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朱俊瑞 赵 斐
媒介化时代的发展,使得不同空间、不同类别和不同族群的文化可以同时融入信息环境这个大系统中,多元文化之间的交流已成为一个不可逆转的趋势。这也是繁荣我国社会主义文化,在多元文化中坚持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主体地位和核心引领,凝成共识的崭新局面。
以新媒体为特征的互联网发展对当代中国社会的影响全面而深远。当前,社会结构、人们的生产方式、生活方式和参与方式正发生着深刻的变迁,而且这种变迁更多地以文化样态集中展现在人们的视野之中;人们的思想文化在媒介中的交融呈现出明显的多元性、差异性与偏向性。媒介化的发展不仅改变着传统意义上的文化内涵、结构与组合模式,同时也使文化发展超越了一定的时空制约,展现出更多的自由与自主特性;媒介化时代中的文化发展具有以前不曾有的风格与特色。
媒介化时代的发展不仅对社会结构造成颠覆性影响,而且对人们的社会道德和价值观,尤其是对文化的发展所造成的影响更是显而易见的。
“解构”是来源于西方哲学思潮中一个重要概念。解构在本质上意味着颠覆,发展取向是无中心、多元、差异与变动,实质上就是“打破现实社会的结构与秩序追求多元化与差异”。[1]在媒介化的时代中,人们所感受的更多的是蔑视边界与等级,正如美国学者马克·波斯特所言:“媒介往往会改变其所探讨的事物,改变了原本与指称性之间的同一性。”[2]这里的同一性实质是指宏大叙事中的逻各斯或一元属性。同一性的改变必然导致诸多文化上的偏差与多元,也使当下现实与网络社会中的文化道德、价值取向和行动效果,呈现出广泛而醒目的解构主义特征和倾向。
媒介化时代中的文化与网络技术存在密切联系,属于典型的物质技术文化。这种文化主要依靠计算机技术和通讯技术为基础,依靠网络产生、形成或者借助网络得到延伸发展的各种文化现象的综合。在互联网发展的早期阶段,网络文化主要依据于信息技术获得发展,技术性、操作性与物质性明显,具有典型技术特征;随着互联网的深入发展,这种技术文化与人们的现实生活关系越来越密切,同时对人们的政治文化、社会文化、习惯、信仰、价值观和道德观等逐渐产生深远影响,这也必将导致现实文化发展面临深刻的调整与转型。
以数字杂志、数字报纸、数字广播、移动电视、网络、桌面视窗、数字电视、数字电影、触摸媒体和微博等为代表的新媒体,深刻地改变了人们传统深阅读的文化习惯和耐性,塑造了网民的碎片化、跳跃化、浅显化、视觉化的阅读习惯;导致了一些网民习惯于玩世不恭、嬉笑怒骂的态度和拼贴创新;以大众狂欢、多元混杂的草根化、个性化的景观文化、感官文化、消费文化和视觉文化样态层出不穷;使当今在互联网上,严肃的、传统的和主流的文化内容、道德准则和价值取向,似乎都可以被以一种戏谑性、大众狂欢的方式悄然解构、改造和呈现。这个时代从某种程度上讲是对主流、精英文化观念嘲讽和颠覆的时代,是挑战和僭越现代制度与规则的时代,是区隔和模糊等级与道德标准的时代。
当前,无论是在虚拟的网络文化中还是现实生活文化中,“泛政治化”“泛道德化”的趋势日渐明显。表面来看,这种趋势的存在与发展是民众对社会现实出现的一些重大事件和焦点问题的一种回应;实质是民众对政府在治理方面存在一些质疑不满而发出的某种抵触情绪,从一定程度上讲是民众对大政方针的态度以及在转型期对各种政治社会问题所持态度的一种折射。毋庸置疑,互联网在中国的高度政治化及网民网络参与的“内爆”,以及中国网络社会伴随各类公共事件而日益成熟,都对政治、文化、道德、社会制度产生了深刻的影响和促进。正如有的学者指出的那样:“我们好像陷入了一种道德焦虑之中,对于社会道德问题的高度警觉和敏感超过了我们对于具体问题认知的愿望和应对的能力”。[3]动辄就把社会问题和社会事件进行“泛政治化”“泛道德化”处置,这种发展趋势表明社会存在一种疏远理性、瓦解共识、颠覆规则、破坏稳定倾向,以及伴随而来的思想价值观领域的脆弱性、易变性和核心价值虚化,自由主义、无政府主义思潮泛滥和道德失范。这种发展趋势对当下中国社会道德建设、核心价值和共识的培养凝聚,提出了全新要求及严峻考验。
媒介化时代中的文化主要表现为网络虚拟空间的人类行为和文化活动的一种形式;和现实社会文化相比较,享有一定的共性之外,还具有虚拟性、符号化、时效性、平等性、交互性、开放性、个性化与社群化和互动包容等特征。
