的鲜明反映。《圣杯之战》中青年们的团结互助,成为最终取胜的法宝,不仅填补了国民对青年一代的期望,也为青年人塑造了榜样,为阴暗的世纪末情绪带来一丝内心的温情和希望。

三 女神们的狂欢

这些作品中都不约而同地选择由女性来担当主神,原型神话中的男性主神被替代或塑造成反面角色。

希腊神话中的雅典娜虽然是传说中会推翻宙斯的孩子,但她由于是女儿身,并没有对其父的地位产生威胁,并且身为雅典城守护神的她,却也并不是所有人类共同信仰尊崇的女神。《圣斗士》中她已成为全人类的主宰,无论人类多么无礼、多么让众神气愤,她都会为人类辩护,维护人类的利益与众神作战。可以说日本动画中的雅典娜是希腊神话中普罗米修斯的替身。《圣杯之战》中的最强使魔——亚瑟王,在作品中是温柔和蔼的女性形象。《最游记》中,神界最有威望的是观音,在作品中释迦的威信已被消解,佛教仙境已由女性观音掌握大权。日本动画版神话人物的女性化形象,不禁引发人们对日本文化的深层解读与分析。

在日本人的家庭生活中,母亲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她们往往成为孩子尤其是男孩子终身迷恋的对象。据说,二战期间的日本“神风”飞行员在驾驶飞机冲向目标时往往会不自觉地大喊“妈妈”。日本男性从出生起就在母亲的爱护中成长,父亲只是忙忙碌碌工作养家的“工蜂”。

在家里“妈妈”(这个词常用来指妻子)正等待着她的丈夫。他踉踉跄跄地走进家门后,她为他脱下鞋袜,必要时给他吃的,听他酒后狂语,然后扶他上床。[9]

正是日本的母亲文化,造就了日本的传统宗教性。日本宗教学家松本滋曾指出:

世界上的宗教大体上可以分为“父性宗教”与“母性宗教”两类。日本宗教的传统是母性的宗教,而母性的宗教的特点是无条件的包容与宽恕,它与无论是什么样的孩子终归是我的孩子,如此这般的母亲的爱相通。因此在这里神或者终极者不是以强大的权威或权力把众人引导至特定的目标,而是一种中介者的存在,它寻求共同体的调和,缓和共同体内的紧张。日本传统信仰中的天照大神身上没裁决的神、愤怒的神、惩罚的神这一意象,倒是原谅的神、包容的神的意象较强。[10]

日本最早的历史书《古事记(上卷三)》中记载,日本神话主神太阳女神天照大御神的弟弟速须佐之男命在天照大神的大殿上拉屎。

天照大神并没有加以谴责,反而替他辩解说:“那些象屎的东西,其实是我兄弟酒醉后呕吐出来的。至于毁坏田埂,填平沟渠,是因为他爱惜土地才这样做的吧!”[11]

当速须佐之男命越发胡闹,并将一名天衣织女惊吓至死后,天照大御神因恐惧而藏入天之岩户中。体现出传统日本宗教信仰中神性的宽容和温和。

自从须佐之男命不从命治海却高声呼叫母亲,或者的确自从天照大神耐心容忍弟弟的冒犯行为以来,似乎变化甚微。对于男女之间的关系,人们很难避开这种感觉,日本女人都是母亲,男人都是儿子。[12]

《圣杯之战》中的使魔亚瑟王对魔法师儿子般的保护,他们的爱情更多的是女人为了男人的善良而战,母亲为保护男人的纯真不惜牺牲自己的一切的情感。因此,作品将本是男性的亚瑟王变异成为女性,在现代与魔法师卫宫士郎谈一次轰轰烈烈的恋爱,这一切都与传说中的亚瑟王没有关系,但却吸引了无数的观众为之动容,其中,女性亚瑟王的母性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

日本文化中的母性情结,也将远播日本的各种宗教变异成为原谅和包容的神性精神。日本佛教最具影响力的净土真宗经卷中记载有:

