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东子
康熙四十一年(1702 年)同仁堂药铺建立,此后数百年不断传承壮大,逐渐成了有口皆碑的老字号。在民国时期的社会变革中,为寻求发展,乐氏各房传人纷纷开起自己的药店,这些药店或中规中矩,或花样翻新,或草草收场,或传世百年,在民国时期的商业舞台上“你方唱罢我登场”,一时热闹非凡。
1911 年,在辛亥革命的炮声中,腐朽的大清王朝灰飞烟灭了。它的覆灭对中国人民来说是一件大好事,可对同仁堂来说却是一个大变数。
早在光绪三十三年(1907 年),德高望重的“掌门人”许叶芬的辞世曾引发“掌门”之争,并最终促成乐氏“四房共管”的局面,并曾约定各房每年可分到1 万两银子以供花销。此时,乐孟繁、乐仲繁、乐叔繁、乐季繁已经先后去世,谁来主持这个大家族?谁来执掌百年老店?谁能保证同仁堂永远遇难呈祥?谁能保证老乐家每年4 万两银子的提成亘古不变?
在这种情况下,乐氏各房都想发展,都想赚更多的钱。但早年四房曾有约定:“各房可以共用祖传的配本。可以用乐家老铺的招牌在各地开分号,但不准用共有的同仁堂字号。”也就是定下了同仁堂为“祖遗共有”的财产,任何人不能以同仁堂的名义设立分号。
这是祖上立下的规矩,也是供奉御药时对朝廷的承诺,为的是防止不法之徒开设假同仁堂。虽然这时没有皇帝了,可是四房仍要表示对祖先的尊重。更重要的是,各房都明白保住“同仁堂”这块金字招牌的重要性,保住了它就是保住了一笔重要的无形资产,保住了“同仁堂”的品牌效应。
▲达仁堂创始人——乐达仁
▲乐达仁创建的达仁堂
同时,乐家还立有族规:除了卖药,不准从事其他行业。乐家的后代自幼耳濡目染的就是丸散膏丹、汤剂饮片,以及药材的辨别、炮制、销售等,干别的行业生疏,可是开起药店来,都是熟门熟路。更何况,开药店还能借助同仁堂这个百年老店的声望,以及同仁堂的各种资源。如此一来,乐家就发生了一场激变,四大房都纷纷开设起自己的药店,从宏济堂开始,什么乐寿堂、乐仁堂、沛仁堂、颐龄堂、宏仁堂、怀仁堂、达仁堂、宏达堂等,一时间竟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而祖遗共有的同仁堂的铺东则由四大房轮流坐庄来担任。这些新开的药店花不同香各争先,有如八仙过海,各有各的招数,各显各的本事,倒也挺让人开眼。
“仁者乐寿,寿者乐仁;一店双名,系出同门。”这说的是乐寿堂和乐仁堂。乐寿堂和乐仁堂是大房乐孟繁的儿子乐达亨和乐达庄开设的。乐寿堂开在北京西单,后来在天津等地开了分号,叫“乐仁堂”。新中国成立初期,乐寿堂重张,也叫了“乐仁堂”。因此有“仁者乐寿,寿者乐仁;一店双名,系出同门”之说。那时候,洋人往往不识中药,进了中药铺不仅四顾茫然,看到蝎子、蜈蚣、蟾蜍之类的还能入药,往往惊得目瞪口呆,甚至哇哇“洋叫”。可是进了乐仁堂就没关系了,乐达亨的弟弟乐达庄就会出面应付。乐达庄是个秀才,可是他并不想考科举、走仕途。相反,他对现代科学很感兴趣,并且到日本学习考察过。他不仅精通日文,而且懂得英文。由于他识洋文,排行又是老六,因此家里人戏称他为“鬼子六”。每当有外国人到店里来,便都由乐达庄接待。他能说出当归、大黄、人参、甘草等药物的拉丁文学名,洋人听了往往不断点头说“yes,yes”。乐仁堂在北京、天津、开封等地共有五个分店。
