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六明:“身体”是过去式,现在请和我谈油画

2013-02-28 05:32刘莉
大武汉 2012年22期
关键词:东村油画画画

刘莉

我画画的精力比做行为的还要尽力,被人忽略了。对我来说,行为和画画正好是对我的一种平衡,如果一直做行为我早疯了。年轻的时候希望自己站在前台释放,年纪大了希望把自己放在后面,作品放在前面。

他走在变化剧烈,曾度过六年青春时光的武昌。他走在流浪歌手盘踞的地下通道,在潮湿而模糊的光线中一眼辨认出老师蔡二和。他走在人潮汹涌的开幕式现场,只带来三幅油画作品,并不多言。奔着当代一词而来的狂热追随者们,至多以为,他只是一个不出名的当代画家。

他叫马六明。19年前,他蓄齐腰的长发,有秀气的面庞,他创作的“女妆”《芬·马六明》系列作品是中国前卫艺术的标志之一。他的行为艺术表演观众中,有电影人王小帅,艺术家邱志杰。17年前,他组织十名艺术家在北京门头沟妙峰山用身体“叠罗汉”,创作《为无名山增高一米》,轰动一时,至今仍是各大藏家炙手可热之物,参与者包括左小祖咒、朱小禾等,摄影师为吕楠。

1993-2003,他在行为艺术的舞台上表演了11年,尽管大多数时候他在国外。但在国内,马六明一直是行为艺术的一个代表符号。2004年,孩子出生,马六明毫不犹豫的向“身体”告别,转向架上绘画。有人传言是因为他容颜渐老,我向眼前已恢复短发,有些沧桑的中年男人求证,他断然反对,“基本上是个玩笑,更多的是自己对某个东西审视久了后的疲劳,想寻找另一种新鲜的东西。”

但我确定,他依旧追求极致的完美。在选择摄影师拍好的配图时,他不放过任何一点瑕疵。“这张有双下巴……这张的光线没有完全打到脸上……”尽管在采访前有很多人劝说我,不要再去碰他过去的十年,媒体追问太多,他已经厌倦。但一旦进入话题,我却发现无法绕开,至少之于武汉,是这样。他面部表情最丰富的时候,莫过于讲到他1980年代的武汉。那么就以这次展览为分水岭,从此以后,我们只和马六明谈油画。

湖美·东村

Q:湖北的那段生活对你意味着什么?

A:大学教学楼上月光下的舞会,纯美的回忆。画室中和各位老师们的谈话,到现在还记得一些内容。我很幸运,读书时王广义、魏光庆和方少华都是我的老师,他们鼓励当代艺术。我在青年时没受到过任何束缚,毕业后我拿着自己的作品去请教唐小禾老师,他鼓励我,“去北京吧,那儿更适合你。”其实我那会儿特想留在“武汉”这个大城市,然后再想办法调回学校做老师。我这一生从未抵抗过体制。

Q:决定去北京时对那儿有概念吗?想好做什么没?

A:没,虽然有人说我是东村的元老之一,但刚去时连东村在哪儿都不知道。去北京的同学很少,我们那个班只有个曾梵志。他来火车站接我,然后一起抱着铺盖坐上一辆摩托轰然而去。很长一段时间,我在北京不知道做什么,直到看到英国行为艺术家Gilbert&George在中国美术馆的展览。后来我骑着自行车带他们来东村参观时,我想沸腾的不是我,而是整个东村。

Q:我现在看到的你已经很平静了,我无法想象当年的你在舞台上是什么样子?

A:我曾经写过一个关于自己的随笔,其中有一句话,“艺术我永远为你打扮”。这表示我的态度,我觉得做艺术的时候什么都可以做。但生活不一样,我的生活很平淡,没有任何亮点。有人看到我做了那么多女性艺术,问会不会有同性恋找我,还真没有。可能我的生活圈太小,艺术家们见怪不怪。有的艺术家会把自己的灵魂燃尽,我在日本见到过草间弥生,她已经视自己为一个神了,我不行。

北京·北京

Q:当大家的眼睛都停留在你身体上时,你在想些什么?

A:国内那会儿还没有行为艺术节,我想把它介绍进来。1999年,我请两个日本的行为艺术家和中国艺术家一起在北京郊区的别墅做了个活动。那时候大环境没这么宽松,必须是地下的。所有参与的人在城里约一个地方,一起开车去。崔健带了一批玩摇滚的。日本的艺术家还做了一个讲座,我觉得非常成功。受这次活动的影响,后来我的朋友开始策划中部的行为艺术。

Q:日子好过是什么时候?

A:1996年前后,伦敦的中国当代画廊开幕展做的是我的油画个展。那之前很多展览都是请我去做行为。我当时画的是Baby系列,他们买了十多张,每张一万多元。我日子突然好过了,不用再依靠哥哥了。

Q:我看到过那组你在下雪的长城上的照片,那算是你对行为的告别吗?

A:那是2004年,裸体的我行走在长城上,和一个生活中正常穿衣服的我的叠加,那是我有关行为的最后的一张照片。其实当时的心态已经有转向非身体本身的可能,也许下一步就会做穿衣服的行为,就要改变,所以会留这样的一个伏笔在里面。

Q:后来一定还会有人再来请你,你还在关注这个领域吗?你在告别行为后想好自己要做什么了吗?

A:的确,我个人告别后,还不断有人找我做行为。但我都拒绝了,那一页已经翻过去了,那是属于热血青春的。平时我都想不起,每次采访又让我过了一遍,这一遍让我很累很累。2004年之后我不用想,做行为时我也在画画,不做了那就全身心的画画。

油画·孩子

Q:也就是说做行为时你一直没停下来画笔?画画是很平静的事情,而行为相当激烈,能找到各自的状态吗?

A:从没停过。行为一年只做两三件,大量的时间都用来画画。我画画的精力比做行为时还要尽力,被人忽略了。对我来说,行为和画画正好是对我的一种平衡,如果一直做行为我早疯了。年轻的时候希望自己站在前台释放,年纪大了希望把自己放在后面,作品放在前面。所以我经常说我做十年做行为,是一个无心插柳的过程。我做行为艺术的目的也不是反对画画。

Q:行为对你的画有影响吗?

A:当然有,像Baby系列。在行为里我创造了个形象,“芬·马六明”,接着在绘画里面我就做了个baby的形象。因为芬·马六明”是女性化的男性的分离,而我的绘画则是纯小孩,与它有一些内在的关系,小孩的生理特征上也是模糊的状态,好像是一个思考的脑袋和自由的身体。后来随着行为停下来,这种绘画的风格也自然停了下来。

Q:孩子出生给你带来了什么?

A:我记得小孩刚出生的时候,自己就像做梦。经常我很早就醒过来,在天蒙蒙亮时有一束光从窗帘的缝隙中穿过来,这次展览中有一个细长条的绘画,那是一种对应的感觉,感觉生命的出现。所以后来我开始画变形的,背景是黑色的油画。我的孩子是剖腹产,一刀划在肚皮上的感觉,一种生命出来的感觉,所以我的画也有了关于这一幕的表达。我现在是在一种材料上的探索,我自己订做的画布,网眼比较大的那种画布,然后我戴着手套,抓颜料的时候是从后面挤出来的这种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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