在媒介化的场域中,人类社会信息通过网络传递、交流、扩散和利用,形成一种信息共享活动。在这种境遇中,技术精英文化与大众文化和草根文化混存,主流文化与边缘文化混存,现代文化与传统文化混存。媒介化的发展将不同文化背景下的人们连结在一起,网民的构成也日益多元和差异,群体文化异彩纷呈,各种亚文化、网络文化的异质性日益明显。缤纷的文化溪流汇聚一起奔腾向前,途中又必然会再分化成诸多细流奔向不同的方向,每一个文化个体都会在不同的细流中寻找自己的位置,这将是由网络文化带来的新文化景观。各种文化交流、激荡与碰撞,必然促进多元文化的对话、共存与融合。
网络发展会进一步激发文化的多元化,同时也能为各种文化碰撞与交流提供很好的平台与渠道。互联网的发展成为多元文化冲突与融合的一个生存境遇,无论是精英文化还是草根文化、无论主流文化还是边缘文化,无论是高雅文化还是庸俗文化,无论是传统文化还是后现代文化都可以依托这种境遇而互相发生冲突与融合;文化的冲突与融合是相伴而生的,绝不能对此形而上学地作出简单的判断和思考。关于“冲突”理论,从古典冲突的代表格奥尔格·齐美尔、马克斯·韦伯等,再到现代冲突论的代表科塞和达伦多夫等,他们认为冲突绝非仅仅阶级冲突,现实存在的矛盾、差异、不同,甚至多样和差异都可以理解为冲突。人们的生活习俗、惯例、行为方式、语言方式、制度文化、思维方式、等级观念、道德规范和价值理念的不同都是一种冲突。文化上的差异和多元都可以理解为文化冲突的样态与特点。文化冲突不仅包括空间性、族际性、党派性、性别维度和代际性;还包括传统与现代、本土与外来以及以区域为界限的国内外族群际之间的文化对峙,可以说文化冲突是文化发展的动力源泉。各种文化在冲突的同时,也会产生融合,任何一种文化只要发展都需要生存的境遇,这种境遇就是类似的生活基础、类似的精神基础和相关的环境与场景。在这种境遇中的文化无论存在多么明显的差异与不同,都具有一定的适应性、同化性以及一体化特性;而网络中的文化,同样也存在这些特征。媒介化时代中的文化的冲突、共存和融合同样是对立统一的。各种文化在冲突中调整,相互适应、认同和融合;没有一定的思想方面的交锋、观点方面的碰撞、价值理念的冲突,就不可能有文化的交融共存。网络时代主体的一体性与多维性的共存、过程的即时性与延时性的共存、个体互动与群体互动的共存,显示出别样的差异,多元融合的必然。意大利著名思想家和作家恩贝托·埃柯曾在纪念波洛尼亚大学成立900 周年大会发表演讲时特别强调,欧洲大陆第三个千年的目标就是“差别共存与相互尊重”。他认为“人们发现的差别越多,能够承认和尊重的差别越多,就越能更好地相聚在一种互相理解的氛围之中”。由此可见,在一个多元文化的社会中,怎样更好地做到重视差异与多元,坚持“和而不同”是一个重要的现实问题。
宏大文化的单极维度与一元表述的“绝对真理”时代,已经无法适应媒介化快速发展的需求。这需要重新思考:行走在匿名讨论的网络世界里,游弋在众声喧哗的多元文化中,如何把握这种观点充分交锋、思想竞相交流的机会与境遇,既能够捍卫权利,也能够充分表达;既能够行使自由,也能够保持自律;既能够尊重差异,也能够达成共识与共存,这是全社会面临的一个重大责任。在这样的背景下,社会各方面如何以自身作为提升公信力、凝聚社会共识、共度关键时期,本身就是一个崭新课题。否则,不仅全社会中理解与共识无法达成,我们必然会错失一次走向人的现代性与社会现代化的良机。
任何一种社会都不可能存在绝对的一元文化和绝对的单一文化。面对文化多元化,需要做到的就是让多元文化能够和谐统一。英国学者鲍曼认为:“和谐并不是千篇一律的,它总是几种不同主旋律的协奏,每个主旋律都有各自的特征,并通过这种特征且由于这种特征才能维持最后的旋律。”[4]任何一种和谐共识必须在动态的发展过程中实现妥协和平衡,在差异中求得一致与共存。正如学者刘小枫指出的那样:“社会的意义共识只有在个人和群体之间的交往互动中构成。”[5]多元文化存在是一个现实,多元文化之间存在矛盾与挑战,并不意味着人类无法通过努力寻求合理的解决路径;既然诉求多元化已经成为现实,形成共识是关键。这种共识是在多元诉求中求得的,是在求同存异中实现的。
如何实现共识?首先弄清楚共识的前提与基础是什么,当下的社会中我们依靠什么来引领共识,以及建构共识的路径是什么。
