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奇“骨运输” 骨头长出来

2012-12-29 00:00:00靳晓方梁学亚
大众健康 2012年9期


  5月,春回大地。内蒙古包头市大观园饭店举行了一场隆重的婚礼。伴随着庄严的婚礼进行曲,洋溢着幸福笑容的新郎郑勇,手挽着美丽的新娘,迈着蹒跚却坚实的脚步走向红地毯。
  婚礼仪式开始之前,主持人拿出了一封来自千里之外的贺卡:“今天,你走进了幸福的婚姻殿堂,我们是多么地为你高兴。虽然北京与包头远隔千里,我们不能在此时亲眼见证这个美好的时刻,但是,这张贺卡带去的,是北京积水潭医院创伤骨科和手外科全体医护人员最真挚的祝福!”
  听到这里,新郎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泪水,新娘也情不自禁地哽咽起来。郑勇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几年前,那段噩梦般的经历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
  2006年的一个深夜,包头市交警大队九原支队25岁的交警郑勇与同事在远离市中心的210国道执勤夜查。当他拦下一辆超载的大货车准备进行检查时,身后突然闪出一道刺眼的灯光……
  当郑勇恢复意识的时候,他已经被强大的惯性拖出32米,更要命的是,他的右腿被卡在车轮和路面之间,膝盖往下20多厘米的骨头被碾碎了洒落在路面上。当肇事车辆完全停下来时,郑勇被卡车巨大的冲力甩到了国道的护栏上。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缓过神的同伴立即把郑勇抬上警车,迅速驶往13公里外的包头市中心医院。
  医生的诊断是:粉碎性骨折、大面积软组织缺损、伴有骨盆骨折。此时,郑勇的出血量已达3000多毫升,生命危在旦夕!
  “必须马上截肢,否则会有生命危险!”听到医生“无情”的宣判,郑勇的父亲觉得天都要塌了!
  “医生,我求求您了!您再想想办法!孩子才20多岁,要是截肢了,他下半辈子怎么过啊!”
  医生无奈地摇摇头:“出血3000毫升,按治疗原则,他截肢的几个条件都够了。我们是没有办法了,要不,你们去北京积水潭医院试试吧。”
  于是,救护车、警车一路呼啸着,在包头市中心医院派出的医生和护士的陪护下,郑勇一家人踏上了路程。
  医生们决定冒险保肢
  经过10个多小时的颠簸,郑勇一家人顺利到达北京积水潭医院。
  病情不等人,急诊室开通了绿色通道,治疗骨盆骨折的专家、创伤骨科吴新宝主任准备就绪。
  吴主任仔细检查了郑勇的伤情并迅速思考治疗方案:当务之急是先要把郑勇的骨盆复位,如果骨盆和髋臼骨折复位不好,那么郑勇的整个下肢将无法恢复基本的走路功能,小腿的保肢治疗也将失去价值。
  然而,治疗又是矛盾的。因为做骨盆复位手术的最佳条件是把下肢彻底清创,避免感染;可是,如果下肢彻底干净了,骨盆复位手术很可能就失去了最佳时机。
  保肢还是截肢?
  吴主任找到郑勇的父亲,把治疗的风险告诉他。老人家沉默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带着儿子千里迢迢来到北京,面临的还是截肢的选择。
  郑勇看着失神的父亲,缓缓地说:“吴主任,实在不行就把我的腿截了吧。”
  老人家捂住脸失声痛哭!从郑勇出车祸到现在,老人家没流过一滴眼泪,但是,当儿子亲口说出“截肢”这两个字时,他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泪流满面。
  吴主任动容了,他明白“保肢”对这一家人的意义。他决定承担风险,为郑勇保肢。
  为争取宝贵的治疗时间,术前,吴主任对郑勇的右腿进行了彻底清创,防止感染灶存在。几次大面积清创让郑勇右腿的肌肉越来越少,吴主任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因为他心里很清楚,肌肉去的越多,小腿保存的可能性就越小。
  吴新宝主任为郑勇实施的手术开始了。这是决定能否保住右腿的关键时刻。手术进行了7个小时,骨盆和髋臼复位手术成功了。
  把肌肉移植到他的右腿上
  骨盆和髋臼复位手术成功后,接下来就是小腿肌肉的恢复。
  看到郑勇的第一眼,手外科副主任医师陈山林心里一沉。郑勇的病情实在是太重了——几乎没有人认为他能够再站起来。
  看着郑勇的X光片,手外科田光磊主任眉头紧锁:“郑勇的足底到底还有没有感觉?”陈山林回答:“有!”“那就保!”短短的几句话,透出了手外科专家为郑勇保肢的决心。
  经过研究,专家们决定对郑勇缺损的小腿进行肌肉再植。
  只有有了正常的肌肉组织,才能保证伤腿的神经和血液畅通,为下一步治疗创造必备的条件。所以,找到一块与缺失部位相吻合的肌肉就成了当务之急。
  田光磊主任率领团队制订了一个大胆的手术方案:从郑勇身上选择一块合适的肌肉移植到他的右腿上。说的通俗点,就是“拆东墙补西墙”。经过严格论证,专家最终选择了与缺失的右小腿血管和神经吻和的背阔肌。
  术中,医生首先在郑勇的后背切了一个长25厘米,宽6厘米的刀口,取出一块背阔肌,覆盖在小腿上,再从大腿根部取皮植在新移植的肌肉上,整个过程缝合了300多针。
  田光磊主任向郑勇的父亲介绍了肌肉移植成功的标准是:在手术时游离移植的肌肉组织经与受区的血管吻合后,肌肉组织上血管充盈,肌肉颜色红润,有散在的活动性出血,随同肌肉一起移植的皮肤红润,毛细血管反应正常。
  术后,郑勇的父亲每天都要来病房好几趟,要是看到移植肌肉的颜色发黑,他就会担心移植的肌肉没有成活,可能要截肢……老人家一直提心吊胆,寝食不安,直到十天后,专家为郑勇做了决定性的检查。
  田光磊主任仔细地检查后,对郑勇的父亲说:“放心吧,郑勇的肌肉移植成功了!”
