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红娟
“周南”、“召南”、“邶”、“鄘”、“卫”、“王”六“风”是平王编诗的第一层,体现了其“绍祖”以“明志”的编诗思想和政治意图。具体而言,我们又可将此层“风诗”细分为“二南”、“三卫”、“王风”3组。
自“周南”至“王风”这一层三组的“风诗”排列,代表了周族自兴起,至灭商称王,再至经历西周覆灭后浴火重生的三个阶段。平王编诗,站在所处的历史背景下,以帝祚唯一合法继任者的身份,借助由“二南”至“三卫”再至“王风”的“国风”排序实现了“绍祖”以“明志”的递进目的:以“二南”祖述先公基业,借“三卫”彪炳克商伟绩,此二者是为“绍祖”;将“王风”紧系“二南”、“三卫”之后,是为“明志”,表明自己继任大统、克绍先志、继往开来、复兴周室的
法统地位、政治追求和宏伟愿景。
“郑”、“齐”、“豳”、“秦”、“魏”、“唐”六“风”是平王编诗的第二层,是其以王畿为中,俯视四野的结果,也是平王“数今”的第一步。具体而言,我们可将此层“风诗”细分为“郑”、“齐”、“豳”与“秦”、“魏”与“唐”4组。
自“郑”至“唐”这一层4组的“风诗”排列,是平王在完成了上一层的“绍祖”、“明志”后开始对其统领的东周王朝进行“数今”的关键一步。平王迁都洛邑,不免仓惶,四方诸侯也很可能持观望态度。平王深谙于此,所以,在这一层的“国风”排序中,尽量体现自己仍为天下共主,四方诸侯当为周室辅的立场。为了达到这一目的,平王将四方诸侯之“风”系于“王风”和畿内诸侯“风诗”之后,既实现了与上一层“风诗”的形式连接,又通过先中央后四方的排列顺序形成了以畿内为核心、四方邦国为辅翼的逻辑结构和主次关系。这就涉及到对四方颇具代表性的方国的选择。前文所述郑、齐、秦、晋四国均有资格入选,除此以外,还有两个比较有影响力的方国不能忽视,即处于周廷南北二极的燕国和楚国。
燕、楚二国均不具备成为方国代表的条件,因此也都无“风”入选。如此则南“风”缺失,而北“风”代表则非“唐风”莫属。于是平王立足洛邑、俯视四野、宅中图大,取四方大国臣服于周且有“风”可采者,以中→东→(南)→西→北为序,由此便形成了郑→齐→(无)→秦→晋的方国排序。在此基础上,平王注意到除大国“风诗”以外,四方之“风”中还有“豳”、“魏”二“风”尤为典型,又因它们在地理方位上分别靠近西方的秦国和北方的唐国且在产生时间上较“秦”、“唐”二“风”更早,于是便将他们分别置于二“风”之前,并由此最终形成了本层四组六“风”的排列情况。
“陈”、“郐”、“曹”三“风”是平王编诗的第三层,是平王择选较有代表性的小邦“风诗”以补缀前述十二“风”后的结果,也是平王“数今”的第二步。
显然,以上“三风”的重要性是不能与前两层的“十二风”相提并论的,但它们毕竟是周室封国内产生的仍具一定代表性的诗作。考虑到东周王廷的现实国力,平王对诸“风”的搜集范围不会拓展到边隅之地,因此诸国“风诗”中未被收录者肯定不止一二。从这点来看,“陈”、“郐”、“曹”三国“风诗”的入选,足以证明它们在其所代表的弱邦小国的“风诗”系统中仍为佼佼者。平王继续前两层的编诗思路,在“数今”的层面上除了要对大邦之“风”,包括大邦地域范围内的“豳风”和“魏风”,一一历数之外,还要选择小邦之中别具代表性和影响力的“风诗”补缀其后。这样做不仅可以充实、扩展周廷“风诗”系统,也是完成平王“数今”之举的重要一步。“陈”、“曹”邻近东周王畿,周廷对其影响不可小觑,因此它们在平王“数今”的举措中,也具有了彰显周廷对小邦诸侯有效掌控力的象征涵义。
综上,今本《毛诗》中的“国风”排列体系是在《左传》所记载的鲁国宫廷“风诗”体系基础上产生的,后者是前者的直接来源,它标志着以“十五国”为基本分类方式和排序标准的“国风”基本体系产生于春秋中期之前。“国风”的基本体系始创于平王。以“克绍先志”、“崇礼诸侯”为己任的平王在东周初立又有携王分权的时代背景下,亟需确立新兴的东周王朝的正统地位和自己仍为天下共主的至高权位,编诗是其表达政治目的的方式之一。平王制定的“国风”排序体系可以分为三层。自“周南”至“王风”为第一层,反映了周自兴起至武王克商、代有天下再至东周重建的三个阶段,表明东周继承帝业的法统地位及平王“绍祖”以“明志”的政治追求。自“郑”至“唐”为第二层,以东周王畿洛邑为天下之中心,取四方大邦有“风”可采者,依中→东→(南)→西→北的次序历述其“风”,并将大邦界域之内及其周边的具有典型代表性的“豳”、“魏”二“风”分别置于“秦”、“唐”之前,由此便形成了该层四组“风诗”的排列情况。这层“风诗”是平王继上一层的“绍祖”、“明志”后“数今”的重要一步,旨在强调东周是天下中心、自己是天下共主,四方诸侯仍为周室藩屏的政治立场。“陈”、“郐”、“曹”三“风”为第三层,它们的入选是平王“数今”的第二步,具有扩充周廷“风诗”系统和彰显周廷对小邦诸侯有效掌控力的象征涵义。
古代文明2012年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