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青蛇》中法海的“成见”及转变

2012-12-29 00:00:00蔡月宇
新闻世界 2012年1期


  【摘要】影片《青蛇》是导演徐克于20世纪90年代初拍摄的,该影片一改传统“白蛇传”的传奇故事,选取“青蛇”为主要表现对象,让年轻的法海与青、白二蛇,以及许仙展开一段感情纠葛。本文选取法海这一角色为主要研究对象,试以沃尔特?李普曼在其著作《公共舆论》中提出的“成见”概念为视角,分析影片中法海的观念转变,揭示法海观念中“人—妖”等级,父权社会中女性形象的转变过程。
  【关键词】《青蛇》 李普曼 公共舆论 成见 女性主义
  《青蛇》是由导演徐克在20世纪90年代初拍摄的一部影片。该影片根据香港剧作家李碧华的小说《青蛇》改编,选取青蛇这个在以往传奇故事中的“配角”担当电影的主要表现对象,而法海则从传统观念中顽固老和尚的形象摇身一变,成了帅气俊朗且法力无边的年轻法师,他“六根”未尽,并与白蛇、青蛇和许仙三人展开一段缠绵悱恻的感情纠葛,虽说青蛇是主角,但在电影中的戏份却不如法海多。
  本文试以沃尔特·李普曼在其著作《公共舆论》中提出的“成见”概念为视角,分析影片《青蛇》中法海的观念转变,揭示法海观念中“人——妖”等级、父权社会中女性形象的转变过程。
  一、“神人鬼妖四界等级有序”
  影片开头,法海站在高处冷眼俯瞰人间,画面采取红色背景处理,在阴森幽怨的音乐衬托下,呈现了人们的疯狂、凶残,人间到处充斥着打斗与杀戮。画面中到处是面目狰狞的雕像,出场人物均面部丑陋,所谓“相由心生”,影片在这里暗示了人们内心的丑陋。法海一直沉默不语,末了道出影片的第一句台词:“人!”
  接下来,画面中云雾氤氲,风轻气爽,站在湖面上的法海突然睁开眼睛:“妖?!”原来,不远处有一只蜘蛛精幻化成白发苍苍的老禅师在腾空飞行。法海随即赶上蜘蛛精,在揭示了他“妖”的身份之后,毫不留情地收了蜘蛛精,废去它百年修行,并将其压在一座塔下。
  被收服前,蜘蛛精告诉法海“我长期拜伏灵台寺大金佛脚下,吸收佛荫,性情和祥”,而法海则未加丝毫考虑或犹豫,只甩出一句“废话”,便依然亮出袈裟与大锣金钵,照收不误。后来在钵中蜘蛛精仍苦苦哀求:“法师,放过我吧!你慈航普渡,救世济民,放我一条生路吧。现在法师你收了我,我就永不翻身,百年修行,功亏一篑,上天有好生之德,不要叫我变回蜘蛛呀。”而法海认为,“神人鬼妖四界,等级有序。”
  李普曼在《公共舆论》中提出,“如果经验与成见发生矛盾,则两者之一就有了麻烦。”“有时,如果此事非同小可,而且使他感到总体上困扰着既定的观念系统,他可能会深感震动,以致怀疑所有已被接受下来的生活态度,期望某个事物名正言顺地不再是人们通常所认为的那种事物。”①
  当法海将妖怪收服之后,拾到了蜘蛛精的佛珠,“妖已经收了,灵气仍凝聚不散,难道他真的在菩萨脚下受过佛荫?难道我收错了?不会的!不会的!”在这里,法海无法接受自己收错了妖,深受打击,奔跑着一头栽进雨中。
  笔者认为,法海脑海中 “神人鬼妖四界,等级有序”的观念是一种成见,他已将事物按级别进行分类。李普曼指出, “要想生动详尽地察看所有事物而不加以分类概括,这会使人筋疲力尽,而且,面对五花八门的事务也没有这种可能性。”②
  根据李碧华的小说《青蛇》,这段故事发生在南宋时期。即法海处于古代社会中,人们生活圈子狭小,信息交流闭塞,至于是何种原因导致这套成见的形成无从考证,但“观念”在“接受信息的过程中产生阻碍作用”。这种“观念的内容”,即成见,为“公认的典型、流行的样板和标准的见解。”③
  上述观点在影片开头的两个片段中可以得到证实:法海俯瞰人世,已然知晓人类是残暴无良的。后与蜘蛛精交战时,尽管蜘蛛精一直在解释自己并非残暴的异类,因长期吸收灵台寺佛荫,故性情和祥,但法海丝毫不为所动。说明法海心中固有的等级观念阻碍了他对于外来信息的接收,他一直秉承妖会祸害人间,妖不分好坏这个观念,直到发现“灵气凝聚不散”的属于妖精的佛珠之后才觉察到自己做错了,就算如此,也仍旧选择逃避不承认。在法海的观念中,人再怎么无良粗暴始终在妖之上,人的地位可以从后来青白二蛇幻化人形之后,白蛇教导青蛇的话中窥见一斑:“人是什么?万物之灵啊,好好学吧!”而妖怪一律都应被诛杀、收服,因为妖始终是要祸害人间的。
  法海收服蜘蛛精受挫,这点稍稍让他的“人—妖”等级观念有所动摇,后来在紫竹林巧遇青白二蛇时,显然法海的处理方法已有所改变,不再鲁莽行事。当他发现竹林上方盘卧着两条蛇精时,依然想要收服,而后发现她们在为一名正在生产的村妇遮雨,于是法海破了例。“辜念你们本性善良,好心帮人,本座破例放你们生路。”并将佛珠赠与她们,欲助其修行。