后来,乐寿堂和乐仁堂都由乐达亨的长子乐佑申掌管。他的三个弟弟不甘寂寞,又于1923 年开设了宏仁堂,这是乐西园、乐笃周、乐益卿共有的药店。他们一共开了四家宏仁堂,北京两个,天津、上海各一个。在天津开的宏仁堂后来又有发展,截止到1942 年,宏仁堂在天津开有三个分店,那时宏仁堂的药以“好、贵、灵”闻名,只有达官贵人、富商巨贾才敢光顾。
此外,乐笃周还在南京开设南京同仁堂,由于不得以的原因,南京同仁堂有店没厂,只能卖药不能制药,因而它只有“半壁江山”,有人说它是“半拉子同仁堂”,并落下了“有店没有厂,能卖不能造”的闲话。
乐家二房是乐仲繁,乐咏西是乐仲繁的次子,他于1920 年牵头,代表二房在北京前门外廊房头条开设了颐龄堂。后来,颐龄堂分成了永仁堂、怀仁堂和沛仁堂。
永仁堂位于北京王府井。王府井在20 世纪30 年代之后渐渐取代了前门商业区,成了北京最繁华的地段,是寸土寸金之地。永仁堂的经营不错,药也不错,不过,它最有名的却是“一贴膏”。
为什么叫“一贴膏”呢?意思是腰酸腿痛、跌打损伤,只要用一贴就灵。再有就是因为求购的人太多,店里只好规定:每位顾客只能买一贴,故而被称作“一贴膏”。其实,它是在万应膏的配方上改进的。唯有逢农历四月二十八的“药王生日”,“一贴膏”才“无限售卖一天”,并且八折优惠。每到这一天,永仁堂都要从早上五点一直营业到晚上十点。许多人甚至专程从外地前来购买。据史料记载,1937 年的“药王生日”,永仁堂一天就售出“一贴膏”七百多万贴。永仁堂共开了三家,北京、包头、烟台各有一家。
“富商当琴师,药店卖京胡”,这是20 世纪30 年代北京的药行里流传的一个典故,说的就是沛仁堂铺东乐朴荪。因为二房乐仲繁的长子乐懿芝三十四岁时早逝,他的夫人看到各房的后人都开了店,就请人协助自己的长子乐朴荪在兴隆街开设了一家沛仁堂。
沛仁堂的地点不大理想,门前街道不宽,又不繁华,经营比较困难。沛仁堂自己的主打产品称为“自由膏”,可治一般的皮肤病,销路一直不大理想。乐朴荪为此挖空心思搞促销。他是个戏迷,想了半天,找来了两个有些表演才能的员工,对他们如此这般地嘱咐了一番。过了没几天,就是农历四月二十八日的药王节。沛仁堂药店附近来了两位“神仙”,一位是孙悟空,另一位是猪八戒,一个尖嘴猴腮舞着金箍棒,一个肥头大耳耍着大钉耙。路人好奇,都簇拥过来看热闹。这两位“师兄弟”就拿出沛仁堂的药来,沿街赠送,一边还吆喝着:“买丸散膏丹、参茸饮片,请到沛仁堂大药店!”原来,这就是乐朴荪想出的促销办法,让孙悟空和猪八戒帮沛仁堂吆喝买卖。
有人说,乐朴荪对京戏的痴迷远胜过对沛仁堂的兴趣,这话确有道理。乐朴荪是位“名票”,不仅爱唱戏,而且爱拉琴。他早年和梅兰芳先生的琴师王少卿先生是挚友,中年后又拜梅先生的琴师徐兰沅先生为师,颇得梅派琴艺真传。他不仅粉墨登台,还在1933 年为宝利公司灌制过唱片。当时京戏正是全盛时期,乐朴荪还设店自产自销京胡,有自己的品牌,据说还很受欢迎。沛仁堂在汉口及北京小市口有分号,小市口分号开张时,乐朴荪更是广邀在京名票清唱京剧,大过戏瘾。他还动用了当时比较新奇的扩音机等现代化设备,着实热闹了一阵。后来,乐朴荪干脆弃商从艺,当了一名京剧琴师,把那些“牛黄”、“陈皮”统统弃之脑后,终日沉醉于他的“二簧”和“西皮”当中了。
