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金,1904年11月15日生,四川成都人,原名李尧棠,长期致力于文学创作和翻译工作。曾与靳以合编《文学月刊》,与茅盾创办《烽火》。任过上海文化生活出版社、平明出版社总编辑。1949年后,历任中国文联副主席,《文艺日报》、《收获》、《上海文学》主编,中国作协副主席、代主席、主席,全国政协副主席。
巴金的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雾》、《雨》、《电》、《家》、《春》、《秋》等,中篇小说《憩园》、《寒夜》等,散文集《随想录》等。巴金的写作生涯超过六七十个年头。这几十年正是中国社会历史风云变幻的岁月,也是中国文学史上风云变幻的岁月。在这样的条件下,巴金的生活与经验无疑是极为丰富的,并为他提供了极为宝贵的创作素材。他是“五四”运动以来中国伟大的作家之一。他在国内外获得过无数的赞美与诸多的奖励。苍穹中还闪烁着一颗以他名字命名的“巴金星”。
从“活到四十”到“活到九十九”
巴老早年曾经宣示:“我只想活到四十(岁)。”
何以会如此想?这可能与他家族人的早逝有关。他说过:“我们家族以往最长寿的是我叔父,只活了66岁。”
然而,在人寿普遍提高的今天,巴老的愿望改变了。他在1990年表示:“我愿意再活一次,重新学习,重新工作,让我的生命开花结果。”1991年更是动情地说道:“我的生命什么时候开花?那就让我再活一次吧,再活一次,再活一次!”他曾就此解释:“把我的全部感情、全部爱憎消耗干净,然后问心无愧地离开人世,这对我是莫大的幸福,我称它为‘生命的开花’。”
有趣的是,巴老曾与好友冰心、萧乾共同约定:大家都要活到99岁。遗憾的是,结果只有巴金与冰心“达标”实现了心愿。萧乾则差得远,刚刚度过90诞辰就去世了。尽管如此,这三位文坛挚友仍然都是我们所羡慕的长寿老人。
多病的岁月
1982年11月7日晚,巴老在家中不慎跌倒,他的左腿骨折了。虽住院治疗数月,仍不良于行。其实,他晚年已几度跌跤。加之又罹患了帕金森病,因而只能持杖缓行。
帕金森病的逐渐加重使他说话缓慢,四肢哆嗦,他几乎连握笔的力气也没有了。为了缓解颤抖的手紧握在一起的痛苦和锻炼肌肉的张力,人们缝制了纱布小白球塞在他手心里。
1994年,他因为起身要去取一部普普通通的书而致胸椎压缩性骨折,使他痛苦不已,他的机体功能越来越差了。
更麻烦的是他的呼吸道疾病,由于经常感染,呼吸不畅,痰液难排,医生不得不于1999年春对巴老进行气管切开术。手术后他已不能说话,自此也基本上不再会见客人。
多年来,巴老的病情时有反复与变化,但主要还是呼吸道疾病引发的。后来还曾出现过肾衰竭、腹水、胃出血、腹腔大出血——确诊为恶性间皮细胞瘤。尽管医院方面始终在积极救治,一代文学巨匠还是离开了我们,巴老临终的时刻是2005年10月17日下午19时6分,享年101岁。
遗憾:未能安乐死
面容清瘦、体质羸弱的巴老年逾百岁,人们纷纷探求他的长寿之道。可是,无论是他本人的记述还是旁人的观察,似乎都说不出所以然来。他的女儿曾在电话里回答笔者:我想他没有什么养生方法。巴老的侄儿李舒曾调侃地对人说:若问巴老的“长寿秘诀”,那就是七个字:“抽烟喝酒不锻炼。”
