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时期日军对中国开展的美术宣传战

■ 吴继金

抗日战争时期，日本侵略者为了蒙蔽和奴化中国人民，分化、腐蚀、麻醉中国军民的抗日斗志，破坏中国的抗日活动，实现其长期占领中国的野心，十分重视包括美术在内的宣传手段。他们宣称：宣传是实行各种战争的手段之一，尤其在思想战上，宣传是最重要的手段。 “忽视宣传工作，就难以在战争中取得胜利。”美术宣传在日本侵华战争中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是为其侵略政策服务的艺术工具。在这方面，最主要的表现就是日本侵略者向中国民众散发了大量的宣传画。

一

日本侵略者向中国民众散发的宣传画，首先是为其侵华战争服务的。大肆宣传所谓“中日亲善”“大东亚新秩序”等侵略政策，赤裸裸地美化日本侵略中国为“圣战”，宣扬日本对华侵略的“合法性”等，是这些宣传画最主要的内容。

1940年7月，八路军总司令朱德在《三年来华北宣传战中的艺术工作》讲话中指出，“敌人在宣传工作中重视利用艺术”，“敌人善于利用大幅的宣传画和小型的漫画宣传品”，并“特别注意到中国形式的，如用司马温公破缸的故事，画《日本救中国》的大幅宣传画；如利用年历表画些画，就成为宣传品”。

日伪当局曾组织一支特殊的兵种——专门面向沦陷区的中国普通老百姓进行思想宣传活动的“宣抚班”。“宣抚班”随军队行动，沿途散发画着图画的传单，目的在于巩固日本在中国沦陷区的殖民统治，使其成为稳固的后方基地。

日本人中山义郎在1938年3月发表的《左翼转向者所看到的北支》 （“北支”即中国北方）中写道：“在皇军进驻的地方，无论何处都可以看到宣抚活动。我们旅行所到之处，到处都张贴着宣抚班搞的宣传画和传单。只有这种和皇军的威武相伴随的宣抚工作，才雄辩地说明这次战争不单是攻击和侵略，也是促使支那民众反省，并重新握手的前提。”

1939年，由汉奸组织的“晋北政府”为了迎合日本侵略军的“宣抚”方针，在历书、历画上印刷了诸如“感谢日本，铲除红匪，发扬道义，建设乐土”的反动纲领，并绘有《安居乐业图》 《春牛图》等，在日历的上栏还排印有“皇军爱民，良民爱路；遍撒和平种，尽开自由花；晋北成乐土，感谢友邦帮助”等宣传口号。

二

攻击和丑化中国抗战，动摇中国人民的抗战信心，是日本侵略者制作宣传画的一个重要目的。

在日军散发的一张传单画上，图中蒋介石和共产党人的形象被丑化，一起被关在牢笼里，牢狱的栅栏上写着：“不准靠近！”上面写着：“于近将来国共两党的末路必到这样田地！”下面写着：“日军对于携带这传单的不但不看作敌兵而且优待之矣。”这张传单画，用以象征国共合作的末路，牢狱外有中国人、苏联人、英国人、德国人，甚至还有美国人都在看国共合作的笑话。

在日军散发的一张反蒋传单画上，蒋介石高居在写着“中国”两字的庙堂之上，向下面的中国老百姓开枪，而国共合作的“赤化”与“抗日”则仿佛是焚烧中国的大火；日军和汉奸则扮演了灭火的角色，上面写着：“老蒋的横暴要将中国灭亡！”“良民提携日本赶快要努力于中国和平的恢复吧！”表明其对国共合作的仇恨。

在日军散发的另一张招降传单画上，宣传德、意、日轴心国成立的消息，上面用蹩脚的中文写着“日本军备如此丰富”“长期抗战党府灭亡之基”“善良士兵赶快要猛醒”等；画面左上角的蒋介石被画得瘦骨嶙峋，一副行将就木之相，旁边的恶狼则等着随时啃食之；代表德、意、日、中四国的四人坐在一起握手拿着“防共”字样的字条。

日军制作的传单画还采取“对照法”，指出中国抗战和投降的两种结果。左边是“中日提携之将来（投降）”，说明为：“中日提携真乐乎，无怨无苦无战争，五谷丰收交易旺，男女老幼都安居，防共防匪齐担任，东亚和平乐无穷。”图画中是人民一片安居乐业的祥和场景。右边是“长期抗战之结果”，说：“日本军：国力丰足，后援无断，百战百胜，迈步前进。党军：国民不援，军将断粮，屡战屡败，均死疆场。”图中的蒋介石被轰倒在地，斯大林则率红军退逃。

