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异地高考——仿佛是一只悬在头顶的靴子终于飘忽着将要落地,全国各地的人们各怀心思注视着这只靴子落地的姿态。
“靴子”是从8月30日国务院办公厅转发教育部等《关于做好进城务工人员随迁子女接受义务教育后在当地参加升学考试工作的意见》之后,作势欲飞的。国办明确要求:各地有关方案应于2012年年底前出台。不过,“靴子”又在9月6日教育部长袁贵仁的话音里,停滞在半空中——家长须满足有稳定住房、稳定住所、稳定收入、稳定缴纳社会保险,学生须满足有一段稳定时间学籍等条件才能参加异地高考,苛刻条件让舆论再度哗然。
主张众生平等的人们,愤怒于异地高考的高门坎,这无异于把农民工子女排除在外。但在北京上海的当地论坛,市民们几乎一边倒地反对开放异地高考,在他们看来,这是又一次对本地户籍的挑战。
他们并不孤单。欧美和东亚邻国的工人农民经常会对进口产品、外来劳工挤占自己的生存空间感到焦灼,于是罢工抗议。争取蝉联的美国总统奥巴马,也善于利用这种焦虑拉选票,他最近造了一连串反驳罗姆尼的“我不相信”的排比句,其中就有教育方面的,“我不相信,解雇教师、减少给学生的奖助学金,能够帮助我们与中国培养的科学家和工程师们竞争”,颇能赢得急于维护自身经济利益的美国师生的好感。
尽管历史已经证明,没有流动,一个城市或一个国家都会失去发展活力,但是,正如西方国家明知贸易保护主义、人才保护主义不合理也难以根除一样,中国的户籍制度也难迅速废止。大城市的承受能力有限,在相关配套措施还不完备的前提下,单边放开户籍,或放开异地高考,可能导致流动人口大量涌入,冲击城市管理,产生族群冲突。
其实,不妨把放开人口自由迁徙,变成一个“积跬步而致千里”的渐变过程。
先惦量一下,“北京户口”或“上海户口”究竟意味着什么?起码意味着三个优先:就学优先,优质教育资源集中,北上广的中高考比外地考生要容易许多;就业优先,高校毕业生的京沪生源与非京沪生源有极大的政策区别,领取失业救济金的前提是有本地户籍;社会保障优先,拥有户口才能享受住房、养老等保障。可见“北京户口”或“上海户口”含金量充分,一旦失去户籍保护,自由流入的外来人才与劳动力势必会冲击本地原住民的既得利益。
那么,就从削弱户籍的“含金量”开始。仍以教育为例,与其放开“异地高考”,不如放开各大学的自主招生。在很多国家,没有所谓高考的统一录取分数线。比如在美国,招生权全然控制在高校手中。公立的州立大学确实对本州考生有经济优惠,但教育质量更高的私立大学在学费上则一视同仁。而且,为了保持教育公平和校园文化的多样性,私立大学会有意识向欠发达地区、少数族裔、离异家庭、贫困家庭和特殊人群倾斜。对哈佛大学、耶鲁大学而言,一个在吸毒、犯罪家庭长大,或是在黑人贫民窟中成长的学生,分数即便比本地、本州的白人中产家庭子女低上二三百分,被录取的也可能是前者——因为他们的“艰难困苦”,更有“玉汝于成”的培养潜能。
如果把招生的自主权还给北大、清华和复旦、同济,如果农民工子女的录取分数低于本地孩子的,那么,还用得着劳师远来的“异地高考”吗?这样带来的社会震荡恐怕相对要轻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