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者行言

西南大学历史文化学院 潘玉渠

1

玫瑰、爱情、火。

用玫瑰为爱情添柴，你或许能收获一份煮熟的爱情。

又或许，只能得到一地凋零，乃至灰飞烟灭。

2

博尔赫斯曾说，你消磨了岁月，岁月也消磨了你。

是的，我们和岁月彼此消磨，岁月在我们身上碾出深浅一致的辙，而我们在岁月身上烙下轻重不一的姓氏。

我们被如水的岁月冲蚀掉棱角，圆滑得像个小丑，兀自在痛悔里插科打诨……

3

过往如秋，只有记忆在一厢情愿的迷茫中葱茏滋长。

人创造了自己的孤独，别人只是在无意间为它涂抹了更浓的冷色。

4

我将生命过成这样一种状态——在心底竖起一道道藩篱，大口大口地呼吸从空隙间漏进的风和鸟语。

突然某一天又觉得心有不甘，再用脚踹倒藩篱，然后便是内疚。

如此循环，直到老去……

5

济南的秋天，行色匆匆，一如唯美的短片。

只感觉一列火车从夏天驶向冬天，在秋天三分钟停站。

6

在郊区，牧羊的孩子在用狗尾巴草鞭打黄昏。

炊烟从农家袅袅升起，鸽哨在里面打滚并饱餐了一顿。

我只是呆呆地望着那片田园，在心底祈祷城市能够抓紧时间减肥……

7

十年前，我曾跳上一只山羊的脊背，并认定那是“骑羊时代”。

古诗里的牧童竟成了我的向往，只是牛变成了羊。以致拿一截竹竿横在嘴边，便妄图吹出浩浩荡荡的歌谣。

十年后的今天，记忆散佚了很厚一打，只是关于山羊的一切情景分外明朗，只是仍然觉得是骑羊时代。

8

用麦糠和泥土夯成的墙壁，像芝麻饼干一样。

走过三十年风雨，墙面早已斑驳成了地图，视野开阔。

我在那图上细致地寻找，寻找儿时向往的地方，寻找如今久违的家乡。

9

网络，无形的一张天网，比蛛丝更具韧性。

它是地球的神经，传感着人类的文明。

它将时代的心跳和脉搏捆绑在一起，这样它便可以轻易地攫住人类的眼睛。

10

玫瑰凋零，那苍冷的一地血红正是爱情的残片。

一如情诗繁芜的花笺，呢喃在大地胸前；又如港湾搁浅的思念，无法回归你眸子里的海蓝。

11

一幕烟雨，散漫于古镇的石阶。

悠悠的河水，晃荡着你的身影，一如浮萍。乌篷船的樯橹正拍打过客的心扉。

诗卷！

在江南无数个似曾相似的黄昏里，油纸伞正是那亘古不变的诗眼。

12

被落日倾倒而出的黑夜，洒在刺桐咣当咣当的摇晃中。

夺门而出的星星聚集在天幕里，它们要汹涌成银河，要将宇宙冲洗得光亮。

它们的阵列一如象形文字，里面堆砌着高远、博大、璀璨……

13

趁着孤独，让身影在田间小路上飞翔。

将心情铺展在原野里，让纤细的墨绿和锃亮的萤火构筑一段段诗歌。

被速度冲散的风会沿着耳畔撤退，顺路裹走繁茂的蛙鸣，以致让夏夜变得不再炎热。

14

你答应再也不反悔，只是请求在无聊的时候去耍弄一下巫蛊。

你说爱情的度数一如绍兴女儿红的热量；琐碎的呢喃应该按流量计费。我一概应允，只是心底难过。

其实我明白，为幸福敞开一怀清澈的体温，从起点到终点的回忆不过只是一份意料中的揪心…

15

我只是想眺望那帧雪景，却全然忘记了凛冽的北风已经将腊月吹散。

看着白发苍苍的麦苗和冬青树，我不禁要问——岁月之河啊，你究竟会不会干涸，能不能放缓脚步？

16

天空沉闷成一块灰色的帆布，里面播放着一只秋蝉临终的颤音。

那种落单的空旷，无助的苍凉，可以轻易抵达每一枚树叶，并作余音绕梁般的回响。

最后再被褶皱的冷风徐徐席卷，就地埋葬……

17

时间，就是一种无法拦截的横冲直撞。

四年似青铜的记忆，渐渐散落在我心头的坟冢间。那些陡峭的往事被逐个削平，情诗里的声音开始了软禁生涯。

我无可奈何地想起一些冰凉的旋律，那些放肆的伤感，一如深深浅浅的挽歌，是对青春的祭奠。

18

落叶砸下，蟋蟀的小提琴来不及撤下肩头。

秋天蓦地降临，整个自然开始溃疡。

篱笆墙内格外安静，蝴蝶的霓裳次第收拢。面对南山，只有一盏楚楚动人的野菊，吐着低温的蕊！

19

秋的目录在我的屋角一字排开：

一枚黄叶，一缕果香，一曲《菊花台》，一道折断在窗沿并悬入夜空的身影。

20

在挤满青苔的看台上，你不忍心席地而坐。“我怕压疼青苔的心。”你这样说。

我抬头望向你的眼，那里面分明是瓦尔登湖似的纯澈。

我攀住你的手，顺势站起，低头看见那片青苔舒展腰肢的感激。

21

寨子里的童音谱成了民谣，一代代街坊的脚步连缀成乡村的铭文。

这里挣脱了都市的金属味，而且到处是爬满花蕾的土坯墙。打远方驶来的眼睛，一定会惊异于隽永的民风。

“冷漠”在这里派不上用场，因为在人们的脸上盖了和谐的章。

22

梦被晨曦叫醒，心却还停泊在夜里。

从十五岁到二十四岁，你还是同一个你。

只是你的样子，蓦地不再鲜艳。

23

割麦人的腰，弯成镰刀的形状；草帽与太阳相抗；汗如子弹，砸得土地脆响。

刀口在麦秸间滑翔，勤劳在杀戮中诠释着——死者是“刽子手”的食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