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富士苹果产销地价格关系看中国市场效率

杨美丽

（浙江海洋学院管理学院，浙江舟山316000）

一、问题的提出与国内外研究动态

1978年以来，中国逐步从中央集权的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轨，市场机制在中国经济资源配置中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但是，市场机制的完善和有效市场体系的建立是一个逐步完善的过程。对于中国这样一个大型的转型经济体而言更是如此。由此，对于中国市场运行效率和市场经济地位的判定［1］也就成为经济学界研究的热点。

从横向角度的研究看，喻闻等 （1998），［2］武拉平 （2002），［3］Park 等 （2002），［4］孙顶强（2005）［5］等对中国大米、小麦、玉米、生猪、木材等产品市场的研究认为，短期中，中国国内产品市场间的整合程度不强，但长期中整合关系成立，中国国内市场长期来看是统一的，有效的；但同时，Young、Alwyn （1997，2000）［6］，Wan （1997）［7］等对中国大米等市场的研究则认为，由于贸易壁垒、运力不足、政府干预等原因，转型期的中国国内市场正在变得更加分割，市场间整合程度下降，不能称之为有效良好的统一市场。

从纵向角度的研究看，目前的研究基本采用宏观层面价格指数数据进行分析。其中，申银万国研究所 （2008）［8］的研究表明，中国国内市场生产——消费环节存在显著价格传导效应。但同期贺立平等人 （2008）［9］的研究却表明，中国国内市场生产——消费环节间存在显著倒逼效应但不存在传导效应。张成思 （2010）［10］在申银万国研究所 （2008）、［8］贺立平等人 （2008）［9］的研究基础上新加入中间环节——流通过程，发现，生产、流通——消费环节存在传导效应；消费——流通、流通——生产环节存在倒逼效应；但同时，生产——流通环节不存在传导效应，不符合“整体价格水平的波动一般先出现在生产领域，然后通过产业链向中下游扩散，最后传导到消费品领域”的价格传导基本规律。

对比以上文献，发现：（1）政策是凌驾于市场之上的力量，而以上研究对象多为粮食、生猪、木材等中国政府调控力度较强的市场，即便是采用价格指数的横向研究，采用的原材料购进价格指数等亦受较强的政策规制，无法真实有效反映中国市场运行效率。（2）虽研究数据和结果不同，但市场效率的判定依据基本相同。如不同市场间价格随时间变化保持同步波动，即判定市场有效。虽部分研究 （王秀清，2007；［11］王怡，2007）［12］指出，价格整合不等于市场整合，价格不整合也不等于市场不整合，但是，基于价格关系，考虑市场整合，依然是推定市场有效的通行做法。

蔬果市场是我国较早放开，全面实行市场调控的市场之一。同粮食、肉类、木材等市场相比，该市场受政府直接调控力度较弱，更适宜作为研究对象，研究中国市场运行效率。

从现有研究看，蔬果市场方面的经济研究较少。这其中：流通模式、组织形态、消费差异、产业增值及构成等方面的研究较多，如王执印（1991）、［13］王田利（1994）、［14］刘升（2000）、［15］董晓霞 （2005）、［16］谭涛等（2007）、［17］黄祖辉等 （2008）、［18］王伟华等（2008）、［19］刘梦星 （2009）、［20］鲁钰峰等（2011）［21］等。对于蔬果市场效率的专门性研究较少。这其中：张巨勇等 （1999）［22］分析了包括苹果、茄子、甘蔗、甜菜在内的中国农产品国内、国际市场间的价格整合关系；王怡（2007）［12］分析了中国苹果国内市场间的价格整合关系，但并没有对产、销地市场间的价格传导机制进行专门研究；董晓霞 （2009）［23］发现中国葡萄省际市场价格整合程度东部高于中西部，短期整合程度低于长期整合程度。综合来看，缺乏纵向角度对蔬果市场效率的定量考察。

富士苹果是大众消费性水果，属于蔬果市场中消费量大，消费区域广的产品。考虑到产品的同质化要求和数据的可获取性，本研究以富士苹果 （一级）为研究对象，采用中国国家统计局发布的“200个农产品主产县富士苹果批发价格平均数据”表示产地价格，“50个大中城市富士苹果消费价格平均数据”表示销地价格，①中国国家统计局公布的产地价格数据为2009年2月下半月～2010年12月下半月的半月度数据；销地价格数据为2009年7月上旬以来的旬度数据。［24］根据随机游走和市场有效假说，基于产、销地价格关系，从纵向角度对中国蔬果市场效率进行研究，推定中国市场效率。研究结果对于相关研究形成补充，对于实践层面中国市场的规制与进一步发展也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二、实证分析

