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细菌战罪证新资料：《金子顺一论文集》的发现及其意义

[日]奈须重雄 著，罗建忠 译

（1.；2.常德市人民政府 外事侨务办，湖南 常德 415000）

一 《金子顺一论文集》发现的背景

2007 年日本最高法院认定了731 部队进行人体实验及细菌战在中国各地造成的受害事实，但驳回中国受害者索赔和道歉的要求后，731 部队细菌战受害者的活动仍一直持续。2009 年左右，在日本开始再次掀起了一场有关731 部队实施了人体实验和细菌战而追究日本政府责任的市民运动。作为该运动的一部分，围绕有关731 部队资料发掘的活动，通过市民、研究人员的努力也正式开始了。

从2010 年2 月以来，“究明731 细菌战部队实态会”（代表：松村高夫，庆应大学名誉教授）与防卫厅进行了交涉，要求防卫厅公开其所藏有的731 部队的资料，并取得了一定成果。另外，2011 年4 月，“NPO 法人731 部队细菌战资料中心”（代表：近藤昭二记者、松井英介医师、小野板弘教授）成立。该资料中心一边与中国的731 部队细菌战受害者共同开展活动，一边进行将有关731 部队从事人体实验和细菌战事实的多种资料公布于众的活动，同时，着手进行有关731 部队的资料发掘工作。

我是以上两个组织的成员，一边将参与这些组织活动的内容作为自己的研究课题，一边努力从事发现以前在731 部队里的医师们的医学论文的工作。在这些活动中，最近，我发现了保存在国立国会图书馆关西分馆（京都）的一位帝国陆军军医名叫金子顺一的博士论文集。

该论文集记述了731 部队开发研究细菌战的实战方法，并且记述了何时实际在中国哪些地方实施了细菌战等内容，记录很详细，是一份重要的历史资料。

二 关于金子顺一

金子顺一，1913 年出生，1936 年毕业于东京大学医学系，1937 年至1940 年4 月1 日大约3 年半时间在隶属中国哈尔滨的731 部队。之后，被调到东京新宿陆军军医学校防疫研究室。1945 年陆军军医学校防疫研究室迁移到新泻，金子顺一在新泻接受战败，最终官职是陆军军医少佐。

从金子顺一的陆军军医学校防疫研究报告看，陆军军医学校防疫研究室时代的金子顺一，好像很受石井四郞的器重。终战后，金子顺一受到美军关于731部队活动的调查，1945 年10 月7 日他在接受美军细菌战情报官桑德斯中校的取证调查中，将有关731 部队所实施的细菌战的被隐瞒的真相都供述出来了（其供述内容在美国已解密的档案《桑德斯报告》里）。

战后金子顺一在武田药品工业株式会社光工厂工作，从事疫苗和动物实验的研究。

三 关于《金子顺一论文集》的组成

金子顺一1949 年为取得医学博士学位，将自己战时在陆军军医学校防疫研究室工作期间，从1940年6 月至1944 年7 月所撰写的8 篇细菌战研究论文收集整理成《金子顺一论文集》，作为博士论文提交给东京大学，取得了博士学位。这部博士论文这次在国立国会图书馆所藏的若干万部博士论文中找到。

