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福民：“老兵”的投资“艺术”

顾慧妍

当VC1.0版本的时候，投资者是“空中飞人”阶段；VC2.0的时候，主要的投资决策很多是由“海归”、老外来完成；VC3.0版本的时候，国内、外的互动就是双向的。

他爱画画、摄影、书法，并曾经梦想成为画家，他的画作参加过市级美展，甚至还曾开过个人绘画摄影展。他在1998年香港金融风暴时期创作的油画《磐石》，现已被磐石资本拍卖获得，并悬挂在该公司办公室。17岁时他还在工厂里当工人，职业是翻砂工。而如今年过六旬，他是纪源资本（GGVCapital）管理合伙人、思格资本集团创始合伙人。从一名工人变成“投资老兵”，卓福民的老辣和艺术气息是独特的，这种气质让他在中国投资界显得与众不同。

儒雅而富有激情，语调时高时低，仿佛从青葱岁月到如暮之年的故事就在这抑扬中流逝。

卓福民告诉记者，做投资人，一部分是科学，一部分是艺术。用艺术眼光看待事物，往往会有不同的感悟。纪源资本另一位管理合伙人符绩勋曾告诉记者：“卓总看人很有一套。”

1976年，在结束了上海美校一年学习的卓福民，回到了工厂，被提拔为负责人。之后经历丰富多彩，而最终他将自己的“脚步”落到了风险投资行业。“当年去职上实控股CEO，我希望后半生能够将一些经验和教训与他人分享。”他说。

2005年，他与几位伙伴共同创立了思格资本，2008年与寰慧资本合并成为纪源资本，并任纪源资本管理合伙人。纪源资本目前管理的基金规模超过16亿美元，并在2012年完成了6.25亿美元的募资，总投资金额接近8千3百万美元。

目前，卓福民在纪源资本主要负责消费品、节能环保、医药保健等领域的投资项目。成功投资了冠昊生物、步长制药、碧生源、红黄蓝幼教、安洁土环保、大全新能源、新力光源、新通联包装等知名案例，其中冠昊生物、碧生源、大全新能源、安科瑞已成功上市。

从“体改办”到“VC3.0”

中国风投界对卓福民的评价是创投界老兵、见证中国风投的诞生与发展、穿越历史。事实上卓福民真正意义上的创投生涯则是从中年开始的。“我每一段经历都是8年，我拥有5个8年，40年之后，该走的都走过来了。”他说。

当年，他被机电工业局借调去搞企业体制改革。在这期间，他经常要同市政府部门打交道，这带给了他新的机遇。1987年，上海市政府体改办用了半年时间，将卓福民“挖”了过去，使他有机会参与了从1980年代后期开始的国有企业股份制改革。之后的8年时间，他见证了并参与改革开放后企业股份制改革的一波浪潮：成为第一部“证券交易所暂行规定”的起草组成员；“上海市公司条例”的主要起草人；上海市现代企业制度实施方案的主要起草人……

应该说，这段经历让他对整个资本市场运作的规则、相应的法规、规章分外熟悉，同时也让他广泛接触了各行各业。

据他透露，另一段对之后的风投生涯影响重大的经历就是他在上实控股的8年。1995年至2002年6月受市政府委派，卓福民赴香港参与组织上海实业控股有限公司上市，曾先后担任上海实业控股有限公司董事总经理、CEO、副董事长，上海实业医药科技集团有限公司（前香港创业板首批上市公司）董事长。期间，他负责组织了上实控股的一系列收购兼并活动，主要的投资包括上海家化、光明乳业、联华超市、东方商厦、正大青春宝药业、胡庆余堂、微创医疗、中芯国际、汇众汽车、上实交通电器、携程网等公司。“能够自己运作一个上市公司，并且去投资一个个不同领域的公司，学到了如何建立投资人对企业的信任，以及如何按照上市的规则进行规范的运作。这些经历反作用于现在，我可以从实业家的角度站在被投企业的立场上想问题，给他们以指导。”卓福民说。

这段时间内他萌生了投身创业投资的念头。2002年下半年他离开上实控股，随即加入了新加坡淡马锡集团祥峰中国投资基金，担任董事长和首席执行官。而后创立思格资本，并与寰慧资本合作。

