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红军炮兵事业的主要开创者武亭

■ 何立波

毛泽东曾说过：“中华人民共和国灿烂的五星红旗上，染有朝鲜革命烈士的鲜血。”朝鲜革命者为中国革命作出了积极的贡献，武亭便是其中杰出的一位。他是中国红军炮兵事业的主要开创者。

武亭和彭德怀，红三军团中两个会使用大炮的人

武亭，原名金武亭，1905年出生在朝鲜咸镜北道镜城郡。在求学阶段，由于家境贫寒，武亭半工半读，以微薄的收入来维持学业和生活。1919年，14岁的武亭参加了著名的“三一”反日爱国运动。这成为他革命生涯的起点。

1923年，为了寻求复国的途径，18岁的武亭渡过鸭绿江来到中国，开始了在中国的革命生涯。1924年，武亭进入北方军官学校（一说东北讲武堂）学习炮兵专业。1925年，武亭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毕业后，武亭参加了北伐战争。1927年，年仅22岁的武亭由于作战勇敢，晋升为炮兵中校。大革命失败后，武亭遭到通缉。1929年，武亭参加了上海工人起义。起义被镇压后，他被英国巡捕逮捕，并被处以2个月的刑罚。获释后，武亭来到了香港。

1929年末，武亭回到中国内地，参加了红军，在彭德怀领导的红五军（后扩编为红三军团）工作。1930年7月3日，彭德怀率红三军团攻打湖南岳阳后，帝国主义竟隔岸炮轰岳阳。彭德怀亲临阵地，指挥红军还击数十炮，迫使其停止炮轰岳阳。根据《彭德怀自述》记载：“占领岳阳后，英、美、日兵舰仍如黄石港一样，很猖獗，对城岸乱轰。我们隐蔽地架好了炮（当时，还只有我自己和一个朝鲜同志武亭会用炮），待敌舰逼近时，还击了几十炮，大概十发以上打中了兵舰，从此它们不敢抵岸射击了。”这是关于武亭在红军中作战经历的最早记载。

1930年7月31日，彭德怀在湖南平江成立了红三军团炮兵团，武亭任团长。在第二次攻打长沙失利后，红三军团炮兵团缩编为炮兵营，武亭任营长。1931年5月13日中央苏区第二次反“围剿”胜利后，中革军委以红三军团炮兵营为基础，在江西陂头成立了军委直属炮兵团，辖1个山炮连和2个迫击炮连，武亭任团长。

长征途中，武亭率领的炮兵营成为救火队

中革军委直属炮兵团成立后，即在艰苦的环境下浴血奋战，损失惨重。1931年7月，成立仅一个多月的军委直属炮兵团被撤销，改编为红三军团炮兵教导大队，11月改为红军学校炮兵队，武亭先后担任大队长和队长。1933年10月，红军特科学校成立，按专业设置有机关枪、炮兵、工兵三个营。以红军学校炮兵队为基础，建立了红军特科学校炮兵营，武亭任炮兵营长，并任红军特科学校第二任校长。

1933年10月，蒋介石开始对中央苏区进行第五次“围剿”。为了粉碎敌人的“围剿”，1934年3月，从红军特科学校抽出一个山炮连配属红三军团作战。7月，这个山炮连和红三军团迫击炮连等合编为红三军团炮兵营，辖1个山炮连和1个辎重连。

1934年9月，中央苏区第五次反“围剿”失利，中央红军陷入了困境，情况十分危急。中央遂决定进行战略转移。在红军长征前夕，中革军委将红三军团炮兵营改为红星炮兵营，下辖3个炮兵连，由军委直接指挥，武亭任营长，陈海涵任政委。长征途中，红星炮兵营成为红军各部队的救火队。

当中央红军到达广西龙胜附近时，中央纵队遭到李宗仁部队的拦击。红三军团第四师负责阻击敌人，掩护主力通过，红星炮兵营配合第四师作战。四师师长彭雪枫在交代任务时对武亭和陈海涵说：“情况不妙，你们哪怕打到一兵一卒，也要守住。你们的背后就是中央纵队，不能后退一步，一定要坚持到天黑。”红星炮兵营和敌军两个旅血战到天黑，完成了任务。

