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慧
松子的一生,要从她的侄儿阿笙那落满灰尘的吉他说起。父亲的突然造访,让阿笙想起曾有的做音乐家的梦。当梦想变得疲软,人便容易流于颓丧,可我依然敬畏那些敢梦的人,因为一无所求的人,连破罐破摔的资格都没有。看着父亲弹落吉他上厚厚的浮灰,阿笙的灵魂渐次饱满。18岁离乡时的他,绝对不是这般放任自流,搪塞过日。那时的他应是一道洁白的光,向希望的天路铺展,可如今灰暗的光线里,只看见另一道洁白的光——松子姑姑那纯白的骨灰盒,像讽刺,像反省,更像一页页物哀似的诉说。
它说,纯洁到极致,便为残忍。
松子好友泽村惠说,女人都憧憬着童话里纯洁的白雪公主,却不知哪个地方的齿轮不对,白天鹅最终成了黑乌鸦。人生只有一次,松子的人生画纸太过洁白,最后更易肮脏不堪。她死时臃肿脏臭,蓬乱的头发,粗糙的皮肤,全身都是被殴打过的伤痕。“是个一无是处的姐姐,无论怎么看,都是无聊的一生。”松子弟弟的评价,残酷之处不是否定了她的结局,而是否定了她的开始,否定了那颗纯良无尘的心。
可是她的纯良,和这个社会是如此地格格不入,连世上最干净的学校,都容不下她。借机窥胸的教导主任,见死不救的年级主任,武断的校长,尤其是她深爱着却伤她至深的学生。如果不是袒护自己的学生,不是善良到盲目无措,她的人生不会如此耻辱不堪。
音乐室里,她在向学生龙洋一下跪,请求他承认自己的盗窃行为,没想到他反咬一口,松子被迫辞职。许是当初混混阿龙在水边殴斗时,看见松子老师和学生们在船上欢快歌唱时便已爱上她,那只船在夕阳下划然而逝,波光粼粼的湖面却映澈了阿龙的心。可是他的心阴霾太多,自卑太甚,他自知不配占有这种圣洁的美,看着心爱的老师向自己下跪,才有一种无耻的征服感。是将心爱的东西慢慢撕毁,以建立起一种不同于常人的联系,以此证明关系的特殊,以此区别这畸形的爱——连自己当初都没发觉的爱。
或许后来的松子自己都忘了,那时的她23岁,很美,歌唱得很好,是个很受欢迎的中学老师。因为她绝对想不到,53岁时自己是死在一群中学生的乱棒之下,是死在好心劝归的爱意里。星空闪烁,草地青软,她轰然倒地,怎么也起不来。如果这真是一场凶杀案,凶手是不是,她永远都没消逝的善良。
一切问题都没有意义了,清晨白蝴蝶绕她而飞,黄白相间的小花为她而绽,她却再也无法燃起心头的希望,在陌上花开的企盼里,骑着自行车,哼着歌,奔往前方。前方,没有徹也,没有理发师,没有阿龙,没有惠,没有久美,更没有那个影响她一生的男人——她的父亲。
父亲不苟言笑,全因为妹妹久美的病,病在身的痛容易遭人怜惜,病在心的伤只能自我私疗。礼物,关怀一一和她擦肩时,她还在歌唱:“弯出手臂,直伸过去,紧紧地搂住那颗小星星。弯出手臂,踮起脚尖,让我们够得到蓝色天空,揉成小小的一团,和风儿说话吧。大大地伸展开来,晒晒太阳吧。”然后一个人,在空落落的世界里,用小小的脚,画出一颗小小的心,看得我心酸。后来在监狱里,她一直行尸走肉地活着,却因为吃煎薄饼时湿了眼眶。因为那是父亲第一次带她去玩,去吃煎薄饼,到游乐园里看台上的天鹅表演,她还跟台上小丑学会了讨父亲笑的鬼脸。“上父亲想让我上的学校,选择父亲想让我做的职业,努力成为父亲心目中的女儿。”穿和服照相,打扮得如此舒雅美丽,但父亲不为自己开心,反为妹妹低头难过:“久美穿和服的样子,恐怕见不到了。”只要父亲还能笑,亦不惜鬼脸相向。但父亲这次没笑:“别开玩笑。”哪个女生不在乎那美丽的定格,只有她傻到一切只为别人而活,如果说鬼脸是一种条件反射,那只能说这频繁的训练下她的心一直未愈。父亲板起的那张脸,何尝不是一道杀人的凶器,可他能杀的,也只有深爱他那笑脸的女儿了。
