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民间文化多样性的保护和传承——以贵州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的苗寨为例

2012-11-22 00:51褚少楠
电影评介 2012年18期
关键词:苗寨白虎民族民间

民族民间文化,既是一个民族精神世界的写照,又是这个民族所创造的物质文化和精神文化的结晶。保护和传承各民族民间优秀的文化传统是在现代化程度日益强烈、范围日益扩大的形势下,对全世界日益消亡的民族民间文化的现实关照,也体现了人们对于“现代性灾难”的深刻反思。所以,在社会文化变迁剧烈、全球经济一体化的今天,尊重与保护自然与文化遗产的多样性已经成为世界各族人民迫在眉睫的重要任务。

一、民族民间文化保护的关键是培育良好的文化生成环境

要保护和传承好各民族优秀的传统文化,关键就是要保证这些文化艺术有好的赖以生长发育的土壤和环境,即文化生成环境。要保护好民俗这块土壤,必须让民众从民俗活动中感受到生活的愉悦、快乐和乡情亲情,让他们在世代相传的民俗文化活动中感受到独特的文化情致和魅力,感受到传统文化与他们的生活密不可分。如果有了这一点,各种乡土艺术、民间信仰等,都会融入到民众的日常生活中,成为他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贵州省是一个多民族省份,在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的首府凯里东南27公里的苗岭腹地有个美丽的村寨——郎德苗寨。这个村寨和周围的一些寨子都保持着非常浓郁的本地传统的民俗文化,其中很多民俗活动都离不开鬼司,他们至今仍沿袭着传统的祭白虎神(自然神)的仪式。传说白虎神给了他们这片土地和吃的粮食,寨民们许诺要世世代代年年供奉白虎以保平安和丰饶。本寨的鬼司经常在一些丧葬、取名、结婚、占卜、建房等活动中被邀请去寨民家中做法事。

笔者曾经见过朗德苗寨的鬼司主持的祭白虎神的仪式。这种仪式通常在某人或某家有了什么灾难时进行,鬼司如果认定是因为触犯了白虎神,便会举行仪式,用供品向白虎神告罪。在这个过程中,鬼司会不断的念密语,意思是与白虎商量、讲道理,让白虎神帮助他们的生活,而不是毁坏。鬼司是经过严格的挑选和培养的,除了要有着超凡的记忆力和感知力,还要具有身心的超敏感能力,村寨的人对寨子的鬼司都很敬重,参加这个仪式的人都很虔诚,实际上这也是一个传统的生态伦理道德和信仰的场景。

现在很多比较原始的地区还沿袭着这种祭祀的活动,如果用科学理性的价值观去解读这种文化,朗德苗寨的鬼司肯定会被认为是封建迷信文化的宣扬者,祭祀活动也会被认为是一种封建迷信的糟粕,这样的活动肯定是要予以破除的。然而,从人类学的视角分析这种文化事相,苗寨寨民的日常生活意义都深刻的根植于这种祭祀仪式之中,一个简单的仪式蕴涵着苗寨人对天地人神的理解和认知,也是解决个体和家族之间矛盾纠纷复杂关系的一种重要手段。毫不夸张的说,这种被现代人视为荒谬的仪式,正是维系着苗族人千百年来繁荣有序生活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试想如果朗德苗寨的日常生活被现代人的日常生活方式逐渐同化,祭祀仪式渐渐消失,那么其民族文化的根基也就逐渐丧失了。所以,要保护民族民间文化就要保证各种民族民间文化有一个良好的生存土壤和载体,各种民俗一旦消失或者被外来文化和主流文化所同化,那么人们也就不再会有这样的民俗文化活动的需求了。

一种文化的生成环境与很多因素密切相关,一种民俗活动也会随着社会的、文化的变迁而产生变异。政府、媒体、以及权威机构的评价和态度是影响民族民间文化发展的重要因素,因此,来自政府层面的推动和支持,会促成传统民俗活动的恢复、发展和繁荣,有了民俗活动这块土壤,文化传人就有了显身手的空间和发展传承的条件,反过来,民间文化生成的土壤也自然有了富足的养料,能滋养出优秀的民间文化传人。

二、民族民间文化传承的关键是强化社区民众的文化自觉

文化自觉概念,最初是由我国著名学者费孝通先生提出来的,费孝通先生将文化自觉归结为16个字:“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认知、理解和诠释自己的民族文化历史,联系现实,尊重并吸收其他文化的经验和长处,与他种文化共同建构新的文化语境,这就是我们所说的文化自觉。

费孝通先生曾提出文化自觉的问题,其中一个重要的内涵,应该是指拥有和传承着一种文化的民族、社区或者个人,一定要对自己的文化有一种自觉的意识,能冷静地看待自己文化的利弊,并采取正确的方式方法来保护它、发展它。

