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红梅
(江苏师范大学 传媒与影视学院, 徐州 221000)
我国有关电视知识分子的研究,最早可追溯到1997年1月24日《南方周末》以《知识分子与大众传媒:爱与恨的纠缠》为题编发的三位学者的文章,①参见《南方周末》,1997年1月24日,这三篇文章分别是郑也夫的《学者与电视》、包亚明的《警惕传媒》、徐友渔的《学者罗素》。至今已经整整15年了。无论是在当代知识分子研究还是传媒文化研究中,“电视知识分子”作为知识分子的一种新类型,都越来越受到关注。作为新闻传播学这一领域的研究者,我们在看到取得成绩的同时,也要看到目前在研究中存在的困境,思考未来电视知识分子研究的发展方向。
“电视知识分子”是法国著名社会学家皮埃尔·布尔迪厄(Pierre Bourdieu)在批评电视固有的弊端时提出来的,意指那些热衷于在电视上露脸的一部分知识分子。然而目前我国学界尚没有一个关于电视知识分子的权威定义,结合15年来我国电视知识分子的研究成果,本研究对它作如下界定:
电视知识分子,主要是指经常出现在电视上同时又非专业电视从业人员的知识分子,他们作为特邀专家或嘉宾解答电视观众的问题,或者就某一社会热点问题利用自己的专业知识发表见解,多为大学教授、研究员等,属于高级知识分子阶层。②参见吴世文:《试论我国电视知识分子的公共事务参与》,载《声屏世界》,2008年第10期,引用时稍作改动。
我们可以对这一定义作进一步理解:
第一,“电视知识分子”是那些经常上电视但又非电视媒体内部从业人员的人。
第二,从功能上看,知识分子上电视,多是就社会问题发表看法或传播知识,这是他们介入媒体的价值所在。
第三,从身份上看,在电视上发言的知识分子一般为大学教授、研究员,这是电视媒体邀请他们最看重的身份标签,也是这部分知识分子能够频繁出现在电视上的资本所在。
在我国早期的研究中,“电视知识分子”被等同于“屈服于电视的知识分子”,这其实是忽略了电视知识分子所继承的知识分子利用大众传播媒介对公众进行启蒙的重要传统。在西方,利用电视这个现代媒体进行思想传播、启迪公众的重量级知识分子大有人在,如萨特、罗素、布尔迪厄。当然,由于知识分子介入电视是个新现象,这个概念的褒贬内涵也就尚在争论中。就我国而言,这一概念经历了一个从早期的贬义色彩到现在的中性色彩的转变过程。
早在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中国电视刚刚普及之后,就出现了函授性质的电视教学栏目。这应该算作我国知识分子与电视媒体的早期接触。进人90年代之后,国外“脱口秀”节目被引进,谈话类节目风靡一时。于是,一些知识分子渐次走上电视,这类节目在精英学者和普通大众之间架起了一座非常有效的沟通桥梁。伴随着这样的过程,电视知识分子群体开始出现了。
随着观众对文化需求程度的提高以及电视媒体对收视率的强烈追逐,电视知识分子越来越多地以各种方式参与到电视节目中去。到2006年,知识分子与电视的亲密接触达到了顶峰,这一标志即是《百家讲坛》的火爆一时。《百家讲坛》作为“明星发射塔”,先后推出阎崇年、刘心武、易中天、于丹、王立群等多位“学术明星”,其气势之大、来势之猛,前所未有,这也标志着中国电视知识分子的日益成熟。
在电视媒介强大的影响力面前,越来越多的知识分子走出了“象牙塔”,走上电视屏幕,显声留影,传播自己的学术成果或社会主张。这是一个传媒对接学术的时代,也是学者易成明星的时代。新的传媒时代提出了新的时代课题:知识分子是应该坚守他们传统的学术操守,冷坐书斋,还是应该勇敢地走上电视,成为“文化传教士”?在人文知识分子日益边缘化的今天,究竟是什么成就了这些文化明星?在物欲横流的时代里,知识分子纷纷“触电”的表象背后又隐藏了什么?《百家讲坛》红火之后,国内对电视知识分子的研究也逐渐增多,这无疑为中国当代的电视知识分子研究提供了良好的研究背景和研究课题。