吹嘘日军侵略的所谓“战果”以及中国军队的“失败”等，是日本侵略者进行美术宣传的重要内容。

《普天同庆》传单画面上各种乐器吹吹打打，甚是热闹，文字为：“普天同庆，庆祝国民政府还都南京、华北政务委员会成立周年纪念，民国三十年三月三十日。”

1937年冬，日军入侵山东，时任山东省主席、第三集团军总司令的韩复榘为了保存实力，擅自率部撤退，不战而逃。后蒋介石以“违抗命令，擅自撤退”的罪名将其枪决。日军拿这件事大做文章，在其散发的传单画上，形容“老蒋发疯了”，不仅枪毙了韩复榘，接着还要枪毙宋哲元、冯玉祥、李宗仁、阎锡山等军事将领，其他的要人则吓得逃到日军占领的华北去寻求庇护。传单上面写道：“蒋的暴虐不信，没落已迫了旦夕！赶快停止战争吧！”

《东史郎日记》中也记载了此事：“现在散发的传单上画着一幅画——刑场上，蒋介石被接二连三的败仗弄得心惊肉跳，一屁股坐在地上，歇斯底里地下令枪杀李宗仁、冯玉祥、宋哲元、韩复榘等人。”

除了丑化蒋介石和国民党（尤其是抗战初期）外，日伪当局还想方设法诬蔑、丑化中国共产党，把中国共产党和八路军等说成“青面獠牙的魔鬼”“杀人放火的强盗”，在宣传画、招贴画中则把共产党画成一个红脸巨齿的小人，有的则画成一青面红发魔鬼，在画面下面印有“赤魔不死，大乱不止”的字样。

日伪散发了《封锁八路军运粮》的传单画，画面上一个戴着“爱护村”袖标的人正阻挡着八路军运粮的马匹，不让其通过，并写道：“对匪实行经济封锁，爱护村的民生才得安定。爱护村民诸位！为了杀掉公敌八路军必得努力实行经济封锁，发现利敌的物品必须报告或者能将物品扣留者当受重赏，如有违反者必依法而处罚之。”妄图消除中国人民的民族意识，挑动中国民众对共产主义及共产党的恶感。

三

日本侵略者为什么如此重视图画宣传呢？“因为绘画是诉之于视觉的形象艺术，与文字不同，不识字的人，照样可以受到感染。”当时，中国是一个文盲和半文盲占人口绝大多数的国家，图画宣传可以起到比文字宣传更好的效果。

日本侵略者企图通过散发宣传画来达到其侵略的目的，遭到了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的抵制。中国共产党和抗战部队也通过张贴和散发宣传画，来揭露日本的侵略罪行，动员民众起来抗战，展开了美术宣传战。

这样一来，就使民众逐渐认识到敌伪宣传的虚伪性，自发加以抵制。在山西汾阳，日伪印发的宣传品和红绿标语，“老百姓不愿贴，但为了应付敌伪，一见敌伪人员来，即钉贴出来，一时红绿满街，等敌伪一去，立即撤掉了”。

不仅如此，就连日军派出去进行武装宣传的伪警备队也常常只是应付而已。

这样使日本侵略者非常恼怒，他们就查封、销毁有抗日内容的美术宣传品。例如，1938年8月10日，伪北平市北郊警察署呈报收到邮寄来的文艺社的抗日刊物及图画：“内系抗日报及图画八张，当以该项刊物系属反动宣传。”伪北平市警察局随即发出查禁训令：“查此项刊物有扰社会，妨碍邦交，极应注意查缉，以保公安。除分令外，合行令仰该署、队督饬所属注意查缉为要。”

日伪当局组织的“宣抚班”，其“宣抚”活动的重要内容之一，就是每占领了一个地方，便把八路军的标语和宣传画涂掉，或者撕下来，换上日军的宣传标语和宣传画，企图抵消八路军的抗日宣传的作用。王邦彦在回忆八路军美术工作时说：“敌人在天明后发现了我们留下的传单、标语、壁画，有的气得暴跳如雷，有的惊得目瞪口呆，急忙下令把标语、壁画涂抹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