乐家开的药店大都是前店后厂的形式,可是二房乐咏西的弟弟乐东屏开的怀仁堂还多了个后园,这个园子里栽的都是鲜药,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怀仁堂于1934 年在北京西四开业。当时,怀仁堂的避暑良药“防疫丸”非常有名,它的儿科药也为名医推崇。
怀仁堂最大的特点就是大量种植药用植物。药店的后院种有藿香、佩兰、薄荷、香橼、佛手、石斛以及荷花等药用植物。其中,以杷叶、石斛栽种最多,真可谓是百草园。因为这些药物都是随用随采,有效成分损失得少,很受医家和顾客欢迎。当时有一些名医善用鲜药,因此和怀仁堂联系密切,怀仁堂会把他们要的鲜药直接送上门。
到了冬天,盆栽鲜药移置暖房,此时外面寒风刺骨,万木凋零,温室内却姹紫嫣红,生机盎然,更有香橼、佛手馨香阵阵,沁人心脾,不由让人想起白居易的诗句“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正因为如此,当时有人称怀仁堂为“怀仁鲜药铺”。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乐敬宇就应了这句话。他是三房乐叔繁的长子,名铎,字达聪,敬宇是他的号。乐敬宇本不想开药铺,可偏偏又是他在乐氏四大房中最早开了药铺。他年轻时也曾一度沉醉于声色犬马中,但醒悟得早,按家人的说法,就是“收心收得早”,可谓“浪子回头金不换”。
乐敬宇行事做人很有个性。早年,他练过武,到了七十岁时,还能垫步拧腰,一个“旱地拔葱”,蹦到桌子上,让周围的人看得目瞪口呆。因此,他身上又有一股侠义之气。乐敬宇看到乐家世世代代都和丸散膏丹、汤剂饮片打交道,就想换个活法。可是乐家有家规,他又不能开别的买卖,思前想后,就花了一笔银子,捐了个候补道台,想走仕途。有一回,山东巡抚杨士骧见到了他,得知他是京城乐家之后,就和他谈起药业来,两人谈得很投缘,杨士骧一高兴就拨了官银两千两,请乐敬宇筹办山东官药局并且担任总办。不想,官药局刚办起来,朝廷竟认定此事违法,官药局只好停办,加上杨士骧又被调任,乐敬宇走仕途没了靠山,只好“下海”。他自掏腰包,用两千两银子把药局买下,取名“宏济堂”,于1907 年开店经营,成了四大房开的第一家药店。
宏济堂很会“因地制宜、就地取材”,他们利用山东丰富的资源,加上从同仁堂继承来的独特配方开设胶厂,所制的驴皮阿胶曾在巴拿马万国博览会得过金奖。宏济堂也在北京开店,在1919 年以前都叫“宏济堂胶庄”,可见主要是给北京的药商供驴皮阿胶。北京的宏济堂长期由乐敬宇的长子乐铁庵经营。电视连续剧《大宅门》中的主人公白景琦就是以乐敬宇的身世为原型塑造的,只是许多情节和生活中的真实已经大不一样。
有钱敢开药店,没钱也敢开药店,这种新鲜事就出在乐敬宇的次子乐绍虞身上。宏济堂后来长期由乐敬宇的长子乐铁庵经营,于是乐绍虞也想开个店,可是他没有钱。没钱怎么开店呢?乐绍虞自有“高招”。他把有钱的朋友拉到饭庄里,一边大讲他的宏伟规划和美妙前景,一边大灌黄汤,把人家灌得半醉半醒,再跟人家借钱。就这么东挪西借的,他居然在北京的西单商场开起了宏达堂药店。宏达堂的开张仪式办得阔绰、排场,惊动了大半个北京城。管账的曾经悄悄地对乐绍虞说:“咱们借的钱再加上利息,早已是债台高筑了,开张又花这么多钱,将来怎么还啊?”
乐绍虞哈哈大笑说:“你懂什么,就因为咱们债台高筑,开张时才要摆摆谱,讲讲排场呢!”
