钮宇大
十六岁摇耧摇到六十,
摇遍了南山、北岭和西坡。
当年种地糊不住一张嘴,
今天耧摇得白面小米落满锅。
摇,春播一粒种,秋收籽万颗,
摇,耧铃嘀嗒响,唱着好听的歌。
落籽眼调得不大也不小,
谷籽要相邻,麦籽结成窝。
摇,掌耧不快也不敢慢,
摇,吃上内劲,人使不垮却累得着。
外行人不知摇耧有技术,
耧把式,碎步走来都合辙。
常言道:谷跟垄,人跟种,
籽颗入土匀到无须仪器测。
最忌讳,稀如满天星,稠成一疙瘩,
种地哪,看着容易其实有规则。
前晌种罢牵着牲口回家去,
炕上展展腰,伸伸两腿和胳膊。
于是紧追着老伴快盛饭:
下午活路紧,不敢多耽搁。
夏锄
擦着火,吧咂上一口老旱烟,
咳嗽一声声,全不知烟是啥滋味。
吸着后不吸完,岂不是浪费?
再吸更咳嗽,呛得弓起了背。
穿了多年的白布褂,当肚补了块大补丁,
汗和尘土脏了前身脏后襟。
仰头看看天,白花花的太阳似火盆,
低下头,胳膊只和锄柄猛较劲。
像是前两天,谷苗才刚半尺高,
转眼间,已经齐麻麻淹没了两小腿。
长吧,老天爷刚下过一场透墒雨,
湿湿的泥土飘散出一股新米味。
呼,呼,锄板入土一寸变二寸,
额头的汗,落到地上全摔碎。
手心里唾口唾沫,黏黏的和嗓子一样干,
受苦人不怕晒,越晒越敢拿命拼。
扛长工扛出的钢火使不退,
两条腿,步步扭着往前进。
地头的老椿树,蝉声吵得如急雨,吱哇吱哇叫得人心烦顾不上累。
谁说的?锄头有水,土里有黄金,
究其实,种地的就为了一张嘴。
辛苦?不辛苦谁给咱一把米和面,
看哪,笑微微的谷子眼看淹没了两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