的确,巴老是抽烟的,但据说他抽的是“包口烟”——这是四川方言,其意是:烟吸后只在嘴里转一圈,并不吸进肺里。他的酒量不大,每饮只有一二两。年老多病后,烟酒只能放弃了。巴老一生爱静不爱动,除年轻时和朋友爬过山、划过船外,别的体育项目都不会。当然,日常散步还是有的。
巴老嗜茶,最常喝的是云南的沱茶。偶尔也会换换口味,譬如台湾客人曾经送他两盒“冻顶乌龙”,喝完后照旧再喝他的沱茶。
四川人自然爱吃四川菜。但晚年因病也就难得尝到辣味了。不过他也喜欢江南的叫花鸡与红烧狮子头等物。
这样的生活习惯似乎难与长寿挂起钩来。然而巴老确确实实是位寿星。且不说古代“世上难觅百岁人”,即使在今天,百岁寿星仍然归类于凤毛麟角一族的。那么,是不是就真的找不出巴老的长寿之道呢?不,若细细剖析,我们还是可以述说二三的。
一是巴老的心理健康。他胸怀坦荡,心中充满着爱。“文革”结束后,巴老敢于解剖自己,更敢于说真话,从而得到了公众的赞许。这些对纯洁心灵、促进健康都是有益的。
二是他对死亡的坦然。巴老淡泊名利,无贪少欲,并不刻意留恋尘世。由于心境平静,对身体各器官的正常运行是有好处的。
三是良好的医护条件。有关报道告诉我们,在巴老生命最后的十多年里,他多数时间都是在医院里度过的。鉴于他的特殊身份和人格魅力,医务人员对他真是关爱备至。且不论曾经连续抢救20个昼夜时医务人员付出的辛劳,即使在病情稍稍稳定的情况下,吃喝拉撒也全都有人照应,仅仅是护士,每班就有四人。新华社记者就写过医务人员“帮助巴金活过百岁”的消息。总之,如果没有医院方面的精心医疗和护理,巴老是不可能寿长101岁的。
不过,巴老的长寿并不值得羡慕,因为他晚年的生存质量太差了,他勉强地“活着”也实在是太苦太累了。据《亚洲周刊》报道,香港的有些名人就曾多次呼吁有关方面准予巴金“安乐死”。他们说:“看到他在病床上活得那么痛苦,真为他难受。”他们说:“与其让他备受剧痛折磨,形如枯槁而死,不如让他借助医生之手早日了却生命,这从本质上讲更符合人道主义精神。”
其实,巴老尽管希望多活些年,但面对疾病的折磨,他是愿意安乐死的。冰心的女儿吴青在深情地谈起巴金舅舅时说道:“他活得很痛苦,他的心愿就是能安乐死,但他身边所有爱他的人都希望他活着。”巴老自己多次说过:“长寿不是好事。”“长寿对我是一种惩罚,是受罪。”他把病中的生活称之为“非人的生活”。巴老较早地提出安乐死大概是在1994年胸椎压迫性骨折后。1995年在谈及夏衍被拔管而亡时他对家人说道:“我以后也要这样,安乐死。”有次,巴老在清醒时刻也对医生说过:“不要用药了,让我安乐死吧。”他还对女儿发脾气,说她不听他的话,不尊重他,不让他安乐死。
巴老因何要提出安乐死呢?这固然与他能看淡死亡和不愿遭受太多的病痛有关,也与他的至亲好友一一离去,自感活着已失去意义有关,更与他不愿做社会与家人的“累赘”有关。他早就说过:“我是一个废物了,安乐死吧!”
自然,巴老永远都不是“废物”,正如著名作家白桦所说:“在中国这一代知识分子中,他是最勇敢、也是最勤奋的一位思想者。”但是万物都会消亡。巴老在毕生奉献之后,在生命开花结果之后,有权利选择“安详而毫无痛苦的长眠”方式,遗憾的是他无法那样做。
明代的刘基《绝句》云:“人生无百岁,百岁复如何。古来英雄士,各已归山河。”
巴老毕竟离我们而去了。2005年11月25日,按照他的意愿,他和在文革中去世的心爱妻子萧珊的骨灰搅和在一起撒向了东海,他俩相携着奔向远方了。(编辑祝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