管账的听得直犯晕,照这话的意思不就等于越上火越要吃红参,越跑肚越要吃巴豆吗?可是开张仪式一开始,他就明白了,那天来的贺客特别多,而且大都是京城有名的富商巨贾。不知情的人说:“嘿,这宏达堂的老板有钱有势,不然怎么会来这么多大阔佬呢?”可是知道底细的人都明白,这些大都是宏达堂的债主,他们听说宏达堂开张,就来探探虚实,看看乐绍虞有没有能力还债。看到宏达堂的开张仪式这么气派,他们也就放了心。
▲山东济南泉城路上的宏济堂总店,1996 年拆迁
那些在四处转悠着买药的顾客,正拿不准主意进哪家药铺呢,一看宏达堂的开张仪式如此排场,又听说是乐家开的买卖,自然一腿就迈进了宏达堂的门。因此,宏达堂一开张就闹了个开门红。于是乐绍虞又满脸笑容地对一位债主说:“我得谢谢您,要不是您借钱,我能有今天这么兴旺的买卖吗?等过几天结了账,我在全聚德请您吃烤鸭,捎带着连本带利给您把钱还上。”接着又唉声叹气地说,“像您这样又有钱又有眼光的主儿,现在可是难找了。前两天我得了个信儿,说是南边发大水,咱们这儿的药价要涨。我想赶紧囤一批货,找了几位借钱都撞了墙。我跟他们说,除了本息照付外,赚的钱跟您五五分成行不行?嘿,您猜怎么着?送到鼻子跟前的钱他们都不敢赚。眼看这笔大买卖就要黄了,我这心疼啊,为自个儿,也为那几位……”话没说完,人家就说了:“怎么不找我呢?咱们爷们儿谁跟谁呀!”
乐绍虞就这么东挪西借,拆东墙补西墙地混,不但把宏达堂支撑下来了,这生意还越做越大了。
有一回,他又四处借钱,而且一借就不少,不过他许的利息也高。高利贷都是放贷的人抬高利息,唯有这位乐敬宇的二少爷,生生地是自己把利息往高抬,加上他又有同仁堂、宏济堂、宏达堂撑着腰,常常能如愿以偿。而且,他的心态极好,即使负债累累,他也该玩就玩,该吃就吃,全然不当回事。
有一年的春节将到,他借的钱还没有还上。都说债不过年,几位债主忍无可忍,一起上门讨债。他们个个怒气冲冲,乐绍虞却满脸堆笑,又是让座,又是敬茶,又是二哥三叔四大爷地乱叫,弄得那些人急也急不得,恼也恼不得,更摸不到乐绍虞想怎么对付他们,只好不软不硬、不亲不疏、不冷不热地问:“要过年了,我们的钱您打算怎么还啊?”
“您得弄明白了,我们不是财神爷,一家老小也得吃饭。”
“您要是手头紧,从别的地方挪一挪也行,反正得让我们今天把钱拿回家。”
乐绍虞朝各位债主拱拱手,哈哈一笑说,“那我就出去走一趟,您几位先品着茶。我这茶可是张一元的上等香片。”
说完,坐上一辆汽车就走了。
这下债主们可就“炸窝”了:“嘿,这小子哭穷,说是没钱还债。没钱他还有小卧车?”
“他坐的是出租汽车吧?”
▲宏济堂创始人乐敬宇
虽说北京早在1913 年就有了出租汽车,但那时中国经济不发达,生活水平低,因此到了20 世纪30 年代,坐出租车还是一件奢侈的事。因此就有人感叹:“嘿,要账的坐洋车,躲账的坐汽车。这年头真是什么新鲜事都有啊。”
“这您就不知道了,他是越没钱越摆谱,不然谁借他钱呢?当初咱们不就是看他谱大才借给他吗?”
“嘿,他干吗去了?怎么把咱们扔到这儿了,这算怎么回子事?”
“这还看不出来,他这是出去找钱去了。这叫拆了东墙补西墙,今天是让咱们逼急了,只好这么干了,这就叫黄鼠狼放屁——最后一招。”
可是等了半天,乐绍虞也没回来,只有小伙计一遍遍地给各位的茶杯里续水。有人忍不住问小伙计:“我们是来要钱的,不是来要水的。你们东家怎么还不回来?”
小伙计慢条斯理地说:“东家叫我好好侍候各位爷。他说你们来一趟不容易,他去买水獭皮帽子了。”
债主们一听都乐了,那年头水獭皮帽子可是价值不菲,虽然讨债大费周章,能得个水獭皮帽子倒也不错。有人就说,“到底是大户子弟,礼数多。还本付息不说,还送那么重的礼,这款放得值。”
债主们又等了好长时间,乐绍虞还是没有回来。债主们就冲小伙计抱怨起来了:“你们开的不是‘宏达堂’,你们开的是‘东来顺’,想把我们当羊肉涮是不是?”