渡过湘江不久，武亭兼任军委纵队第三野战梯队司令员兼政委，指挥包括红星炮兵营、工兵营、运输第一大队和附属医院在内的技术兵种。

1934年12月14日，中央红军攻占了黎平县城。12月18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在黎平召开会议，决定对部队进行整编。黎平会议撤销了军委直属的红星炮兵营，炮兵营的一、二连分到红三军团，三连分到红一军团，武亭任红三军团炮兵营营长。在四渡赤水、巧渡金沙江、激战娄山关与突破腊子口等战役战斗中，武亭率领炮兵营浴血奋战，有力配合与掩护了部队前进。

长征途中送电台和密码本，沟通了中共中央和红一军团的联系

1935年6月，红一方面军和红四方面军会师。7月18日，张国焘被任命为红军总政委。随后，张国焘收缴了军委与各军团之间的联系密码本，启用新密码，以推行自己的南下计划，使中共中央失去了与各军团之间的联系。

当时，林彪和聂荣臻率领红一军团已先期到达甘肃迭部县俄界，与中共中央失去联系后，无法得到指示。就在毛泽东和中央为与红一军团联系不上而焦急万分的时候，彭德怀派武亭带着警卫班先行一步，将早已准备好的电台和密码本连夜送往红一军团。多年后，彭德怀回忆说：“当时我们需尽快与红一军团取得联系，因此我们重新编了一个密码，找一位可靠的朝鲜人党员武亭送去，并给了他一个指南针。”武亭带着警卫班历尽艰辛，携带电台和密码本，经过两天两夜急行军，来到俄界。当武亭把密码本交到林彪和聂荣臻手里后，已经疲惫不堪，靠着墙呼呼睡着了。

1935年9月9日，毛泽东同张闻天、秦邦宪在中共中央驻地巴西紧急磋商，一致认为，再继续说服、等待张国焘率部北上，不仅没有可能而且会招致严重后果。当晚，在红三军团驻地阿西，毛泽东、张闻天、周恩来、秦邦宪、王稼祥召开了紧急会议。为了坚持北上抗日的方针，避免红军内部可能发生的武装冲突，也为了给整个红军开辟道路，中共中央毅然决定带领红三军团和军委纵队一部组成临时北上先遣支队，迅速向在前开路的红一军团靠拢，之后与红一军团一起向甘南前进。

会议召开之后，毛泽东急于和林彪、聂荣臻联系。彭德怀说，按时间算，武亭估计已经到俄界了。毛泽东当即说，“马上给一军团发报”，并口授了电文：“行动方针有变，你部在原地休整，待令。毛泽东。”下午5时，红三军团到达拉界，距红一军团驻地俄界尚有一天的路程。这时，红三军团军团长彭德怀、政委李富春联名向红一军团发出了通报情况的电报。

9月10日凌晨，毛泽东等中央领导率红三军团、红军大学悄然北上。9月11日下午5时，脱离险境的毛泽东和其他中央领导顺利抵达俄界，与红一军团会合。在这次沟通中共中央与红一军团无线电联络中，武亭起了重要作用。事后，聂荣臻说：“要不是武亭同志及时送来密码本，我们根本无法和中央及三军团联系，更不知道听谁的了。”

筹建八路军总部炮兵团

1935年11月3日，在中央红军长征到达陕北不久，武亭任红一军团第四师司令部参谋。长征开始时，有30余名朝鲜志士，但到达陕北的只有武亭和军委干部团参谋长杨林二人。1936年2月，杨林又在东征中牺牲了，武亭成为唯一的幸存者。后来，武亭奉命到红军大学第一科学习。1937年8月，红军主力改编为八路军。武亭从红大毕业后，任八路军总部作战科科长。

红军利用东征和西征中缴获的山炮，于1936年3月建立了一个山炮连。抗战爆发后，八路军总部决定在这个山炮连的基础上，筹建炮兵团，并把这项任务交给了武亭。1938年1月28日，解放军历史上的第一个正规炮兵团——八路军总部炮兵团在山西临汾卧沟村宣告成立。武亭任团长，邱创成任政委，匡裕民任参谋长，袁光任政治处主任。