对“电视知识分子”现象的关注,最早可追溯到1997年1月24日的《南方周末》。随后何东在1997年第5期的《天涯》上发表《电视“知识分子”》,周安华在1998年第2期的《文艺争鸣》上刊登《论中国“电视知识分子”》。随着《百家讲坛》“造星运动”的进行,国内关于“电视知识分子”的研究也相应多了起来:如时统宇的《试论电视知识分子》和《电视知识分子的前世今生》(1-3)、李兴亮的《知识分子与电视的关系新论》、刘艳臣的《中国电视知识分子状况浅析》、黄宁的《电视知识分子的传播逻辑》、胡畔的《解析电视知识分子现象》、吴世文的《试论我国电视知识分子的公共事务参与》、郑萍的《论中国电视知识分子的特殊性及其作用》等。2007年,《中国传媒报告》第4期发起了以“媒介、知识分子与公共性”为中心的学术专题讨论,掀起了国内讨论知识分子与传媒关系的一个小高潮。
在学术专著方面,目前颇值一提的:一是陈媛媛的《社会转型时期的知识分子媒介形象研究》,该书第一次较深入地分析了当代中国知识分子所呈现出的媒介形象,其中探讨了知识分子媒介形象呈现社会语境、主要方式、形象内涵以及制约机制。该书将对知识分子的研究深入到定性与定量两种方法的使用上,将西方理论与中国社会现实结合起来,可认为是在这一领域的开创性著作。二是牛慧清的《中国知识分子与电视媒体关系研究》,这可以说是目前为止关于知识分子与电视关系方面研究的比较规范的专著。书中对知识分子介入电视的动力机制进行了分析,指出知识分子介入电视的两种互动模式:历时主导模式和共时主导模式。对知识分子介入电视这一行为所产生的异化倾向,作者也给予了深入的剖析,并探讨了知识分子与电视可能的良性互动。
总体说来,这些论文及著作均以知识分子与媒介关系为中心,从不同角度切入,论述当今媒体时代知识分子与电视的关系现状及存在问题,总体基调是批判性的。
在对电视知识分子的研究中,关于“学术明星”的研究占据其中相当大的比例。“学术明星”是指在学术界有一定声望的学者通过在大众媒体(尤指电视)上面向大众展示形象、传播文化知识,从而成为人们所熟知并产生明星效应的知识分子。“学术明星”作为电视知识分子日渐成熟的标志,成为学者们探讨的热点。以“学术明星”为关键词研究这一现象的文章,较有价值的如颜敏的《学术明星的崛起与人文知识分子的现实定位》、阎翠静的《浅析大众文化背景下的“学术明星”现象》和《从学术明星现象看大众文化的回归》、柯婧的《学术明星与文化快餐风潮下的符号暴力》、章芝羚的《学术明星:文化传播与大众传媒对接的产物》、李倩倩的《对学术性节目与“学术明星”的思考》、惠东坡的《“学术电视”需要“学术明星”——以央视“百家讲坛”为例》、许闹的《透视知识分子的“学术明星化”》等。至于其它以“易中天”或“于丹”为个案,探讨学术明星现象的较有学术价值的文章更是数以百计。
在对电视知识分子的关注上,形成连环重磅效应的是《当代传播》杂志。就在2003年,即《百家讲坛》调整策略,收视率开始回升的当年,《当代传播》便在第2期推出郭五林的文章《教授走进电视直播间的学理思考》,接下来,此文章便如引玉之砖,引起了后来学界的一连串讨论,陈力丹在2004年第2期的《当代传播》针对郭五林的文章抛出《教授走进电视直播间的学理追问》,紧跟其后,黄顺铭在2005年第3期的《当代传播》上发表《“教授走进直播间”与“布尔迪厄式批判”》。2006年第1期的《当代传播》中,党生翠的文章《“公共知识分子”、“传媒知识分子”与“节目专家”——传媒时代知识分子与大众传媒关系探析》再次引起学界的广泛关注。可以说,在对学者与电视的关系的敏感度上,《当代传播》是走在前列的。
我国新闻传播领域目前对电视知识分子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几方面:
第一,从电视知识分子现象产生的原因入手,认为现代传媒的媒介特性是电视知识分子产生的客观条件,而大众的时代及文化需要是电视知识分子产生的根本原因。“易中天的崛起完全是电视的功劳,易也写了许多相当有趣的著作,却并不流行——电视的平台将易中天变成新的偶像……没有电视,就不可能有易中天的火爆。”[注]张颐武:《易中天走红与浅思维文化》,载《青年作家》,2006年第Z1期。