《亲鸾梦记》中的《女犯偈》,主要说观音化身高贵的女性拯救僧侣。更有传说,如意轮观音变为女性将为性欲所苦的僧侣带到极乐净土,这种说法并不是只在亲鸾文章中可见,中世的僧侣都有摘录,例如东密的《觉禅抄》中的《如意轮末车去车》就记载有本尊佛变成玉女的故事等等。”[13]

日本佛教的独特女性观也在日本动画中表现得很突出。《最游记》中妩媚妖娆的观音形象就是一个突出例证。故事中她一直关注着三藏四人的行动,每当她出现在四人身边时,都会引诱挑逗三藏,并适时地为他们排忧解难。观音在故事中又表现出阴险的一面,但在故事的后段观众会发现,她一直在暗中帮助三藏等人,揭开一个天大的秘密。日本动画中的观音形象与原本庄严肃穆的观音形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也与日本佛教中观音为僧侣们化解痛苦的故事相吻合。

由母性宗教的天性决定了天主教进入日本后必然发生变异,日本著名作家远藤周作在他的作品中曾指出:

就日本人的宗教心理而言,如果一种宗教之中父性的因素较强,那么,这种宗教在日本无法扎根,但如果母性的神情况则截然不同。[14]

西方天主教那种通过对人的审判,裁决死后归属地的观念在日本是无法广泛传播的,所以,日本天主教将严厉审判的天神转变为慈母般的女神。

这一现象在日本动画版神灵形象中也有突出表现。希腊神话中那个勇敢的战争女神雅典娜在《圣斗士》中脱去传说中的外衣,转变成修女式的形象,与众神为敌,为人类的恶行赎罪,她用母亲般的胸怀,支持着圣斗士们勇敢地为地球、为人类作战。充分说明了日本的母性宗教传统对世界神话形象的母性选择与变异。

日本动画既是日本的又是世界的,它将世界各国的神话加入日本特有的情感,亦可说,世界神话被日本文化带入到它的想象中加以扩大,成为日本精神的载体。由此,产生的“陌生化”情节和人物,又随着日本动画的世界性影响回到了故事的家乡,这变了模样的孩子在同胞的争论中被接纳,那温馨的波折透露出世界文化的具大包容性。“异”并不只代表陌生和距离,由这陌生和距离中会产生出希望的美感,日本动画版神话故事就从这些产生于其他国度的神话中,催生出民族的希望,而这希望也在无意中影响了世界。

[1] 陈建宪.神话解读:母题分析方法探索[M].湖北教育出版社,1997:5.

[2] [法]罗.埃斯卡皮.文学社会学[M].颜美婷译.南方业书出版社,1989:132.

[3] [法]罗.埃斯卡皮.文学社会学[M].颜美婷译.南方业书出版社,1989:132.

[4] [韩]李御宁.日本人的缩小意识[M].张乃丽译.山东人民出版社,2003:14.

[5] [日]四方田犬彦.可爱力量大[M].陈光棻译.天下远见出版有限公司,2007:110.

[6] [美]约翰.内森.无约束的日本[M].周小进译.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17-18.

[7] [美]约翰.内森.无约束的日本[M].周小进译.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18.

[8] [美]约翰.内森.无约束的日本[M].周小进译.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40.

[9] [荷]布鲁玛.日本文化中的性角[M].张晓凌、季南译.光明日报出版社,1989:19.

[10] 转引自史军.冲突和解融合——远藤周作的文学与宗教[D].上海外国语大学博士毕业论文,2009:100—101.

[11] [日]安万侣.古事记[M].邹有恒,吕元明译.人民文学出版社,1979:20.

[12] [荷]布鲁玛.日本文化中的性角[M].张晓凌、季南译.光明日报出版社,1989:19.

[13] [日]西口順子.中世の女性と仏教[M].法蔵館,2006:107-109.

[14] 转引自史军.冲突和解融合——远藤周作的文学与宗教[D].上海外国语大学博士毕业论文,2009: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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