（一）产、销地价格的描述性统计分析

分析期间，中国富士苹果产地市场最高价、最低价、平均价分别为5.73元／千克、3.80元／千克和4.77 元／千克；销地市场最高价、最低价、平均价分别为10.51 元／千克、7.34 元／千克和8.91元／千克；销地价格约为产地价格的2倍。观察二者波动趋向，发现，虽两者处于持续波动状态，但波动趋势基本相同。联系中国交通、通讯等的发展看，这种同步波动符合经济规律：竞争性市场中，如不存在较强进入壁垒和信息流通障碍等导致资源的流动性较弱，则区际资源价格波动的长期趋势应基本相同。

表1 中国苹果市场产销地价格的描述性统计分析

图1 中国苹果市场产销地价格序列图 （2009.07～2010.12）

（二）产、销地价格传导关系研究

进一步地，对中国苹果市场产销地价格间的因果关系进行检验，以探寻中国苹果市场产销地价格基本同步波动的原因：是产地价格波动导致了销地价格波动，还是销地价格波动导致了产地价格波动；抑或是产地价格波动对销地价格波动有显著传递效应的同时，销地价格波动对产地价格波动也有显著的倒逼效应。

格兰杰因果检验结果 （表2）显示，分析期间，在5%的显著性水平上，产地价格变动是引起销地价格波动的格兰杰原因，而销地价格波动不是引起产地价格波动的格兰杰原因，表现为“供给方价格波动引起需求方价格波动”，而非“需求方价格波动引起供给方价格波动”。即，中国苹果市场产销地价格间传递效应显著而倒逼效应不显著。

表2 产销地价格变动的格兰杰因果关系检验结果

结合现今中国蔬果市场生产环节 “菜贱伤农”同时消费环节 “菜贵伤民”现象［26，27］看，“中国苹果市场产销地价格间传递效应显著而倒逼效应不显著”符合经济实践。中国乡间交通运输业的发展滞后、流通环节的进入障碍、产品的储运要求和短期集中上市性质，可能是导致中国蔬果市场产销地价格间传递效应显著而倒逼效应不显著的原因。

（三）产、销地价格波动规律分析

1.产、销地价格波动的随机游走检验

经济学家认为：“商品在高度流动性的现货市场上频繁交易。另外，依赖于这些商品价格的期货市场等金融工具的交易也很活跃，因而人们可能认为这些商品的价格遵循随机游走过程。在这种情况下，没有哪个投资者能按照某个交易规则获利。”［28］同时，生产理论认为，短期中，商品价格可能剧烈波动，但长期中，商品价格应回归成本，如果成本缓慢上升或下降，那么，剔除趋势后，商品价格也应回归其正常水平。

由于对现货市场当期价格的最好预测是前期价格，这里，依据随机游走和市场有效假说，构建模型Eq.1和Eq.2，对中国苹果市场产、销地价格序列是否遵从随机游走进行检验。

其中，pi表示第i 期价格，εi是白噪声序列。

表3 Eq.1、Eq.2的估计结果

结合市场实际看，种植户多而分散，种植规模小，产品属鲜活产品，基本同质又集中上市的中国苹果产地市场呈可竞争状态，这种市场上，产品价格遵循随机游走，种植户难以实现超额利润，符合经济理论与经济实践；销地市场上，大型经销商入市的同时中小经销商 “进不起货，随时准备撤离”［29，30］却表征着产业内竞争向垄断的格局演变，产品价格不服从随机游走符合经济实践。结合部分经销商将苹果“作为一种新型的投资产品，花巨资在生产市场上高价收购，在消费市场上囤积压货”［30］的现象来看，这种产业垄断已经损害到市场效率和社会福利，需加以重视。