第二,从学术角度分析电视知识分子现象。认为在电视知识分子那里,学问实则已经变成敲门砖。一旦敲进了名利之门,知识分子一贯秉承的学术追求便被丢到了脑后。也有不少学者认可电视知识分子现象,认为这是连接知识分子与大众的有效途径,是学术大众化的有益尝试。
第三,从文化角度分析电视知识分子现象。这类文章所占比例较大,因为电视知识分子现象首先无可争议的是一个新文化现象。它的出现,是中国文化在社会转型期所表现出的一种特殊文化现象,有其特殊的文化意义所在。
第四,对电视学术明星现象存在问题的反思。对于一时火热的学术明星现象,很多学者也进行了冷思考,表达了他们对这一现象可能潜在的负面作用的忧虑。如李倩倩认为,电视知识分子与歌星、影星不同,其特殊的学者身份,加上他是以科学文化知识或思想为手段来服务公众的,这必然使得他所产生的影响难以估量。电视知识分子应该深深地思考,如何才能扬长避短、避免可能发生的负面影响[注]李倩倩:《对学术性节目与“学术明星”的思考》,载《新闻窗》,2007年第1期。。另有学者在反思学术明星现象时,提出了“知识分子”与“知道分子”、“书斋学者”与“明星学者”的区别,并对这一伴随电视媒体而出现的对知识分子的区分现象进行了考量。“乐观派”认为:“当今语境的“‘知道分子’可以说是‘知识分子’传统角色在现代传媒社会中的一种变身”[注]语自《新周刊》编务总监周可。转引自冯艳:《由“易中天现象”浅析大众文化背景下“知道分子”的出现原因》,载《社会科学家》,2007年第S1期。,而“悲观派”则认为,“教授是电视台的工具性符号”[注]李明伟、陈力丹:《教授走进电视直播间的学理追问》,载《当代传播》,2004年第2期。,部分知识分子以“上镜率”和“收视率”来获得附加资本,并扰乱学术自身的游戏规则。[注]周宪:《德布雷与中国知识分子问题———读德布雷〈教师、作家、名流:现代法国知识分子〉》,见“对话丛刊”《跨文化对话》(第4辑),上海:上海文化出版社,2000年,第26页。出于如何更好地发挥知识分子作用的考量,有学者提出要建立公共电视台,认为当下在我国消费文化“一统天下”、精英文化淡出历史舞台的问题症结在于公共电视的缺失,[注]蒋艳芳:《电视精英文化拯救与公共电视的建立》,载《声屏世界》,2006年第9期。这的确不失为一个思考未来发挥知识分子作用及使命的一个方向。
“知识分子”一词的最早来源有两个,一是来自19世纪的俄国,当时一批与主流社会有着疏离感、具有强烈的批判精神、特别是道德批判意识的群体,被称为“知识分子”。二是来自19世纪末的法国。在1894年的德雷福斯事件中左拉、雨果发表了《知识分子宣言》。后来这批为社会正义辩护、批判社会不正义的人士就被他们的敌对者蔑视地称之为“知识分子”,它同样是指那些受过教育、具有批判意识和社会良知的一群人。
从以上两个源头发展下来,到目前为止,西方学者对“知识分子”的看法也不尽相同,主要有曼海姆的“自由漂移的知识分子”论、葛兰西的“有机知识分子”论、萨义德的“业余知识分子”论、福柯的“普遍与特殊知识分子”论、鲍曼的“立法者与阐释者”论。这些理论各有特色,但基本上都将社会良知和批判精神视为知识分子最具特质的内涵,这是和西方的历史文化传统和经济社会发展阶段一脉相承的。
“知识分子”一词被引入中国后,我国出版物和学术界对它的界定更是各式各样。1989年版的《辞海》中的解释是:知识分子“是有一定科学文化知识的脑力劳动者,如科学工作者、教师、医生、编辑、记者等”[注]《辞海》,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9年,第1953页。。《社会学百科辞典》认为:“知识分子是有一定的科学文化知识,以依靠脑力劳动获取报酬为其主要生活来源的社会阶层。如科学工作者、医生、教师、记者、文化工作者等。”[注]《社会学百科辞典》,北京: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1990年,第221页。从这两个定义不难看出,我国更注重从知识水平方面来框定知识分子。然而,随着国民整体文化水平素质的提高,简单地以文化程度的高低界定知识分子,未免过为宽泛。牛慧清在其专著中这样界定:知识分子“主要是指受过高等教育,在自己所属的专业领域内取得一定声誉并在社会上产生一定作用和影响的人士”[注]牛慧清:《中国知识分子与电视媒体关系研究》,北京: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11年,第42页。。这个定义比较切合当今中国的实际情况。