  半年后郑勇回到医院
  经过40多天的治疗,郑勇保住了右腿。一家人心怀感激地回到包头。然而,一个强烈的愿望促使郑勇半年后又回到了北京积水潭医院:“我想像正常人一样走路。”
  原来,郑勇保住的小腿无法站立和负重,更不能行走,因为他的小腿失去了21厘米的骨头,小腿与大腿的连接靠的是外固定架,如果离开双拐,他寸步难行。
  为了能像正常人一样轻松走路,郑勇回到北京积水潭医院开始了保肢治疗的第三步——实施骨运输手术,让缺失的骨头长出来。
  骨运输包括移动一段游离的、之前曾被用低能量方式截断的成活骨段,用它填充骨段之间的骨缺损。运输骨段的尾部通过牵拉成骨与主骨的截骨面保持连续性。运输骨段的头侧通过转化成骨与靶向骨面融合在一起。骨运输装置通常包括贯穿全骨的带有张力的克氏针和可任意调整方向的环形外固定架。
  骨运输术的治疗时间被分为3个连续的阶段:等待期、牵拉期和实变期。
  等待期是指从截骨到开始牵拉时间,此期的长短要根据截骨部位、方式及其软组织的状况而定,通常为7~14天。在牵拉期,通过外固定架的装置将牵拉速度控制在1mm/D,频率为每次0.25mm,4次/天。持续的牵拉使得截骨端之间的牵开间隙逐渐延长。牵拉期的停止或因已经达到延长的距离,或因出现并发症及患者不能耐受。最后也是最长的时期就是实变期。在这段时期,牵拉间隙内形成的新骨桥接被运输的骨段与主骨,同时骨皮质化。外固定架要一直保持原位,直到新骨强度足以抵抗短缩、折弯、扭转力所导致的骨折或畸形之后,才可以去除外固定架。
  正常小腿靠三条动脉供血,而郑勇的右腿有两条动脉已经完全损坏,仅存的一条动脉供血也受到了影响。由于严重的外伤,实施骨运输手术发生骨髓炎的危险将是正常手术的4倍。
  要使缺失的骨头长出21厘米,并且达到一定的直径、密度和强度,同时承担行走的功能,谈何容易?北京积水潭医院创伤骨科专家黄雷打了一个形象的比喻:“这就如同在贫瘠的土地上种庄稼,我们要保证有收获,而且必须是丰收!”
  丢掉寸步不离的双拐
  2007年3月,为“骨运输”做准备的第一次骨重建手术顺利完成。两个月后,让断骨部位长出新骨的第二次手术开始了,然而选择一个合适的截骨位置让黄主任费尽周折,因为被选择的位置骨质十分疏松,但这又是实现骨运输唯一的关键部位,如果这次手术失败,前几次保肢的成果都将前功尽弃。
  凭借多年的经验,黄雷主任最终完成了这次手术。郑勇的家人和在场的医护人员都激动不已。郑勇的姐姐不禁放声大哭:“医生,谢谢你们!要是没有你们,我弟弟就不可能有这条腿。”
  正常的新骨以每天一毫米的速度生长,这短缺的21厘米腿骨要用2年多的时间才能完成。如果当中发生了骨髓炎,或新生骨在生长过程中造成对神经血管的压迫和术后畸形,都将宣布治疗失败。
  漫长的三个春秋过去了,医生们创造了奇迹。
  2009年5月5日,郑勇亲手拧开了陪伴他三年之久的外固定架螺拴,丢掉了寸步不离的双拐。
  尽管右腿不能屈伸,但郑勇最终还是实现了他的愿望:像正常人一样站立、行走。他迈着坚实的脚步,回到心爱的交警岗位,走向他幸福的人生。
  后记
  编完这篇文章,我们对交警郑勇产生了由衷的敬意。为了跟他就细节部分进行沟通,我们对他进行了电话采访。
  郑勇介绍说,出院后,他按照医生的嘱咐,不负重,防外伤,适当进行散步等锻炼。如今,事故已经过去六年了,郑勇对伤腿的恢复情况非常满意。他说,他现在的生活非常幸福。
  专家简介
  吴新宝,北京创伤骨科研究所所长助理,北京积水潭医院创伤骨科副主任、主任医师,北京大学教授,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国际内固定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