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com
“杜甫,男,唐朝著名诗人,汉族,字子美,世称杜少陵、杜工部、杜拾遗等,自号少陵野老,生于公元712年,卒于公元770年,忙于公元2012年。”这是最近盛行在网络上的对杜甫生平的最新介绍。
之所以说杜甫“忙于2012年”。是因为在2012年3月,杜甫突然在网络爆红。关于他的涂鸦图片在微博上疯转。这些涂鸦的原图是人教版语文必修课本中杜甫《登高》一诗的配图,原图中一脸肃穆的“诗圣”杜甫端坐在岩石上,形销骨立,迎着风略抬起头,面带忧郁,帽带飘扬,尽显忧国忧民之态。然而在学生和网友们的涂鸦之作中,在历史上过得颇为凄苦的杜甫的忧国忧民形象被彻底颠覆了,不但被“穿越”到现代骑摩托、逛超市、打篮球、打游戏,在电脑上写诗、在路边摆摊卖西瓜,甚至还变身为火影忍者、骑着扫帚的哈利·波特、高达战士、杰克船长等影视或动漫角色,甚而突破性别变成了一位妖娆的美女……“诗圣”杜甫俨然成了学生和网友们再创作的“插图模特”第一人,总之,就是“忙”得不得了。有网友戏称,为了买书涂鸦恶搞杜甫,这一册的语文课本都快脱销了。
2012年恰逢杜甫诞辰1300周年,杜甫或许没想到,生前忧国忧民的自己,在2012年居然会收到如此另类的“生日礼物”,并因此而过上了“现代生活”。如果杜甫泉下有知,对于这样的恶搞,不知道他是会勃然大怒还是会淡然一笑。
多维解读
关键词一文化
被学生和网友们将配图拿来恶搞的《登高》一诗,本就是表现杜甫忧国忧民情怀的代表之作。除此之外,杜甫还有“三吏三别”、《茅屋为秋风所破歌》等一大批脍炙人口、忧国忧民的诗文。他诗艺精湛、人格高尚,是1300年来为数不多的、为底层老百姓鼓与呼的、拥有很高威望的伟大诗人,也是全世界最受尊重的诗人之一。他的形象代表了一种民族文化,被学生和网友们如此恶搞,实在是有些不妥。
河南省诗歌协会会长马新朝说:“如果是有人恶搞杜甫,恶意丑化杜甫形象,说明他是无知的、浅薄的、低俗的。我们绝不允许诋毁杜甫形象。恶搞文化、穿越文化不能没有民族底线,不能没有精神之光。我们要尊重杜甫,敬仰杜甫文化,这样我们的民族才能发扬光大。”
的确,在这次来势凶猛的“恶搞杜甫”的浪潮中,杜甫俨然成了一个娱乐大众的玩偶,在其形象、尊严和声望被狠狠地丢到一边的同时,其身上具有的强劲的人文情怀和精神力量也被无情地消解了,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
应该说,文化名人和精神偶像们为我们灿烂、丰富而悠久的传统文化和民族精神的继承和传扬作出了卓越的贡献,他们身上也承载着我们民族的傳统文化和精神力量。随便对如此重量级的文化大家进行涂鸦、恶搞、丑化既反映出了一些人对于文化的淡漠、精神的缺失与素养的不足,更反映出一个国家、一个民族自身文化自豪性的缺失。对于文化,我们要怀有敬畏之心;对于为我们文化发展作出突出贡献、名垂青史的个人,我们更要心生敬重和感恩,而不是将他们作为娱乐和恶搞的对象。
关键词二宽容
相信很多人在读书的时候都干过这样的事:老师在上面讲课,自己在下面闲极无聊,就对课本上的人物进行改造,添几笔胡子是最常见的,有时还在他们屁股底下加上马或者自行车。在进行这样的“创作”时,谁也不会想到尊重历史、尊重文化、尊重名人这样的大道理。所以对于此次的“恶搞杜甫”事件,我们不妨以一种更加宽容的心态去看待。也许,在那些疯狂涂鸦杜甫的年轻人眼中,恶搞仅仅是一种游戏,它没有什么特别的恶意,也谈不上什么深刻的目的——不在乎什么,不追求什么,也不讽刺批判什么:专注当下的快感,玩了,笑了,也就够了。正如上海作家协会副会长、著名诗人赵丽宏所理解的那样,学生和网友们涂鸦杜甫应该是出于游戏心态,“没有很多恶意,应该不是为了侮辱杜甫,因此公众也不必反应过度”。
而换一个角度,我们会发现,在某种意义上,“恶搞杜甫”对于扩大杜甫在现在学生中的了解度,以及让成年人回味杜甫的生平文章,都有种“剑走偏锋”的积极作用。甚至有网友感慨:如果没有此次对杜甫的涂鸦,谁还记得今年是杜甫诞辰1300周年呢?