  上述情景表明,虽然外在信息在接受过程中遭到了成见的阻碍,但还是产生了影响,这说明法海懂得了妖分好坏:“善恶有报,善归善者,恶受恶果……”当经验与成见发生矛盾,“倘若他仍然好奇心盛且心胸开阔,这个新景象被接纳进老画面,并会获准对它加以修改。”④
  由于法海正处修行阶段,六根未尽,在竹林中看见了赤身裸体的产妇,故心生魔障,难以化解。为了解除魔障,法海诚心悔过,知晓对蜘蛛精的处理方式是错误的,就释放了蜘蛛精。在此处,他的观念由于魔障的出现进一步发生转变,法海已然不再将妖视为对手,到更像朋友。“蜘蛛,当日我废你百年道行,今日我被魔障所困,如果你我能渡过这一劫,或者来日相逢再并肩飞行,后会有期。”这一点在后来法海协助青白二蛇,三人共同施法治理水患时也有所体现。
  二、“女色”转变成情爱对象——父权社会中女性形象转变
  在影片中,端午节至,人人都要喝雄黄酒应节,白蛇怕青蛇修行不够现出原形,劝她离开,却让青蛇误会成以为自己的存在会妨碍白蛇与许仙的二人世界,故赌气不走躲在宅中荷花池内。许仙之前已识破了青白二蛇的真实身份,为了维护白蛇,偷偷将雄黄酒倒入荷花池,使得青蛇露出原形,吓得许仙魂飞魄散。白蛇为救许仙欲冒死盗取灵芝草,青蛇前来相助。打斗之时,青蛇差点被仙鹤吃掉,危急时刻亮出了身上的佛珠,法海看到佛珠引开仙鹤。青蛇便诱惑法海来拖延时间,好让白蛇回去救人。
  法海是出家人,修行时间尚短,无法逃脱色欲的诱惑,乱了定力。他恼羞成怒,将这种耻辱全部归结在青蛇的身上,心生怨恨。
  虽然法海不同于世间的男子,但在本片的语境中男人通常都认为应远离女人,远离“女色”,一旦沉迷于 “女色”,就会“身败名裂,前功尽弃”。女子是祸水,是男人的附庸,地位永远在男性之下,这是一种成见。这种成见同样体现在许仙身上。在该片中,许仙是个教书的老师,他在课堂上一把撕碎了学生秦松写的情诗,并生气地指责其“沉迷女色,浪费青春,荒废学业”。
  笔者认为,自从父系氏族社会取代母系氏族以来,男性始终拥有话语权,“母权制的被推翻,乃是女性的具有世界历史意义的失败。”在父权文化下,女性形象长期处于缺席、遮蔽和被扭曲的状态。对此,法国学者波伏娃在其著作《第二性》中指出:“一个人之为女人,与其说是天生的,不如说是养成的。没有任何生理上、心理上或经济上的定命,能决定女人在社会中的地位,而是人类文化之整体产生出这居于男性与无性中的所谓女性。”⑤
  片中法海是父权社会中的代表,他自身六根未尽无法逃脱对色欲的渴望,故数次打破他想要坚守的佛家理数。例如在紫竹林遇到赤裸的村妇无法忘怀,心生魔障,出现许多丑陋的妖怪来纠缠,这些光头长尾巴的妖怪都为雌性,分明是法海的色欲在作祟。还有就是在昆仑山中法海本想借助青蛇加强自身修行,却被青蛇诱惑以失败告终。他不从自身找原因反而将恨意宣泄在青蛇,即女性身上,进而实施报复行为。
  法海将许仙挟持到金山寺,引得青白二蛇前来要人,双方进行了一番激烈的交战。水上斗法时,白蛇动了胎气,产下一子,这对法海造成了莫大的震撼。“白蛇产子?难道她真的修炼成人?白素贞是人,不会的!你们骗我!”这时,法海将“人—妖”等级依旧划分得清楚明白,认为妖永远无法超越人类。
  当白蛇产子之后法力减弱,无法控制洪水,自己被卷入湍急的水流之中时,法海已不再将其视为妖精,而是将她看做一位人类的母亲,不称“蛇妖”而改口叫“白素贞”。后雷峰塔断裂并向白蛇袭来时,法海大呼“白素贞,那个雷峰塔……危险!白素贞,我帮你挡水!”然而最终白蛇还是葬身雷峰塔下,孩子被法海救起。在这里,女性地位在法海的观念中得到提升,女子不再是罪恶欲望的载体而是赋予生命的孕育力量。笔者认为这种观念回归到了原始母系氏族社会中女性的崇高地位,如神话中的“女娲”形象。
  片尾法海呼唤青蛇,一声“小青”诉尽衷肠。笔者认为,这时法海已将青蛇从最初的禁欲“女色”转变为“情爱”的对象,朦胧之中似乎理清了他对青蛇在昆仑山中时那段暧昧不明的情愫。至此,法海作为父权社会的代表,其观念已然发生了颠覆:女性应与男性地位平等,同时女性神奇的孕育力量应该让她们备受关注。□
  
  参考文献
  ①②③④沃尔特·李普曼 著,阎克文、江红 译:《公共舆论》[M].上海世纪出版集团,2006:75、67、65
  ⑤西蒙娜·德·波伏娃 著,陶铁柱译:《第二性》[M].中国书籍出版社,1998
  (作者单位:安徽大学新闻传播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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