“买帽子也用不了这么大工夫,别说坐汽车,就是骑着驴去‘马聚源’,也能走三两个来回了。”
有人回过味儿来了:“他是买帽子吗?买帽子不让咱们去,谁知道买得合适不合适呢?”
小伙计眨了半天眼,才问了一句:“东家给自个儿买水獭皮帽子,干嘛要劳驾各位爷呢?”
债主们一听就傻了,有人逼问小伙计:“那你刚才是怎么说的?”
小伙计像背书一般背道:“东家叫我好好侍候各位爷。他说你们来一趟不容易,他去买水獭皮帽子了。”
债主中有精明的,听出其中奥妙了:“这小伙计两回说的都一样,一个字不差,这准是他们东家教的。”接着又厉声喝问,“你说,这话是不是东家教的?”
小伙计无可奈何地说:“我刚来,可不是东家叫我怎么说,我就怎么说呗。”
众债主这才醒过“闷儿”来。乐绍虞教小伙计说的话模棱两可,怎么理解都行,众债主竟误解为乐绍虞是为他们买水獭皮帽子去了。
于是,有人气得直跺脚:“嗨,闹了半天,这小子跑了。我还等着他送水獭皮帽子呢!”
也有的债主自我解嘲说:“唉,没法子!乐绍虞这小子比水獭还刁。再说,也赖咱们,明知爱戴高帽的最后都是让人当猴耍,还想着他送高帽。”
“咱们走吧。”有人提醒,“他准是出门躲债去了,十天半个月都不准回来。咱们总不能老坐在这儿喝茶吧?”
“快走,快走,”有人附和着,“连他这茶恐怕都是赊的,回头张一元茶庄来要账,还得赖上咱们。走,快走!”
可他们真的冤枉乐绍虞了。他可没有跑出去躲账,他还真是给自己买水獭皮帽子去了,买完帽子又听了一出戏。天下欠账的大概没有谁能这么潇洒了。有人开玩笑说:“知道吗?‘债多了不愁’——这句话说的就是乐绍虞。”
后来才闹明白,原来乐绍虞借钱是为了做一笔大生意。虽然经历了一些周折,生意还是做成了。除了还本付息,他还赚了一笔。乐绍虞凭着这种本事,赚了的那一大笔到底有多少,谁也说不清,不过,他确实有了自己的汽车,崭新锃亮,豪华气派,还有专职司机。
乐绍虞虽然善于“对付”债主,在经营管理上却不对付,而是坚持同仁堂的传统,“炮制虽繁必不敢省人工,品味虽贵必不敢减物力”。宏达堂炮制药物时,都是该炒的必炒,该蒸的必蒸,该炙的必炙,该晒的必晒,该存放的必存放,绝不偷工减料。因此经营得也还可以。宏达堂在承德太平桥开过分店,据说店名还是乐绍虞题写的,见过的人说,那字写得还不错,宏达堂在承德的名声也不错。除了北京、承德,他还在赤峰、绥远(呼和浩特)独资开设了宏达堂。
过去人们说乐绍虞的手段登不得大雅之堂,可是现在有专家说,这叫“负债开发”,只要按时还本付息,也是一条路子。
三房九先生乐达璋,号舜慕,曾开设乐舜记药店。乐舜记创建之初,营业不错。但不久,乐舜慕逝世,由其妻掌管铺务。其独子乐鉴秋善写双钩字,继承父业后开设了继仁堂药店。由于乐鉴秋也是中年即逝,乐舜记和继仁堂的影响都不大。
老乐家第四房乐季繁的后代却与众不同,他们在各地开了十一家“达仁堂”,在上海还一度开了一家“树仁堂”。他们把这些都当作他们兄妹五人的共有财产。后来因为乐达德的儿子乐锴早逝,就把乐锴的继承权转交给他的姐姐乐倩文。达仁堂也是乐家开办的除同仁堂外最成功的一家企业。
据统计,乐氏十二世男姓成年共十一人,除乐懿芝于三十四岁早逝外,其余十人都开设了本人或本房的药店,连同此后乐氏十三世传人开设的药店共有五十一家。那时除云、贵、藏、琼及两广等几个省区外,乐家老铺已遍及大半个中国的大城市,堪称“乐”满中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