此外,从网络文化的视角加以审视,我们会发现,网络文化的兴起与衰落,在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无章可循和超越常规逻辑的,“恶搞杜甫”事件和“贾君鹏,你妈妈喊你回家吃饭”等事件一样,也只是偶然出现的、以模拟和戏仿为手段的、寻求快感和参与感的一场网络狂欢,并不具备长期流行的可能,过不了多少时间就会烟消云散。同时,这样的恶搞也确实释放了许多中学生、上班族的学习生活压力,我们不妨将其当做一种个性解读、另类表达,宽容处之。
关键词三教育
有网友认为,“恶搞杜甫”这个事件并非是在诋毁杜甫形象或不尊重历史,而是体现出在校学生和网友对教科书人物形象再创造的欲望。的确,语文、历史等教材中的古人形象多年不变,很难满足接受流行文化长大的学生的审美需要。几年前,网友刻意拿语文和历史课本上的人物形象作比较,发现配图中的王羲之、苏东坡、杜甫等人物形象,眉眼、神情和角度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多半是严肃的、沉重的,不同的只是帽子和服饰。或许教材编纂者们应该借此反思一下,如何让教材里的人物形象更丰满、更鲜活,以适应当今学生的审美需求。
此外,学生“恶搞杜甫”还基于两种心理:一是释放压力。他们在穷尽想象“恶搞杜甫”的过程中,无疑能体会到一种精神的放松和愉悦,这有助于减轻和释放应试教育带来的精神压力。二是发泄对杜甫的不满。现在的中学教材中,杜甫、李白、鲁迅等“特别忙”。尤其是杜甫,他的诗均是考试课文,不但出现频率高,而且都要求全文背诵,让学生“恨”得“咬牙切齿”。为了“发泄”多年背书的“怨恨”,杜甫自然成了恶搞的首选对象。
其实,学生们“恨”杜甫只是表象,他们真正痛恨的是机械的授课模式和死记硬背的功利教育。就拿语文课来说,很多学生就觉得无聊至极,课本缺乏吸引力不说,不少老师的讲授,更是倒胃口。不管什么文章,哪怕是诗,也是中心思想、段落大意,然后是分析字、词、句,甚至不管学生有没有理解课文,就强制要求背诵全文或经典段落,活生生把人家好端端的文章“凌迟”成了一堆碎肉和烂肉,然后再让学生吞下去。以至于学生对课本上选中的作家,无论古今,都没有什么好感。当然,也随之丧失了阅读的兴趣。
现今中学生的心灵早已被这样的教育模式折磨得迟钝、麻木,他们生活在无聊、枯燥的应试教育时代,或许只有通过恶搞才能发泄出对应试教育制度的不满。
时评佳作
“杜甫很忙”比“穿越帝”雍正更可理喻姜泓冰
生时颠沛流离、忧国忧民的“诗圣”杜甫,在去世一千多年之后突然变得很忙,忙着四下赶场参演“COSPLAY”,一会儿是送水工、肌肉男,一会儿是火影忍者、高达战士,那一脸忧思严肃的固定表情和各种夸张、反常的身份扮相之间的巨大反差,让人顿生奇特的滑稽感。
这就是网络上暴发性流行的“杜甫很忙”。高中語文教科书里的“诗圣”画像,被在读的或是曾经的学生们利用来再创作、涂鸦拓展成了各种形象,据说总数达200多种。原本只以诗歌传留后世的诗人,在网友们的恶搞里跨越了时空,进入现实或幻想,成了无所不能的人物。
这场年轻人的恶搞,让成年人们有些不知所措了:人们想不通这迅猛而来的“潮流”因何而起,有何诉求,更开始担心,学生们随意拿文化名人消遣娱乐,会失了分寸,辱没传统。
然而,不论我们是否理解,如何忧虑,恶搞已经发生。放轻松一些,向宽处想,大可以将这场对“诗圣”画像的再创作潮,看作对杜甫的一场另类的民间纪念活动——虽然这么想也有些穿凿附会,但毕竟,是因为这场无厘头的恶搞,让很多人关注到了“今年是杜甫诞辰1300周年”这个事实。
在“穿越”已经成为网络小说一个品种、满屏幕尽是各种“戏说”历史戏的时代里,拿杜甫的画像来再创作一把,实在算不得什么令人惊奇的意外。既然连在历史上只以谋位、勤政面目出现的雍正皇帝,如今都能在各种电视剧里变身为“情种”“恋爱帝”忙着谈各种恋爱,说着各种匪夷所思的无聊话,进出宫门不走正道而去飞檐走壁,一千多年前的杜甫当然也可以穿上高达的装备登场“秀”一回。
与其因为“杜甫很忙”而忧虑,不如深入思考和检讨一下我们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对历史的“穿越”“戏说”创作。“戏说”也罢,恶搞也好,从某个角度看,其实是弱者们对于已然过分坚硬的历史或社会现实的一种消解努力。在一定程度上,它有着解构权威、破除长期僵化的教条观念和强迫性思维定式的作用,让人们在荒谬搞笑里走向心理的轻松自在。这是支撑在恶搞事件背后的强大的精神消费需求。
年轻人恶搞杜甫画像、拿名人大家开涮,其实远不如成年人的“戏说”更值得关注和忧虑。“穿越”“戏说”“恶搞”盛行一时,另一个社会基础就是大众对于历史的无知无识。无知,故能无畏。而一个对于历史、对于规则普遍无知无畏、可以随意歪曲戏说的民族,其单薄肤浅、缺少深层省思的精神状态,几乎注定了未来行进道路的艰难曲折、易于迷失。
我们需要认真纪念杜甫们,不是靠着华丽而空洞的仪式,或者抽离了血肉的概念说教。一个社会终究需要有无法消解、不会被恶搞的东西,那该是从年轻人内心里生长出来的信仰力量。如何着手去建设,亟待研究。
(摘自“人民网”)
点评
作者从“恶搞杜甫”现象入手,联想到风靡一时的“穿越”“戏说”创作,并将二者作了详尽的比较,分析出其间蕴涵的积极意义和消极因素,引导读者思考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穿越”“戏说”创作、如何着手建设信仰力量等深层次问题,条分缕析,鞭辟入里,极富启发意义。本文客观理性,语言灵动而富有感染力,是一篇时评类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