被问到当初为何选择合并时，卓福民说，风投行业需要国际视野，同时也需要本土智慧。当VC1.0版本的时候，投资者是“空中飞人”阶段，即到处看项目，没有固定的办公地点；VC2.0的时候，很多风投公司就开始设立固定的办公地点，但主要的投资决策很多是由“海归”、老外来完成；VC3.0版本的时候，国内、外的互动就是双向的，因此就需要将国内外的团队整合起来，共同发力。

如今纪源资本强调的是中美两地的互动与资源互补。“举个例子，‘智能电网很重要，在美国也有基金投了这类项目，但是却没有回报，原因是在美国各电网公司相互独立，利益很难协调。而在中国，只有两家国家电网公司运营管理，因此在合作方面就更为简单，如果以美国的智能电网技术应用到中国市场，就有非常好的互补性。”

环保、医疗、大消费未来投资机遇

纪源资本专注于TMT、医疗保健、消费、节能环保、先进制造业等领域。卓福民告诉记者，早在5年前，纪源资本就开始布局节能环保领域，无意中触动了“美丽中国”这个概念。他本人十分看好节能环保领域内的一个细分产业——生态修复产业，即是把已经有生态问题的水、气、土壤等进行生态修复。2012年，纪源资本在该领域投资了油田环保公司安洁士，该公司主营油田的污水处理，卓福民评价说，这家公司未来的年复合增长率将超过50％。

在卓福民所擅长的医药保健领域中，他认为医疗器械、生物医药、中药都具有一定的投资机会。在投资这些领域时，他会注重观察企业的创新能力以及行业空间，并希望将纪源资本原有的资源优势与被投企业进行整合。

另外，在大消费方面，纪源资本则立足于连锁服务业和品牌消费品。“由于中国城镇化速度的加快，连锁服务业发展的机会越来越多，但是在这个领域投资较为激烈，需要考虑到渠道所涉及的深度与广度。”

由于在政府的工作经历，卓福民对政策的嗅觉更为灵敏。他向记者说道，“我认为中国的改革红利，如经济结构调整红利、经济体制改革红利、消费市场增长红利所造就的各种机会，在源源不断的涌现，如果这三个红利能够全部发挥出来，中国的可持续增长起码还有20至30年。”

PE并购的突破口：钱、杠杆、人

有人认为，如今的IPO市场是“堰塞湖”，卓福民却说这并不是一个确切的比喻，“市场是有一些堵塞，但不应为了‘疏浚而拼命压制需求，还是应注重未来准备上市的公司素质，并开拓相应的其他退出渠道。”纪源资本在2012年帮助5家企业完成了上市，其中多玩YY成功在美国纳斯达克上市，而去年一整年中概股在美国上市的仅有2家。

在IPO退出受挫的情况下，并购就有更多的机会。但是，谁去并购？必然是有钱的或者是具有产业整合需求的会去做并购，故而并购者来源于两方：并购基金及产业投资人。“我认为将来最有可能出现的并购主体是上市公司。中国上市公司超募资金手上拿了很多的，这些超募资金无法做其他用途，都去搞财富管理去了，因此从这点来看，并购是最好的一个机会。”卓对记者说道。

如何去做并购？这就需要所谓的“杠杆”。他预见，未来中国一定会在并购杠杆方面出台相应的政策。实际上，在几年前已经有所谓支持并购的贷款，只是政策没有运用妥当。

并购的机遇在哪里？在卓福民看来，“创二代”给了未来众多的并购机会。“过去民营企业大部分是代代相传，因而无法将控股权卖出，而如今越来越多的二代、三代希望能够做‘创二代，他们想抛弃过去的东西，这就意味着并购基金有机会去投资，拿到控制权。同时，随着众多跨国管理人才的引进，他们在跨国公司中几乎已经没有上升空间，因此这部分人就会成为并购后的管理者。”

并购的突破口又在哪里？简单来说：钱、杠杆、人。“并购的规模一般比较大，因此他所需要的资金比纯投资来的更多；杠杆是并购的关键，如果缺乏杠杆，很多项目的并购会有局限性；另外，这里的人指的是运营合伙人，国外比较好的大型并购基金都有运营合伙人，把有经验的企业家请过来做运营合伙人帮助他们运作企业。”