所以,在中西不同的社会语境下,其对“知识分子”概念重心的强调是各不相同的。与中国学者强调知识分子的“知识性”不同的是,西方学者更看重知识分子的道德超越性和社会批判性。“知识分子”概念的不同内涵,直接导致了中西对“电视知识分子”概念理解的不同,这样,虽然使用的是同一个词,但研究对象及研究内容却不尽相同。由于西方对电视知识分子的研究早于中国,本应多向西方学习的中国学者却往往在具体借鉴时产生概念或范畴上的困惑。这样,中西的电视知识分子研究仿佛走的是两条不同路线,偶有交叉却只能各奔前程。
“知识分子”一词原本就是个舶来品,无论是西方的知识分子理论还是电视知识分子理论,其成熟度都高于中国。因此,中国学者一直致力于引介西方理论的工作。然而,任何西方的理论一经介绍到中国,就必然要开始其本土化历程,结果只有两种,要么最终变为我们自己的话语,要么在本土化的过程中逐渐消弭。中国的电视知识分子研究者也必然要面临一个外来理论本土化的问题,这即是萨义德所说的“理论旅行”的结果。
西方的知识分子理论当然是根植于西方社会和文化背景之中的,因此,西方知识分子理论天然地是与社会批判意识及与统治阶级的不合作态度为前提的。我们看到西方的知识分子理论几乎无一例外地强调要保持知识分子个人的独立性与超越性(除后现代理论中的一些悲观论调),他们更注重从道德方向来界定知识分子的性格特征,保持昂扬的战斗姿态成为知识分子不变的人格剪影,他们对知识分子的这一观念自然就移植到了对电视知识分子的研究中。比如法国学者德布雷最早关注到大众媒体时代的知识分子,他运用媒介学的角度和方法研究知识分子,著有《教师·作家·名流:近代法国知识分子》。他认为在1968年以后,知识分子开始转向大众媒介,在大众传媒时代,知识分子的代表既不是“教师”也不是“作家”,而是频频出现于电视屏幕的与其他流行报刊的“名流”,成为“追逐名声的动物”。他将“五月风暴”后走向媒介的知识分子称作“名流知识分子”,他们通过媒体获取名声和资本,他们的言论不是激发而是限制了公众独立的判断和表达。这个时代,知识分子所谓的“成功”取决于与媒体的接近程度以及利用媒体所获得的文化资本的多寡。
而就中国来说,知识分子的现状有其自身的文化原因和社会背景,而且中国媒体“喉舌”的性质也决定了中国知识分子不可能如西方那样决绝地与电视保持不合作态度,甚至可以在电视上批评电视(如布尔迪厄)。就现阶段来说,中国知识分子多以嘉宾、专家、文化讲师、策划人或时事评论员的身份介入电视,这就决定了他们必须以“合谋者”的身份参与电视节目。既然中国具有与西方不同的文化语境与媒介现实,对西方理论的简单移植不可避免地会带来理论嫁接的痕迹,未必能分析中国的电视知识分子问题。中国的研究者们如何合理地借鉴和利用西方相关理论,却也是个难题。
从另一方面讲,中国其实也有自己源远流长的知识分子理论。如余时英、许纪霖、杜维明、钱穆等,都先后著书立说,剖析中国知识分子的源头、特征、结构、功能等。其中,余英时在他的《士与中国文化》一书中更是鲜明地指出中国古代的知识分子已具有了现代西方意义上的公共性,士这一层在中国古代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也就是说,中国古代的士阶层与西方意义上的知识分子在精神气质上是相通的。在这样的情况下,中国电视知识分子的研究者们,如何结合当代中国知识分子的新特征,从而恰当地将本土知识分子理论运用到对电视知识分子的研究当中,并合理借鉴本土化了的西方知识分子理论,适当协调这不同语境中的理论矛盾,从而找到恰当的理论视角去透视中国的电视知识分子现象,这还有一个长期的理论磨合之路要走。
方法是我们研究某一问题的视角或工具,方法决定了我们透视问题的深度和广度。通观目前中国大陆新闻传播学视野下的电视知识分子研究,方法论上存在的问题主要有三:定性较多而定量不足、个案较多而综合不足、跨文化研究不够。总之,研究方法较为单一。
