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筱涵
曾经,我固执地认为后妈一定都是反派,都是为了衬托主人公的善良与勇敢而存在的附属品。我的朋友琦的想法与我相同。
琦又瘦又高,肤色白得异常,体弱多病的她声音细弱,她的话语经常随风而散,无处可寻。颜色偏棕的发丝简单地扎成一束细细的马尾,她不是很爱笑,白净的脸上散落着并不明显的雀斑。
幼时父母就离异的她性格内向悲观,能谈得来的朋友没有几个。五年级时,班里掀起了言情小说的热潮,每每看到某个同学捧着小说如痴如醉地阅读时,琦总是不屑地评论:“太假了,真正的爱不可能这么轰轰烈烈!”
只过了几个星期,她的爸爸就给她带回了一个后妈。她爸爸和新妈妈的婚礼很盛大、很热闹,去了很多人。当然,这些都是我听琦的爷爷描述的。我只记得琦的爸爸再婚的那天,她在教室里坐了很久很久,直到教室里只剩下我们两个,夕阳的余晖洒在琦浅色的头发上,折射出一片橘色系的光芒,查教室的保安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把头埋在臂弯里的琦轻轻地、犹如叹息一般地说:“妈妈真是太可怜了。”然后抬起头,飞快地擦了擦眼角,背上书包,对着凶巴巴的保安抱歉地一笑,拉着我走了。
琦的后妈带来了一个比她小一岁的女孩,见到琦的第一次,她的后妈就笑着把身后的小女孩拉出来推向她跟前:“琦儿,以后荣荣就是你妹妹了。”她的爸爸也在一旁附和:“琦儿,要对妹妹好一点儿。”她向我描述当时的情形时语气里充满了厌恶,语文一向不错的她竟然被气得语无伦次。“多一个妹妹不是挺好的吗?”我不明白她为何生气,也不明白她心里的酸楚,傻傻地问。她有些不高兴地撇撇嘴,向我细述那个小鬼的骄傲和自负。我也不明白她的想法,插不上嘴,只能耐住性子听她讲完。
我没有听过琦叫她的后妈“妈妈”,她向来都是鄙夷地喊她“那个女人”。听琦的爷爷说,她爸爸对此气到不行,训了她好几次她也不改口,后妈倒是无所谓,每次听她这样叫也都答应着,并没有气愤或委屈,反而好像如爱称一般笑眯眯地接受。
在跟琦的后妈接触过几次后,我渐渐觉得她并不像琦形容得那样糟糕,琦说她“会装”,但我觉得不像,她一声声地叫着“琦儿”,叫得十分自豪,语气里透露出对自己继女的骄傲。在小鬼头不客气地说姐姐的时候她警告“对姐姐要有礼貌”,看着她向琦做鬼脸轻轻地敲她的脑门儿。这个乐观的女人完全不在意继女的冷眼相待,眼神里洋溢着幸福的光芒。
11月份,校运会拉开了帷幕,琦准备在200米跑上夺得名次,但是突发的哮喘让她不得不放弃了比赛,看着呼吸越来越困难的琦,马上有同学掏出手机联系了她的父母,琦的爸爸出差在外一下子赶不回来,妈妈又死活联系不上,情急之下只能拨打琦后妈的电话。接到电话后琦的后妈二话没说,从南山火速赶到罗湖,冲到医院时满身大汗,心疼地抱住琦,“琦儿”、“琦儿”地安慰她。后来琦说她的后妈抱住她时,她肩膀上的衣服一下子湿透了,她自己的眼眶也有些湿润,脱口而出:“妈妈”。就这样跨越了那条看似深不可测、不可逾越的鸿沟。
一位“妈妈”付出多少爱,一声“妈妈”包含多少情!琦现在总笑自己当时太幼稚,每每称呼后妈总是亲切地叫着“妈妈”,一声一声,正好让两份爱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