2.产、销地价格波动关系的协整分析

由经济实践可知，对于现货市场而言，销地市场价格往往等于考虑经营风险下的产地价格加上单位耗损、运费和利润。据此，构建中国苹果市场产销地价格模型Eq.3。

其中，pr、pc 分别表示某期中国苹果市场产、销地价格，β表示利润率，φ 表示单位产品损耗率，η 表示风险系数，ψ 表示单位产品运输费用。

考虑到模型的舍入误差和简化需要以及销地价格波动的连续性，转化Eq.3，形成Eq.4。

由于ln （pr）、ln （pc）序列二阶平稳，这里，基于协整理论，进行Eq.4估计。首先，采用OLS得到估计结果Eq.5。结果显示，Eq.5的统计量很显著，拟合优度很好；ln （pci－1）的系数小于1，符合统计要求；Eq.5 的残差序列平稳（表4），说明Eq.5设定合理。由此，中国苹果市场产销地价格间存在长期稳定均衡关系，可利用产地价格实现销地价格预测，从而实现套利；其他条件不变时，产地价格上涨1%，则同期销地价格约上涨0.2381%；前期销地价格上涨1%，则下期销地价格上涨0.7327%。

表4 Eq.5残差的ADF单位根检验

进一步的，考虑到Eq.5的残差序列存在的ARCH 效应 （表5），构建ARCH 模型，以反映和消除Eq.5的预测误差存在的波动的集群现象。这里，选用对数形式IGARCH 模型，得到Eq.6、Eq.7。结果显示，IGARCH 的拟合优度良好，各项变量的系数均显著通过z 检验。进一步的条件异方差检验 （表5）表明，IGARCH 模型的残差序列不存在ARCH 效应。IGARCH 模型的预测能力不会随时期的变化而发生较大的变化。

表5 Eq.5残差、IGARCH 模型残差的ARCH LM 检验

观察IGARCH 模型结果，发现，其他条件不变时，产地价格上涨1%，则当期销地价格约上涨0.1727%；当期销地价格上涨1%，则下期销地价格约上涨0.7947%；前期销地价格的预测误差的条件方差依赖于前期预测误差及其条件方差的大小。进一步的研究发现，当期产地价格波动对当期销地价格的波动的影响较前期销地价格波动对当期销地价格波动的影响弱。

结合产地市场种植户与购销商并不事先约定价格，而是购销商卖出货品后，给付一定比例款项给种植户和流通环节经销商的套利现象［31，32］以及消费环节涨价时生产环节不一定涨价［33，34］等现象看，IGARCH 模型结果符合经济实践。

三、结论与政策建议

从实证分析，可以得到以下结论：

（1）分析期间，产销地价格间传递效应显著而倒逼效应不显著；产销地价格间存在长期稳定均衡关系，可利用产地价格实现销地价格预测，但产地价格波动对销地价格的影响较弱。

（2）可竞争性的产地市场上，价格波动遵循随机游走，市场达成弱势有效；而销地市场上，投资者可依据历史价格信息预测未来价格波动，获取高额利润，产业内竞争格局可能正向垄断演变，且这种产业垄断已经损害到市场效率和社会福利，需加以重视。

由以上，历经30余年市场经济建设，中国市场效率仍待改进。产销地市场尚不是统一完善的有效市场。当然，欧洲经济一体化历史［35］也表明，市场的统一有效是渐进的。未来，中国政府可从以下三方面增进市场效率，提升社会福利。

（1）产地市场上，政府作用在于整理和发布产出和价格信息，而不在于替代相应主体进行决策，如要求农民推掉麦苗种苹果等。［36］对于农产品尤其是鲜活农产品而言，政府应适时推进农业经济向食品经济、工业经济的延伸，鼓励农民将不易保存又集中上市的产品加工后再上市，削弱其短期集中上市性质，从而更好的维持产出与价格稳定。

（2）流通环节中，进入障碍的存在使得产、销地市场不是一个统一的有效市场，而是两个市场。这种市场结构鼓励投机和寻租，从而强化市场分割，损害市场效率。政府作用在于创新流通模式，增强信息公开度和透明度，削弱流通中的进入障碍，打击流通中的暗箱操作和可能形成的经济主体对市场的价格操控。

（3）销地市场上，短期中，市场竞争的结果可能是产业的进一步分工、细化和细分环节的产业集中和高利润。但是，只要企业能迅速进入或退出市场，则长期中，市场必将回归竞争。因此，政府作用在于促进信息流通和打击产业集中可能形成的垄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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