第一,从目前公开发表的文章或著作来看,定性分析较多,定量研究却很少。研究者多是就目前电视知识分子现象的某一点进行简单思辨,从而提出一个问题或得出一个简短结论。这种空中楼阁式的研究方法不利于理论的归纳或提升。当然,问题决定方法,知识分子理论无论是西方还是在中国,都已相对完善和成熟,对理论的借鉴必将成为电视知识分子研究的主要方法,但是,电视知识分子毕竟是一个新的社会文化现象,新的现象决定我们应当适当采用新的研究方法。新的现象研究如果能建立在新的调查实践结果的基础上,必将会使新理论的得出顺理成章。
第二,国内电视知识分子研究的另一特点是个案研究较多,综合性研究较少,理论提升不足。个案研究也多集中于对《百家讲坛》中所谓“学术明星”的研究,跟风研究色彩明显。
过多的个案研究,使得研究成果总体看起来琐碎而表浅。从数量来看,综合性的研究明显少于个案研究,这就使得目前我国的电视知识分子研究缺乏宏观视野和理论高度。
第三,跨文化研究不够。跨文化研究的目的是通过共时性或历时性的对比,寻找差异和不足,以便能更有针对性地提升研究效率、丰富研究成果。跨文体研究要注意探讨不同国家、不同研究领域中的相关话题,以清晰的国外研究或其他学科研究为背景,全面观照我们新闻传播学的电视知识分子研究,以期研究视野的拓宽和所得结论的客观。而就目前来看,我国对西方电视知识分子的研究明显不足,使得我们的研究往往是沉浸于自说自话的满足中。
目前中国的电视知识分子研究的理论背景有两种:西方知识分子理论和中国传统的知识分子理论,而且西方理论也还存在一个本土化的问题。只有在结合了中西方关于知识分子的理论精华、并将其融会贯通,才可能从正确的视角看待我国新文化背景下的电视知识分子现象,才能对电视知识分子的出现原因、社会功能、存在问题及未来前景等有一个客观、公正的评价与预期。因此,未来的电视知识分子研究的理论把握,必然要经历三个阶段,即理论研究的三步走:第一,掌握西方知识分子理念的精华。西方的知识分子理论虽然相对成熟,但其内部却非铁板一块,而是一个有着不同观点和范畴的庞杂体系。中国学者要发扬“拿来主义”精神,在吃透这些理论的基础上,找出能为我所用的精华部分。第二,进行西方理论本土化的工作。理论提供的只是一种研究视角,既然研究的是中国知识分子现象,当然要从符合中国实际的研究视角出发,得出的结论才具有说服力,因此,将西方理论进行切实的本土化改造,使其能够成为分析中国问题的得力工具,是我国当代学者必须要面临的现实难题。第三,与中国本土理论的结合。目前国内出版的关于中国士大夫(或称文人)、古代及现代知识分子的书籍不在少数,虽然不如国外相关理论那么自成体系,但它们对中国知识分子性格、功能、使命的分析还是十分到位的。中国电视知识分子研究者要做的就是找到合适的角度,将西方知识分子理念与中国知识分子理论结合起来,以达到中西理论的自然对接。如果能做到这一步,那必然能极大拓展和加深分析中国电视知识分子现象的理论视角和研究厚度。
首先,就研究数量看,目前我国公开发表的关于电视知识分子的文章中,学者们多将目光集中于某一人、某一栏目或某一人在某一次电视节目中的表现,而这其中,绝大多数又聚集于《百家讲坛》及其推出的学术明星上。因此这些文章发表的时段也比较集中,大多在2004年至2009年五年间。《百家讲坛》作为电视知识分子电视表现的最闪亮时期,当然值得关注,但它毕竟不能代表我国电视知识分子的全部,这些个案研究难免会有以偏概全之嫌,难以有理论上的重大突破。
其次,就研究内容看,当前我国新闻传播学视野下的电视知识分子研究,很大一部分是从实务角度出发的,即业务分析较多,理论剖析不足。对电视知识分子的传媒表现多停留在浅表层次或细节问题的探讨上,力度缺乏,深度不够,明显缺少对这一现象深层次的理性反思和宏观背景下的理论建构。