1940年8月至10月间，武亭率炮兵团参加了百团大战。战斗间隙，武亭深入连队组织大家就地进行战评，评技术、评指挥、评勇敢，成为提高部队战斗力的有力措施。因此，炮兵团在百团大战中发挥了空前的威力，取得了辉煌的战果。在关家垴战斗中，为了消灭百米内凭借坟丘顽抗的日军，武亭和神炮手赵章成配合，摧毁了敌人的机枪阵地。战后，彭德怀幽默地说：“我之所以敢把总部指挥所设在距敌军不到百米远的地方，就仗着武亭同志运用自如、百发百准的炮术。”

1941年，陕甘宁边区遇到了极大的困难。为了克服困难，中共中央提出了“发展经济，保障供给”的方针。在一次座谈会上，朱德说：“要发展农业，不开荒是不行的。我听说延安南面有个南泥湾，是片好土地，可以开垦。”延安专区工程管理局的刘宗义奉命去南泥湾勘察。经过勘察，他发现这里土质肥沃，水源充足，有近万亩土地可以开垦。刘宗义回去后，向朱德作了详细汇报。6月，武亭率炮兵团返回延安后，朱德命令武亭率领两个营开进南泥湾，拉开了开发南泥湾的序幕。

半年后，武亭在杂草丛生的南泥湾开出了一条6米宽的公路。以后，南泥湾的粮食、副食品、工业品，都是经过这条路源源不断地运到抗日前线的。武亭率两个营克服了缺粮食、无房住等困难，很快在荒地上种上了庄稼。此后不久，王震率三五九旅开进南泥湾，垦荒队伍迅速扩大。以后，许多部队及边区政府、中央军委等单位也相继开进南泥湾，形成了开荒热潮。

在延安期间，武亭还促成朝鲜籍青年音乐家郑律成和中国女青年丁雪松的跨国姻缘。

郑律成于1937年9月来到延安，1938年与延安女子大学学生丁雪松相识相恋。1939年1月，郑律成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但在1941年的延安审干运动中，组织部门决定：朝鲜人情况复杂，今后不再吸收为中共党员；已加入中国共产党的，也得停止党籍。当时，有关部门领导明确地说，郑律成写了《延安颂》等革命歌曲，表现尚好，暂时保留党籍。但是，他必须认真向组织交代到延安之前的经历。有人反复劝说丁雪松，让她与郑律成趁早断绝来往。丁雪松回答：我宁愿永远等着他！

1941年武亭回到延安后，为郑律成担保，说郑律成在政治上没问题。武亭是参加过长征的老干部，威望很高，他的担保结束了组织部门对郑律成的审查。武亭还安慰丁雪松说：“我很了解律成，我认识他的大哥和二哥。郑律成没有问题，他的家是革命的家庭。”1941年12月，郑律成与丁雪松举行了婚礼。新中国成立后，丁雪松任中国驻荷兰、丹麦大使，成为新中国首位女大使。

朝鲜在华北地区抗日团体的组织者、领导者

1919年朝鲜“三一”独立运动失败后，大批爱国志士和革命青年流亡中国，继续进行复国运动。武亭作为在华抗战的国际人士，除了筹建八路军总部炮兵团外，同时也参与领导在华的朝鲜抗日团体，是朝鲜在华北地区抗日团体的组织者、领导者。

1941年初，原属国民政府支持的朝鲜义勇队百余名主要干部，在朴孝三等人带领下辗转来到太行山根据地。1月10日，进入太行山根据地的朝鲜义勇队会同朝鲜侨民，在八路军总部所在地山西辽县（今左权县）桐峪举行华北朝鲜青年联合会成立大会。会议宣布成立华北朝鲜青年联合会，武亭任会长。组建朝鲜义勇队华北支队，朴孝三任支队长，下辖4个队。此后，在华北战场上形成一支独立的朝鲜抗日复国武装。华北朝鲜青年联合会的建立，标志着有组织的朝鲜反日复国运动已在敌后抗日根据地展开。由于武亭在朝鲜独立运动中的威望，在10月26日召开的东方各民族反法西斯大会上，作为外国抗日领袖之一，武亭的画像同毛泽东的画像并列。