也因为父亲,原本的姐妹情,被截成一道长长的楼梯,妹妹在关怀的楼上,向往着健康善良的姐姐;姐姐在冷落的楼底,憧憬着被爱柔弱的妹妹。天长日久,楼下的人再也不愿往上踏一步,每一步的逼近,都是一道窒息的回忆,当妹妹把姐姐恋爱的事道出时,爸爸质问:“为什么要和久美说和男人约会的事,那个孩子的身体,连门都出不了,更别说是恋爱什么的,你不觉得她很可怜吗?”松子终于怒不可遏,在楼梯上对着妹妹大吼:“你一点都不可怜!”被迫辞职后,松子决定远离这个伤心的家。久美死死拦住,松子一把推倒她,掐住她的脖子:“是你!是你!都是因为你!”二十多年的委屈一并倒出,善良的双手,恨不得掐死这不公平的命运,纯粹的愿望,被这个柔弱的姿态,击打得支离破碎。
后来,父亲脑溢血死在厕所,久美肺炎恶化而去,爸爸日志的最后一句是:“没有松子的消息。”久美的遗言是:“姐姐,你回来了。”所有的人都在等她回家。也许,只有当她的离去扰乱了,甚至毁灭了整个家时,她才知道自己原是,有多重要。以毁灭来见证存在,这种方式对纯良的松子来说,未免太残忍了。还好,她心中一直有爱,如她在监狱中所唱的:“I'mlivingforalove.”
首先,为徹也而活。有人说徹也是真爱她,有人说徹也只是把她当成性的发泄物。我想,徹也是爱她的,他只是恨自己没有爱的能力,便以极端的性方式去填补内心的无助。一个自诩太宰治转世的男人,不见声名,却穷困潦倒,逼着自己的女友卖身求财,没有工作,还说什么“把人生奉献给文学”,其实是深深的自卑。当他得知松子带着破相的脸去问弟弟借钱时,并没有温存怜惜,反而是加倍的暴虐。他恨,恨自己的无能,恨松子惨兮兮的卑贱样,恨,活着。那日雨夜,八女川徹也只留下一句话:“活着,真对不起。”大雨磅礴,他转头最后一笑,是一种破败似的解脱,之后便被车撞得破碎,留下一只脚躺在雨地,大拇指依然倔强地翘起,只是破了的袜洞,破了的人生,再也补不起。但松子依然拿起针线,缝补她剩下的生活。当初选择徹也,即便被打得体无完肤,也要和弟弟说:“刚出道的作家,才华横溢,很温柔的人哦。”有些苦,是自己选择的,连倾诉,都没有资格。那么现在选择活着,便是连理由,都要自己去找。
她的理由很简单,还是爱,纯粹的爱,只是这次是为一个很不纯粹的人——徹也的对手冈野健夫。世界永远这么幽默,冈野满面丰腴,工作体面,却嫉妒着穷困潦倒的徹也,嫉妒他一心写书,嫉妒他才华横溢,嫉妒他佳人在侧,因此让松子做自己的情妇来弥补自卑感。事情败露后他扔下一笔分手费,亦扔下一句话:“说实话,你的身体,真的很性感。”于是先前不敢脱衣求聘的松子再去面试时坦言:“我觉得我能胜任这个工作。”迅速脱衣,努力赚钱。火热红裙,性感血唇,妖娆的身躯,忘我地骚动。她更名,雪乃。雪一样的松子,其实一直在寻找爱,却意外地在冈野那里启发了性,“love”“sex”等字样不断地在屏幕上晃动。爱是一种美好的心灵交换,性是一桩两欢的肉体交易,性本因爱而生,此刻却因分裂而各自见存。