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七堇年
卡里戈往事
文/ 七堇年
作家群体涉及50后、70后、80后,十位当今文坛一线的作家。这十位作家分别是:方方、残雪、刘索拉、马原、蒋韵、朱文颖、蔡骏、安意如、七堇年、苏小懒。
它是时尚与文学初次碰撞的文字结晶,迪奥作为全世界都认同并推崇的大品牌,在遭遇素以文化悠久著称的中华文化的碰撞的时候,在遇到文采飞扬的作家群体的时候,在不同创作风格的作家笔下,又会衍生出一段段怎样的传奇故事呢?
《迪奥传奇花园》采集了十篇故事。读者在阅读每一篇短小精悍的故事的时候,既能感受到文字美,同时也可以感受到如烟似雾般穿行于文字间的时尚。
迪奥传奇花园
朱燕、汉睿 主编
2013-08 28.00
978-7-5063-6989-3
在卡里戈,再也没有故事了。
这里的黄昏,总是像一块巨大的厚重幕布,轰然落下。天很快就黑了。
是否一生流浪让我疲倦,让我甘于忍受这里的寒冷、浓雾,以及坚硬而锋利的孤独。一些漫长的午睡中,我偶尔梦见年轻时候,在波希米亚故地度过的冬日晴光,人来人往的查理桥。托斯卡纳柔软而广阔的乡村和田野。还有安塔利亚的落日,夕阳下海面如金色绸缎。
而卡里戈,什么都不再有。
这里只剩寒冬与浓雾彼此厮守。广阔的海港,黑色的长堤已破损不堪,泛着潮湿腥气的浪花,卷着鱼尸拍打堤岸。不知何处而来的弃船漂到这里搁浅,仅剩腐朽发黑的甲板,静静随着海浪摆动。
海面是灰色的,鸟掠过低空,在大雾里忽隐忽现,偶尔发出一声声凄切的啼叫。
卡里戈在拉丁语里意为“雾”。在卡里戈的辉煌时代,这里曾经繁华而熙攘,海港绵延无边,终年不冻,停满了异域船只;灰白色的峭壁,峭壁上是忧郁而美丽的荒原,在春天开满湿漉漉的野花,牧草在风中颤抖。
可蔓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可蔓一笑,那几个八路军也笑了。八路军一笑,地上日本兵一个个都爬起来了,跟着一起笑。一伙人正笑着,周青也被一个日本兵攀着肩膀走进来了。一伙人又是一阵大笑。
冬天的大雾时节,人们不分昼夜在大雾中点亮灯火,使雾色变为一片温黄。每个月的月满之日,造梦者们在集市上热情贩售精美的漫长的梦,装在大大小小的水晶皿中,五光十色。不愿等待的人们可以品尝现成;如果愿意等待,可以按照客人的意愿来定制。
在漫长寒冬,每天午后不久,卡里戈就入了夜,夜市琳琅,无奇不有,女人以牛奶沐浴,男人饮酒,醉生梦死,笙歌达旦。
那时的人们还不会做梦,黑夜漫漫,乏味而失落的生命噬咬心灵。为了这一则则世上最精美最绮丽的梦,他们不远万里,带着一生财富或一生失落,源源不绝来到卡里戈,有的走路、乘马车,有的从海的对面远航而来,乘着帆船,不惜千金散尽。也有穷人蜂拥前来,他们一无所有,以生命相抵,换取想要的梦,造梦者将他们交出的寿命再卖给富人,换取金币。
无人知道为什么只有卡里戈的人才会造梦——传说梦神曾经降临这里,爱上这片海湾,于是使卡里戈人都成为了造梦者。梦神留下一座光渊,世上所有人死后,记忆都化为水滴,融进了光渊之中。
日光之下,并无新事,人世千百年的记忆,爱恨悲欢,不过都是相似循环。卡里戈的人取光渊中的记忆造梦,格外真实绮丽。
作为造梦者的后裔,我所能记得的已经不多了,关于卡里戈的灭亡,我只能复述祖先们留给我的故事:
最后一个求梦者扑来的时候,冬雪刚刚铺了薄薄一层,是个烛火通明的黄昏。天在一瞬间就黑了。求梦者通身玄黑的衣袍和头巾,斗篷遮住了面容,散发出阵阵热气,融化了地上的落雪,前襟湿透了,不知是雪还是泪。他说:“请你取我的余生,做成梦,我要送给弗洛丝。”
造梦者见过太多因悲痛前来的人,说:“年轻人,请你在满月之日再来。像所有人那样。”
年轻人全无理会,独自呓语,说,他在君士坦丁堡的月光下见过她,她比博斯普鲁斯海峡更美。他将刻有自己名字的银剑送给她,请她等他归来。她却笑,说,她的院子里堆满了英雄的银剑,每个人都说要让她等他们归来。
就这样他在失望中投入了战争,凯旋归来,大帝在宫殿接见英勇将士,带着他的皇后。
那是弗洛丝。她离他那么近,还是那么美。她已经不认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