贵州西江千户苗寨地处黔东南州雷山县,被誉为“苗族民族文化艺术馆”,是苗族文化历史研究的“活化石”。西江苗寨的寨民们也曾经受到城市建筑时尚的影响,纷纷拆掉自家传统的土木干栏式建筑,而改建成砖瓦水泥房,寨民们认为像城市里的人一样,住在钢筋水泥的房子里才是好生活的体现。政府部门还曾经计划“改田造景”,把大片的梯田改造成庭院楼阁等颇为现代化小高层建筑景观,把中原地区的新农村建设的经验移植入西南少数民族地区,让西部落后地区共享中原经济发展地区的成果。值得庆幸的是在很多人类学家和民俗学家的严肃考据和强烈建议下,政府及时调整了改造方案,认识到我国少数民族地区特殊的发展需要,避免了破坏性建设导致的文化灾难。“新西江改造”充分考虑到寨民的生活需要,在建筑风格上也体现了苗族文化的生命力,很多外出打工的苗寨青年纷纷返乡建设村寨,原来很多苗寨青年都认为自己民族的文化是落后的,都不愿学习手工刺绣、蜡染和苗歌等传统艺术文化,但当他们发现自己的文化传统正是可以供养他们的生活手段时,日渐消亡的苗族文化再一次焕发了勃勃生机,现在的西江千户苗寨已经成为贵州省少数民族文化旅游的一张王牌。

民族民间文化传承的另一个突出矛盾就是是否要强调文化的本真性。无论是官方机构、大众传媒还是民俗学者,大都把对民间传统文化的原生态和本真性作为一个基本的工作原则来强调。事实上,这样的倡导是违背传统民俗文化自身的发展规律的。民俗最大的特征就是既有传承又有变异,在不同的时空下,传统民俗文化总会发生变化和调整,以适应新的环境,只有这样,它才能够保持旺盛的生命力,代代相传。以西江千户苗寨为例,苗寨13年一次的苗年祭祖仪式,从最初只是自己村寨的一个内部活动演变到现在,已经成为由政府主办,有众多民众和媒体参观的一个大型表演活动。这就是各个利益集团对本真性和原生态的过分宣传和渲染,造成的大众对民族文化原生态的盲目追求所导致的。笔者认为这种主流意识形态对边缘文化的过度追捧主要是出于一种务实的策略,它实际上变成了多种社会力量与政治力量共同参与、共谋利益的一项运动。

三、文化的多样性作为一种普世价值观的确认

维柯在《新科学》一书中认为,文化和文化之间,美德和美德之间如果要想去除相对主义和主观主义的独断性和单一性,可以借助一种“想象力的洞见”,理解的“进入”不同的历史和文化中,正是“人之为人的东西”使得这种自由选择和沟通成为可能。在不同的文化和冲突的价值体系之中自由选择是“进入”对方的前提,而理解和沟通承认了各种价值存在具备同等的客观性和合理性,使得我们可以求同存异,从多元的比较中,更好地认识自己,认识到我们的差异和个性并不一定构成我们无法逾越的鸿沟。

一个民族文化的核心是本民族认同的文化价值观。每一种文化都提供一系列评价人类行为的范畴和标准。文化作为人类行为选择的标准体系,既是人类行为的直接结果,又是人类行为的指针。一个民族所共有的选择标准,就是这一民族的价值观。每个民族的价值观,决定这一民族的价值取向。价值观念和价值取向集中地反映出民族意识和民族心理,拢聚着民族的凝聚力,因而占据着民族文化的核心组成部分。由于少数民族传统文化具有多样性的特点,其文化价值观及价值取向既有中华民族价值观的共性,又有每一个民族的个性。

价值观是不能强加的,文化多样性保护,前提是尊重传承文化的主体价值,而不是以客体的价值尺度去强加的同一性。我们必须看到:少数民族传统价值观属于非主流文化,表现出文化性,而非政治性,与我们国家主流的政治价值观没有冲突。少数民族民间信仰中有许多在现代社会有积极意义的内容,还没有很好的发掘。在昔日被打成封建迷信的民间信仰,经过学者们负责任的价值评估,今天人们已重新认识了人与自然和谐的新的意义。抢救、保护、传承少数民族民间文化的多样性,应当对各种文化现象给予更多的尊重和更积极的关注。

[1]费孝通:《乡土中国》,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

[2]费孝通:《论人类学与文化自觉》,华夏出版社,2004年。

[3]乌丙安:《中国民间信仰》,上海人民出版社,1996年。

[4](英)马雷特:《心理学与民俗学》,山东人民出版社,198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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