她的“爱”枯萎隐遁了,她的“性”破砖求生,春天如此美好,她却全力以赴,要让别人快乐。淫溢的欲火,割爱的欢腾,成就了她的红榜头牌。那一刻,我看到了饭岛爱,看到这群女子转过头时无法哭诉的憔悴。后来所有的人都离开那里,只剩下她,捧起一手的泡沫,还要努力堆出一个心形,洁白地让人觉得这纤细的手,是如此肮脏,又如此圣洁。回想起当她问弟弟要钱时,还在那个童年的游乐场,只是没有了白天鹅,没有了小丑,剩下三个妖艳的女子摆臀舞唱,一切皆是谶语,她只负责一幕幕地演绎。
26岁的她,在河边溜达时遇到前来搭讪的小野寺,同居,共同在雄琴投机发财。“我已经无所谓了,只要不是一个人,只要离家远点。”原本干干净净的一个人,被生活折腾得一团脏,她远离那个伤心的却洁净的家,无非是要忘掉曾经的自己,破罐破摔。可是,自从徹也死后,她生命里的雨就一直未停。而眼前这个说要给她雨天多些美好记忆的男子,转手便已嫌她老倦,浪掷她的青春,还浪掷她的血汗钱,松子忍无可忍,乱刀刺死了小野寺,杀人偿命,她本想跳窗自杀,却还是伸手抓住窗户,回生。冷静之下,她想死在玉川上水,“如果徹也真是太宰治转世的话,我就死在这个太宰跳水自杀的玉川上水吧。死了,到徹也的身边去”。她活着是为了爱,连死,也是为爱。
但真正让她发现生活中平常爱的,应该是那个寒酸却眼神温柔的理发师。此时的松子阅人无数,看男人该是透彻许多,看生活也平淡很多。他为她理发,宛若重生,一夜欢愉,第二天起,她便不由得帮他做起事来,像寻常夫妻。一天晚上他说:“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样的过去,无论过去你身上发生了什么,我只想永远和你在一起。”于是,她又唱起歌来,为这一份平静安详的奢侈之爱而唱。可是警察叫出了她的名字,她收起了歌声:“我去收拾一下,请稍等一下。”收拾了碗筷,看着男人熟睡,转身离开。牢中的八年里,在惠的问话中,她终于明白:“Loveislife.”于是接受美容师的职业培训,勤习理发。34岁那年她终于出狱,“去找理发师,曾经说过要一起生活的人”。在樱花烂漫的季节回来,依然唱着歌,一步步走近那个理发店,走进她以为会有的美好生活。突然,一个姿色平常的妇人出现了,一个活泼可爱的胖仔过来了,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只听见她翻腾的内心,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画面透过橱窗,直射她的眼眸。她双眼恍了一下,似哭似笑地说了声:我回来了。再次转身离开。其实应该是早有准备的,牢房中不曾和理发师有一点通讯,就是怕这份自我升华的爱,等不及她出狱,早已如眼前樱花,绚极而凋;更怕一个骗过自己的理由,挨不完八年;或许亦是在等着,用他八年换她一生,等一个真正爱自己的男人。
永不放弃寻找真爱,理发师没有在狱外等她,她却在牢房外为阿龙守候。这个因爱毁了她一生的男子,再次闯入她的生命,她接受,理由只因她又看见了爱。惠不想她的人生被这样一个混混打乱,她却勇敢地说:“我啊,只要和这个人在一起,地狱也好什么地方都好,我都跟着他。这就是我的幸福。用不着你来对我说三道四。”回屋后阿龙抱起她,她却突然甩开他:
“什么都无所谓了!你喜欢怎样随你好了!”
“老师!”