共识的前提与基础就是自由、民主与公正。它们不但是达成共识的前提与基础,也是社会主义最核心的价值。核心价值一直是人类社会发展永恒的诉求。世界存在共通的价值理念,例如自由、平等、民主、法制、公正、幸福、道德、智慧、责任、正义、博爱、富强与和谐等,必将会成为人类共同追求的理念。党的十八大报告倡导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倡导自由、平等、公正、法治。可见自由、民主与公正也是构成社会主义核心价值的重要组成部分。自由是促进人类进步的最伟大的原动力之一。自由即有权做一切无害于他人的任何事情。人类发展的历史,就是人争取自身解放的一部自由史。正如恩格斯所指出的:“文化上的每一个进步,都是迈向自由的一步。”[6]任何一个国家应该保护人民的人权,并以营建人民的幸福、保障人权为自己的神圣职责,也是一个国家存在的合理前提。坚持人文主义,以人为本,已经成为世界最主流的思潮。自由作为核心价值观具有极强的统摄力和普适性。民主同样是任何一个现代国家和人民在政治方面的核心价值理念,没有民主人们就无法从根本上体现出政治主体性,也无法真正成为一个政治人。民主不但是社会主义的核心价值之一,同样也是社会主义的本质特征。公平正义也是一直是人类社会具有永恒意义的基本价值追求,是现代社会进行制度安排和制度创新的重要依据,是协调社会各个阶层相互关系的基本准则,是一个社会具有凝聚力、向心力和感召力的重要源泉。[7]公平正义也同样是社会主义最核心的价值追求。以人为本、公平正义、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平等、自由等内容构成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给予学者们更大的空间去思考什么样的价值观才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无论如何,核心价值观应是多元的价值观中社会主流所认同的价值观,是不会随着时代的变迁而发生巨大变动的价值观。
网络时代的技术精英文化与大众文化和草根文化混存,主流文化与边缘文化混存,现代文化与传统文化交织在一起相互影响,必然对文化的内核——核心价值观产生影响;多元文化的去核化倾向,会使人无所适从,至少令文化浸淫者感觉到迷茫与彷徨。美国后现代主义大师罗蒂曾担心当代社会渗透着多元文化发展很可能导致“拒绝核心和深刻”。[8]媒介化时代人们每天都可能遭受着各种信息的轰炸,价值多元化急剧凸现出来。多如牛毛的价值观像过眼云烟,没等人们做出价值判断时则又被另一种价值观所代替,观念变更的频率比各种无线电信号变更的频率还要快,观念的丢弃比更换一件衣物还要随便,各种价值体系再也不像以前那样长久了。[9]这种文化多元、价值多元与观念多元并存的局面,会将人们拖出“诗意的栖居之地”,使人处于一种无所适从、无所归依的状态。如何解决这个问题,把人们重新带入“诗意的栖居之地”?那就需要以核心价值观来引领社会多元文化思潮,凝聚社会共识。
共识需要核心价值引领,那么共识的路径该如何建构?十八大报告倡导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倡导自由、平等、公正、法治,倡导爱国、敬业、诚信、友善,积极培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这是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最新概括。需要依靠这些核心价值来引领共识。
在多元中寻找“最大公约数”。人们的观点可以有差别,但要在尊重彼此上达成一致,这样,意见不合者才能保持自己的一份独立与尊严。价值可以多元,但在行为规范上应有基本标准;对现在的认识可以各持己见,但对公平正义的追求却应殊途同归。现实生活中的民众绝大多数认同价值多元,并认为有利于社会繁荣和进步,对多元的尊重和认同深入人心,这本身为凝聚共识提供了深厚的社会心理基础。中国的发展,必须找到这样的最大公约数,寻找我们社会的正能量,以求最大限度地凝聚共识,才能在博采众长中凝聚起社会的最大合力,在多元中树立主导,在多样中谋求共识。
在多元中寻找“共识生长点”。文化与价值多元有利于社会繁荣和进步,对多元的尊重和认同深入人心,这本身为凝聚共识提供了深厚的社会心理。我们需要在“多元”中寻找共识生长点,这是相互交流、协商的基点,也是寻求共识的出发点。当前的改革发展与成果大家分享就是“共识生长点”,也是我们常说的在多元中立主导、多样中谋共识。