2012年，纪源资本完成了4单并购，其中优酷与土豆的合并、海辉软件与文思软件的合并获得了众多关注与好评。

今天的PE／VC如何赚钱？

在这个投资老兵的眼中，2012年的市场对PE／VC来说，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在于，原本高企的、疯狂上升的估值正在稳定回归，“全民PE”的时代已经不再。虽然尚未回归至理性阶段，无序竞争与恶性竞争的势头被遏制并正在不断减少；坏处则在于，“寒冬”对于整个PE／VC是全面性的打击，真正需要募资的投资机构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总体上冷一冷有好处，但冷的时间太长，人就冻僵了，就会发生问题。”

因此，卓福民认为，按照以往的规律所推算出的周期，2013年的市场不会比2012年更差，到了2014、2015年，整个行业的形势会更加景气。

随着市场的冷淡与回报率的降低，今天的PE／VC又该如何去赚钱？卓福民总结了三点：靠整合资源促使企业可持续的高速增长，从而得到回报；靠行业性的周期型增长所得到的回报；靠估值的低进高抛即套利所得到的回报。这三部分的比例应为5：2：3，靠套利所带来的暴利时代已经终结，PE／VC想要赚钱需要在提高资源的整合能力这方面进行深入的研究。

投资：“大门、小门、人”

将投资经验与油画创作结合起来形成自己的投资方式，卓福民可谓“独道”。

所谓“艺术的看人”，用于投资过程中最关键的要素。他表示，投资的成败最主要与人有关，因为人是动态的，由于外部环境发生变化能够造成人本身的变化。即便是这样，这位这个阅人无数的“老兵”依旧觉得自己“心太软”。

“有时候看上去这个人很靠谱，做事情很规矩，但后来发现不一定，这个‘不一定在于你认为他是‘肚子里有货倒不出，但实际上是‘肚子里只有这点货。”

他很怕在短期内就做出投资决策，凡是匆忙间的决策往往都会出问题。按照他的逻辑，他会与被投资人进行深度交往，甚至一起运动、聊天，“打高尔夫是最容易看出一个人的诚信度。”他举例说，“有些投资赌不起，赌上去的是投资人自己的名声。”

他将一个项目的成功总结为三方面：大门、小门、人。“大门”指的是行业的发展空间有多大，也就是说行业是否具有很强的增长力。“如果行业是三流，企业是一流，那么最终这个企业的发展，也只会是二流的，但如果行业前景巨大，即便是二流的企业，也有可能最终成为冠军。”

“小门”指的企业本身，他一般所选择的企业需要在行业细分领域中排名前三，包括其盈利模式、竞争对手、核心竞争力。

“人”，就是指创业者要具备诚信、学习能力与执行力。其中诚信第一位，当然团队的完整性也十分重要。

以上不仅是卓福民选择项目的标准，同时也是纪源资本选择项目的标准。

迄今，他们已累计投资约百家企业，其中近50家成功上市或退出。

GGV团队好比一支“篮球队”

卓福民将纪源资本的团队比作篮球队，而不是高尔夫运动。团队之间讲究的是合作而非单独发力。

“我们团队中的人，每个人都具有非常鲜明的特征。”卓这样评价他的伙伴们：“符绩勋很老成，并具有很强的管理能力，在看项目的时，他能够把一些业务的关键点看的很透，然后自己身体力行的主动去推动；李宏玮，就如她自己说的一样，是一个战斗机，她的语速非常快，性格直率且思维敏捷，她做事非常有魄力，同时对问题的看法非常独到；金炯，是一个细腻的投资人，她能够涉及的领域很广，她对资本运作这方面非常熟悉；于立峰，实业出身，原来从工人开始做，也当过矿长，性格很实在，亲和力强，很擅长和被投资企业的老总打交道，他抽烟也喝酒，非常容易与老总们打成一片。”

我们可以预见到这几个人在开会时的场景：互相争论是必然，但在争论后一定会下同一个决定，这样充满激情的且互补的团队才能够有明智而前瞻性的投资决策。

在卓福民办公室的墙壁上挂着幅对联，“事在人为，莫道万般皆是命；境由心照，退后一步天地宽。”这副对联自1998年就一直伴随着他走过不同的办公室。他告诉记者，作为投资人一直保持亢奋就容易冲昏头脑而成为“非理性的亢奋”，但如果过分冷静又无法感染被投资人，因此投资人的状态一定是保持在冷静与亢奋之间。

“我认为我最难能可贵的地方在于，在这样的年纪还能够保持激情。当然也希望比我更年轻的投资人能够更多冲在前线。”卓福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