“再也别说什么别当混混的话了。你要做混混,那我就当混混女好了。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在乎。”
“松子。”
二人紧拥,抱得越紧,越是对生存、对占有所怀的深深恐慌。
之后松子便只为了阿龙而活,在不知名的店里做女郎,和不认识的人上床,把来历不明的东西交给陌生人,却仍然梦想着与阿龙的美好生活。原来有些人就是为爱而生,只是悬崖边的爱,一不小心就粉身碎骨,阿龙入狱,但松子每天打扫卫生,认真生活,诚心等他回来。
两个人都是深爱,一个因为爱而无悔等待,一个因为爱而立誓离开。再见,对松子来说是再次见面,对阿龙而言是再也不见。所以松子四十岁时,终于在漫天雪地等到阿龙出狱,身着白色大衣,手捧血红玫瑰,见面第一句:“你回来了。”这句台词在影片中反复出现,她如此地害怕孤单,希望生命中能有等她且值得她等的人,让心灵的家园不再空落。于是她走向他:“我一直在等着你。”但是阿龙却拾起地上的一滩雪,砸向松子。然后声嘶力竭地吼着,连打趔趄地逃亡,逃脱这太过纯洁的爱。太耀眼的爱,他阴暗的灵魂,承受不起。手捧着《新约圣书》,阿龙在牧师的教诲中终于明白,松子便是自己的上帝,无条件地爱一切人,却被世人残忍地钉在“讨厌”“嫌弃”的十字架上。松子的善良,成为别人发泄的窗口。善良,被极端的自卑,蹂躏成无聊卑贱遭人唾弃的一生。在河边,警察走来,阿龙终于向着警察大叫:“松子是我杀的!”也许,在失去了松子的岁月里,一切已经无所谓了;也许,他是真意明白了自己的卑恶是如何一步步荼毒一颗善良心。他和警察在水边殴斗,一如年少时,可是松子却再也不会乘船讴歌而来,只留下他卑凄的背影,与满脸刀疤的目光。
还好,在松子的一生里,还有惠,泽村惠。我真意欣赏这个女人,首先,为她的慧眼:“松子以前是什么样的我不知道,可是我从没见过像松子这样一点不安、迷茫都没有的人。只是盲目地活着。”牢房里她发现了松子,只有心中有爱有恨有情有义的人,才能试着去真正了解别人。其次,为她的勇敢:从牢房出来后她从脱衣女郎转行做AV。拿着处女作《寡妇超级淫乱》的录像带,饭桌上小松问:“没哭吧。”“哭,当然不会哭啦!经理的老公就在旁边看着呢。怎么可能哭呢。”小松伸过手去握住惠的手,她终于失声痛哭,嘴里还含着满满的食物。惠懂得,既然选择了生存之道,就不要轻易哭诉。最后,为她的爱:医院里她塞给松子自己的名片,松子仓皇逃离,她却对着松子喊道:“我等着你呀,小松。”她叫她小松,那个说着“只要和这个人在一起,地狱也好什么地方都好,我都跟着他”的漂亮的小松,那个永不轻生的小松,那个越爱越伤、越伤越爱的小松,可是此刻53岁的小松早已是老了丑了臭了松了的老松,成天只是吃喝,不化妆不打扮,不打扫卫生,连呼吸都觉得麻烦的老松,可是惠还叫她,小松。和阿笙道别时惠送了他三碟成人电影和一个超级香艳的吻,然后说了句:“你姑姑,可是个比我还要性感的女人哦!”她在阿笙面前所有的美艳,都只是为了告诉他他姑姑并非是个遭人厌弃的女人,善良,美丽,纯洁,性感,所有女人渴望的词语,她一个不缺,并非是别人眼中的、你父亲眼中的松子!
