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在黄土高坡

2012-12-17 12:28张笑阳
读者·原创版 2012年11期
关键词:高坡山梁窑洞

文 _ 张笑阳

车开始爬山。爬上了一座山,抬头又是一座山;绕过了一道弯,转眼又是一道弯,车里的我们像筛石子一样被颠来甩去。这里本没有路,走的车多了,也便成了“路”。走过的车当然不是宝马、奥迪,它们身价太高、底盘太低,而多是拖拉机、摩托车、货车,当然偶尔也有我们这些来“访贫问苦”的越野车。我庆幸这里前一天下了场雨,路上还稍有泥泞,否则我们就会被车扬起的黄土包围了。是的,平日的路上可能是半尺厚的黄土。这里是中国西北角的一角,曾经的革命根据地的一块,陕甘交界的陇东一隅,据说是黄土高原土层最厚的一片黄土。

这里的景致,怎么说呢?满眼连绵不绝的黄土塬,很……厚重。听听秦腔里吼的那些片段吧,就是那样的感觉。只有偶尔在山洼洼里突然出现的一树杏花、一户人家,能让你的心里倏忽婉约一下。

山上“越野”快一小时后,我们到达目的地—一个居住比较分散的小村落。在中华田园犬叫声的欢迎下,我们深入数户人家的窑洞,亲切探望了常年驻守在这里的“386199部队”,送上慰问品,与他们促膝交谈,就粮食生产、饲养牲畜、修梯田、用电、吃水、治病、打工、小额贷款等问题进行了交流,同时看望了他们饲养的驴、羊、鸡、猪、土蜂,提了提骡子驮着去山下拉水的轮胎改制的橡胶桶,揭了揭锅盖,并与一家窑洞墙上的谢霆锋、许晴进行了眼神交流。情形和电视新闻里你常看到的差不多,不过可真没有挨个去问“你幸福吗”。但有户人家的一个六七岁的小孩,我们却无法与他眼神交流—一场脑膜炎后他失明了,基本不能视物。脸上有笑容,眼中无神采,等待爸爸在外打工挣钱后到西安的大医院去治疗。他家窑洞的墙壁上挂着一个“山寨”芭比娃娃,也许是爸爸带回来的,腿还是那么长,睫毛还是那么卷,眼睛还是那么亮……

从一户儿子在县城上中学、丈夫因病丧失劳动力、全靠妻子一人务农、前年刚用嫁女儿的彩礼钱箍起新窑洞的人家里出来,阵阵凉风从塬上吹过。望着远处的山梁,二十多年前的旋律就在头脑中袭来:“我家住在黄土高坡,日头从坡上走过。照着我的窑洞,晒着我的胳膊,还有我的牛跟着我。不管过去了多少岁月,祖祖辈辈留下我。留下我一望无际唱着歌,还有身边这条黄河。”能留下吗?当留守的妇孺期盼着城里务工的丈夫、儿女从黄土高坡上接走他们后,也许只有几位老人会坚守在这里,最终与相伴一辈子的黄土融为一体。这样的村庄将渐渐消失,和一辈辈人一样,留给后代的只是记忆和传说。

“该走了!”陪同的乡干部喊道,“快下雨了,一下雨路烂了山都下不去了!”走吧。离窑洞一两百米外的山梁上,中石油的“磕头机”也在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工作着,不过它刨出来的可是很值钱的石油。这些农人的祖辈当初选中这块“宝地”定居时,怎么也不会知道一两百米厚的黄土下竟然有“黑金”。今天的后辈倒是知道了,而且“磕头机”天天就在眼前和他们一起劳作着,可似乎和他们也没有太大的关系,距离也不仅仅是两个山梁。

山高路远,还是唱起歌儿赶路吧:“我家住在黄土高坡 ,大风从坡上刮过,不管是西北风,还是东南风,都是我的歌,我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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