1942年7月，华北朝鲜青年联合会在晋冀鲁豫边区举行第二次代表大会。根据太平洋战争爆发后的新情况，决定将联合会扩大为朝鲜独立同盟。同盟本部设在晋冀鲁豫边区，陕甘宁边区和晋察冀边区均设分会，分会下设支部。同时，大会决定将朝鲜义勇队华北支队扩编为朝鲜义勇军，武亭任总司令，朴孝三、朴一禹为副总司令。为了全力领导朝鲜义勇军，武亭辞去了八路军总部炮兵团团长的职务。

武亭很重视培养朝鲜干部。1941年8月，武亭组织成立了朝鲜义勇队干部训练班，并出任校长。1942年，朝鲜独立同盟接受中共中央“保存实力，培养干部，为解放朝鲜做准备”的建议，在河北涉县中原村创办了朝鲜青年革命干部学校，武亭担任校长。11月1日，学校正式开学。成批流亡中国的朝鲜人，冲破日军与国民党重重封锁来校学习。经过培训后，他们又打入敌占区开展工作，不仅为八路军搞来东北、平津等地日军的战略情报，而且为将来解放朝鲜创造了重要的条件。1944年4月7日，朝鲜义勇军到达延安。1945年2月，武亭等创办的朝鲜革命军政学校在延安王家坪正式开学。该校成为培养朝鲜民族干部的中心与基地，共培养了1000多名朝鲜军事政治人才。

1945年8月10日至11日，朱德在延安连续发布了七条八路军对日军的全面大反攻令，其中第六号命令是：“为配合苏联红军进入中国及朝鲜境内作战，解放朝鲜人民，我命令：现在华北对日作战之朝鲜义勇队司令武亭，副司令朴孝三、朴一禹立即统率所部，随同八路军及原东北军各部向东北进兵，消灭敌伪，并组织在东北之朝鲜人民，以便达成解放朝鲜之任务。”朝鲜独立同盟也立即致电各地分盟，要求全体盟员紧急行动起来，尽一切力量鼓动在华朝籍士兵及朝鲜居留人士迅速起来反对日本军队，并决定停办朝鲜革命军政学校。根据朱德的第六号命令，延安的朝鲜军政干部学校全体人员进入东北。同时，武亭率领3000余名朝鲜义勇军同中共中央派出的首批干部一起行军，于1945年11月初到达沈阳，准备进入朝鲜。

但是，苏联不允许朝鲜义勇军进入朝鲜。11月1日，到达沈阳的朝鲜军政干部学校师生和朝鲜义勇军，根据中共中央东北局的指示，整编为第一、三、五、七支队。11月13日，武亭、崔昌益等率70余人，乘坐苏联方面提供的火车回到平壤。

回到朝鲜，从炮兵总司令到被开除军籍

1948年2月，朝鲜人民军成立，武亭担任朝鲜人民军副总司令兼炮兵总司令，并被授予中将军衔。9月9日，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成立，武亭任民族保卫省副相（相当于国防部副部长），仍兼任朝鲜人民军炮兵总司令，是朝鲜炮兵事业的奠基人。

朝鲜战争爆发后，1950年7月10日，武亭被任命为第二军团军团长，在东线作战。在“八月攻势”中，武亭所部6个师担任主攻，全歼美军第二十四步兵师。在“九月攻势”中，武亭所部仍然担任主攻。9月2日，武亭指挥所部开始大规模的夜间进攻，战事开局非常顺利。但到了9月15日，美军在仁川登陆，将朝鲜人民军拦腰截断，人民军不得不进行撤退。武亭接到撤退命令后，切断了所有的无线电联系，以至美军和朝鲜人民军均不知道第二军团的下落。武亭所部大部分顺利地回到了北方。但武亭一度“失踪”，这让朝鲜最高领导层大为恼火。

接着，武亭奉命率领两个不足万人的预备师团保卫平壤。他意识到双方力量悬殊，不甘心被围歼或当俘虏，所以在朝鲜政府北撤后稍作抵抗便率部撤退，保住了部队。但是轻易放弃平壤，让武亭在政治上受到严厉的批评，被降为预备军团第七军团军团长。

不久，武亭因为开枪打死一名军医被解除了军权。在1950年12月召开的朝鲜劳动党二届三中全会上，武亭因为“战争中的严重错误”受到处分，被开除军籍。不久，武亭胃溃疡发作，志愿军司令员彭德怀把他送到长春治疗，但为时已晚。1952年10月，武亭回到朝鲜，不久病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