我爱惠,因为她真正懂得松子,并能在她死后全力协助破案。只有了解的人才不会妄语相向,不似松子的弟弟,用最亲的身份,轻易勒死一个人最后的尊严。故事只是松子的故事,但影片处理得很好,因为加入了阿笙和阿笙的父亲(松子的弟弟)。弟弟的角色更似一个冷漠的看客,当初松子问他借钱时,他冷漠地说道:“你是女人,多少能赚点钱吧,陪酒女郎也好,什么都行。”然后扔下一笔钱,要她断绝和这个家的关系。松子死后,亦认定这是令人讨厌的一生,只有当阿笙接触松子的真实生活后他才渐次理解,当阿笙告诉父亲杀姑姑的犯人的事时,他不禁问道:“是吗?”怀疑的问话里是一个看客终于走上台前,理解演员真实的悲欢。其实,松子求的真的不多,她就是希望别人能够理解自己:向亮牙男诉说自己的故事,是因为压抑太久,希望有人理解;给阿龙讲这凄惶的半生,亦是希望有人能够理解;给内海光司写厚厚的歌迷信,一张张的自我介绍,更是希望自己喜欢的人能够了解自己……渴望被理解,害怕孤独,最终还是一人独立荒川。荒川,松子公寓旁的一条河流,像极了家乡的那条河“筑后川”。阿笙在了解松子的岁月里,经常一个人在夕阳里看着这条河,一如姑姑常常看着这条河,痛哭流涕。他们说,阿笙和松子很像,他们只是认为二人潦草的姿态很像,只有阿笙明白两人执着的内心亦像。他是松子一生的梳理者,还是自己人生的反省者,更是努力生活却被生活打压的这群人的诉说者。看客与体悟者的双重解读,让松子重新活了一遍。
“活着,真对不起。”徹也说,松子也说,说出了许多人不敢面对的事实。其实只因他们都爱极了生命天赐的白色素描本,却害怕铅笔会被擦掉,于是拿起签字笔,小心翼翼地,却力不从心,于是废了一张又一张的白纸,废了一本的人生。如果不爱这个本子,又何苦一声声的对不起?何苦连一切熬心的努力,全盘否定?
白色啊,岂知你纯洁到极致,便剩满眼的残忍!
可是松子至死不懂,临死前,她又燃起对妹妹纯洁的爱。倒在地板上,看着和妹妹房间里一样的纸星星铃铛,在昏暗的灯光下轻摇,妹妹的脸宛若眼前。松子右手拿着剪刀,左手拿着梳子,凭空给妹妹剪头。满手脓包,蜕皮,残斑。看着妹妹新剪的发型,仿佛看到自己在理发师的手底重生,仿若看见自己和妹妹之间,那道长长的楼梯不再难走。妹妹在家,在楼梯上端等着她:“你回来了。”她在楼梯下方含泪笑着:“我回来了。”
但她终究没能回去,一切美好都是凭空。真相大白后,阿笙坐到河边的长长板凳上,残阳下,浓稠的血云铺满天空,照得人心满满,却难以温暖。河水亦被映得橙红,波光粼粼,像生活在和你眨眼,却永远打着哑谜。
日出町,公寓的坐落地址,松子应该也喜欢这个名字。因为如果能看到翌日的太阳,她一定还会用自己老态蹒跚的双脚,画出一道心。爱心。
还有,那永不停息的歌声:
“弯出手臂,直伸过去,紧紧地搂住那颗小星星。弯出手臂,踮起脚尖,让我们够得到蓝色天空,揉成小小的一团,和风儿说话吧。大大地伸展开来,晒晒太阳吧……”
影片信息
片名: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嫌われ松子の一生
导演:中岛哲也
编剧:中岛哲也/山田宗树
主演:中谷美纪/瑛太/香川照之/市川实日子/伊势谷友介/柄本明/黑泽明日香/荒川良良/柴崎幸/土屋安娜/奥之矢佳奈
类型:剧情/喜剧/悬疑/歌舞
制片国家/地区:日本
语言:日语
上映日期:2006-05-27(日本)
片长:130分钟
又名:花样奇缘/令人讨厌的松子的一生/松子被嫌弃的一生/松子的悲惨人生/MemoriesofMatsuk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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