因此,无论是从数量还是质量来看,今后新闻传播学中的电视知识分子研究,必须强调其研究的学理色彩,基础层面的研究工作已有不少,在前期研究成果的基础上,未来这一领域的学者们必须从更高的角度和更宽的视野上来深入透视中国目前的电视知识分子现象,加强理论厚度和注重理论创新。例如,近年来就有学者将布尔迪厄的场域理论借鉴运用到电视知识分子的研究中,提出电视场与学术场是不同场域的观点,并站在场域的视角上分析二者的冲突及融合,这不失为一个研究电视知识分子的新视角。另外,新闻传播学中的电视知识分子研究主要存在两种不同视域:一种秉承知识分子的传统批判路线,认为当今积极参与到电视中的知识分子实际扮演的是“特洛伊木马”的角色,它的直接后果就是知识分子独立性的丧失;另一种观点则着眼于积极建设方面,认为电视知识分子是部分知识分子在新的文化背景和媒介生态情况下的一种自我突围,重新找回了知识分子失落已久的话语权。从目前数量来看,持第一种观点者居多。我们说,批判总是很容易的,但批判后的建构似乎更重要。电视知识分子的研究者们不能仅止步于“打破一个旧世界”,更要从学理上思考如何“建设一个新世界”,即如何在我国当代的媒介图景下,描绘出知识分子电视参与的美好蓝图。唯有如此,才能既发现问题又积极解决问题,真正发挥知识分子在转型时期的社会作用,也为传媒与知识分子的结合找寻合理路径。
诚如前文所说,我国目前新闻传播学视野中的电视知识分子研究,总体说来,研究方法比较单一、定量不足、个案较多。相对单一的研究方法决定了我国电视知识分子研究理论建构的底气不足。方法是为目的服务的,我国的电视知识分子研究,目的是通过剖析当前我国知识分子的电视参与行为,发现问题,找出原因,以期找到二者结合的恰当路径和方式。因此,基于这一方向,我们必须尽量拓展研究思路,注意采用多种研究方法,如问卷调查法、内容分析法或深度访谈等方法,确切了解当今知识分子自身、媒体工作者或是观众群体对于这一现象的看法,这乃是得出客观结论的基础、理论提升的前提。较值一提的是叶慧珏于2007年第2期在《新闻大学》上发表文章《新闻点评中大众传媒和专家学者之间关系的异化可能》,这篇文章的不同之处在于它超越了一般学者的泛泛而谈,而是采用了调查访谈的方法,从新闻点评的视角考察了大众传媒和专家学者之间的关系,认为新闻场和学术场之间的结构性矛盾导致了大众传媒和专家学者之间关系的异化,呼吁大众传媒和专家学者摒弃合谋的不正当状态,建立独立的知识分子评价体系、独立的新闻生产体系及富有专业精神的正当合作。
同时,比较的方法也是电视知识分子研究中的一种有效方法。比较研究法,是对事物同异关系进行对照、比较,从而揭示事物本质的思维过程和方法。它是人们根据一定的标准或以往经验、教训,把彼此有某种联系的事物加以对照,从而确定其相同或相异之点,对事物进行分类,并对各个事物的内在矛盾的各个方面进行比较后得出事物的内在联系,从而认清事物的本质。在目前中国新闻传播学的电视知识分子的研究中,我们主要采用的是横向和纵向的比较方法。横向比较方法又具体分为三种:第一,将参与到电子媒体中的知识分子与参与到纸质媒体中的知识分子进行对比,从而找出电视知识分子的特有属性;第二,将新闻传播学中的电视知识分子研究,与文化学、社会学、伦理学中的电视知识分子研究进行对比,从而找出新闻传播学电视知识分子研究的特点,毕竟新闻传播学中的电视知识分子研究归根结蒂还是要落脚到传媒上来的;第三,将中西电视知识分子进行对比。在与西方电视知识分子的对比中,一方面寻找中国电视知识分子的人格特征和性情缺陷,另一方面也要以西方传媒体制给知识分子提供的平台为参照坐标,发现目前中国传媒体制存在的问题并揭示问题的症结以及未来可能性的改善路径。纵向比较方法,重在将当代中国的知识分子与古代的士大夫阶层进行对比,在历史维度中思考中国知识分子传统的文化人格以及这种文化人格对当代知识分子与媒介关系产生的利弊影响。
从总体说来,目前中国新闻传播学视野下的电视知识分子研究已初具规模,有了一定的成果积累和理论基础。但从长远来看,十五年的发展毕竟还很短暂,未来电视知识分子的研究之路还任重道远。而且一个不容忽视的事实是,从目前的研究总量来看,对电视知识分子的研究,相当一部分成果还是来自于新闻传播学领域之外,如历史学、社会学、文化学等。在新闻传播学研究中,知识分子与电视场域的研究还是一块有待开垦的处女地,然而其自身的魅力必将吸引越来越多的学者投身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