在多元中寻求“共振频率”。所谓“共振”是指一个物理系统有其自然的固有的频率或称振动频率或称共振频率,在该频率下,该系统趋于从周围环境吸收更多能量的趋势。无论是人类社会还是自然世界都存在一个“和谐”而“共振”的问题。建设人类“和谐社会”的根本问题就是要找准“和谐”之源的“根音”,找准天地自然的固有频率,找准人类社会的固有频率。如何在多元文化中寻求“共振频率”,如何在各异的利益诉求中建立“共鸣观点”?其根本就在于“以人为本,民生为本”,“让人民生活更幸福更有尊严”,让“发展成果由人民共享”。
在多元诉求中求得共识,在求同存异中实现同舟共济。既然诉求多元化已经成为现实,那么,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可能出现整齐划一的赞同或是反对声,只能是各自表述,在不同的利益表达中求同存。我们要理性地认清诉求多元化是时代进步的标志。在多元化诉求中达成的共识,是真正的共识,是推动切实有效工作的动力。而当前最重要的共识,就是改革开放、社会和谐、科学发展和中国特色。凝聚共识不是否定分歧、千篇一律,而是在存异中求同、在分歧中求和。今天很多领域的改革都进入了深水区,涉及复杂的利益群体、运转环节。形成共识是关键,要做到善于倾听民意、吸纳民智,兼顾各方利益诉求,才可能达成真正意义上的共识。
加强网络中的协商民主。茨威格在《异端的权利》中曾这样写道,“我们的世界大得足以容纳许多真理。”在利益多元、观念多样、思想多变的当下生活中,“差异”与“多元”构成了我们生活的丰富图景,因而“交流”与“协商”也成为凝聚共识的必然路径。尤其是多元文化展现出的冲突,更加彰显了协商民主的重大价值。协商民主指的是自由平等的公民,基于权利和理性,在一种由民主宪法规范的权力相互制约的政治共同体中,通过集体与个体的多次反思、对话、讨论与辩论等复杂过程,而形成合法决策的一种民主体制和治理形式。新媒体传播具有多样化、相互激荡的交流特征,这些特征虽然会带来诸多的观点冲撞和意见分歧,但是,经过时间的淘汰、理性思辨的筛选、事实真相的引领,就会逐渐形成协调和协商的机制,达成分歧到共识的意见转化。因此,协商民主,能够很好做到尊重差异、鼓励对话、强调共识而愈益彰显其时代价值和实践价值。
社会主义核心价值的建构、传播与认同既是一个不断消弭分歧、增进共识的过程,也是一个促进理解、获得赞同的过程。只有充分发挥新媒体的“沟通”“协商”和“引导”功能,才能推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传播实现由差异到理解、由分歧到共识的跨越和转化。剧烈转型与快速发展的当代中国,比任何时候都需要成为一个和谐整体,比任何时候都需要凝聚社会的共识,只有这样才能创造与维护社会活力竞相迸发的局面,筑牢不断繁荣昌盛的中华民族大厦基石。
注释:
[1]程曼丽.从历史角度看新媒体对传统社会的解构[J].现代传播,2007-6,94.
[2][美]马克·波斯特.第二媒介时代[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0:42.
[3]张颐武.网络愤青患了道德焦虑症[ O /L ].青年参考,2006,09,01.
[4][英]齐格蒙特·鲍曼.个体化社会[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2:111.
[5][刘小枫.现代性社会理论绪论[M].上海三联书店,1998:490.
[6]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文集[M](第9 卷).人民出版社,2009:120.
[7]参见庞元正:《怎样理解社会主义和谐社会是公平正义的社会——学习胡锦涛同志重要讲话系列谈》(《人民日报》2005 年4 月6 日)。
[8][美]理查德·罗蒂.后哲学文化[M].黄勇编,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92:153.
[9]范俊玉.论世界文化体系的多元特征[J].学术探索,2004,(11):120-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