《金子顺一论文集》封面记录为《秘·金子顺一论文集·昭和19 年》，它被编纂成包括以下8 篇陆军军医学校防疫研究报告：

（1）《雨下法撒布的基本考察》。陆军军医学校防疫研究报告·第1 部·第41 号，于昭和16 年8 月11 日。

（2）《低空雨下法撒布的试验》。陆军军医学校防疫研究报告·第1 部·第42 号，于昭和15 年6 月7 日。

（3）《PX 效果测算法》。陆军军医学校防疫研究报告·第1 部·第60 号，于昭和18 年12 月14 日。

（4）《通过分离白鼠的“肠炎沙门氏菌的菌型”》。陆军军医学校防疫研究报告·第2 部·第791号，于昭和19 年1 月17 日。

（5）《X.Cheopis 落下状态的拍摄情况》。陆军军医学校防疫研究报告·第1 部·第63 号，于昭和19年22 月4 日。

（6）《关于滴粒菌在纸上的斑痕》。陆军军医学校防疫研究报告·第1 部·第62 号，于昭和19 年2月7 日。

（7）《X·在高空撒布后落在地上的浓度测算》。陆军军医学校防疫研究报告·第1 部·第81 号，于昭和19 年6 月16 日。

（8）《通过发射后液体的飞散状况》。陆军军医学校防疫研究报告·第1 部·第82 号，于昭和19 年7 月1 日。

以上纪录的从（1）到（8）的号码在《金子顺一论文集》的原文中没有，这里是为了方便说明标上的。（5）中的月份22 误写了，应是2 月，号码的顺序和年月日的顺序也有不吻合，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金子顺一1942 年（昭和17 年）没有写论文，这个今后可以研究一下。

四 关于防疫研究报告的“第1 部”和“第2 部”

《金子顺一论文集》里收集的以上8 篇论文全部属于陆军军医学校防疫研究报告，即731 部队的内部文件。731 部队的军医的一般医学论文大都在《军医团杂志》上发表，而金子的这种陆军军医学校防疫研究报告是内部秘密资料，属非公开发表。

陆军军医学校防疫研究报告分为“第1 部”和“第2 部”。“第1 部”的防疫研究报告封面上写有“军事秘密”字样，“第2 部”的防疫研究报告封面上没有写这些字样，这是“第1 部”和“第2 部”的防疫研究报告内容不一样的原因。“第2 部”的研究报告一看就知道是跟细菌战关系很一般的医学论文。但是，“第1 部”的防疫研究报告写有将接受实验的人作人体实验后到死的全过程，而且，无论是谁看了都很明白是实施了细菌战的记述。在这之前731部队另一名军医平泽正欣写的有关鼠疫的1 篇细菌战论文在“第1 部”的防疫研究报告里发现。这次《金子顺一论文集》里收集的8 篇论文中，有7 篇是在“第1 部”防疫研究报告里新发现的。另外，在美国发现了800 篇左右“第2 部”的防疫研究报告，已由东京出版社翻印出版，但其中没有“第1 部”的防疫研究报告。《金子顺一论文集》“第1 部”的这些防疫研究报告，是我们新发现的论文。

五 《金子顺一论文集》概要

《金子顺一论文集》的第（1）篇《雨下法撒布的基本考察》的论文是金子顺一单独撰写，页数非常多。这篇论文开头如下记述：

在各国的文献资料里，关于从空中撒布细菌的细菌战手段有不少记载，但也有很多是下的否定结论。不过，应该靠自己亲自反复实验判断才知道到底是否有效。731部队继创建以来的研究，于昭和13 年完成了《雨下法的撒布方法的草案》。

从上面记录来看，我们知道金子顺一是受石井部队长的命令于昭和13 年（1938 年）秋，负责那个理论（雨下法）研究的。

第（2）的《低空雨下法撒布的实验》的论文是作者与731 部队航空班的增田美保药剂大尉以共同的名义完成的。另外，从第（4）到第（8）的论文也有共同写下的。

从《金子顺一论文集》的8 篇论文中，我们知道金子顺一研究了什么。金子顺一为了开发使用鼠疫菌的细菌战方法，着手研究了“像下雨”一样从空中撒布细菌的方法“雨下法”。降落下来的细菌兵器是注入了鼠疫菌的液体，还有粟、小麦以及感染了鼠疫的鼠疫跳蚤。作为细菌战的方法，在空中爆发的爆弹制造成撒菌状态，直接进入人的口中等像下雨一样的爆弹兵器也研究出来了。

从《金子顺一论文集》我们知道，金子顺一对细菌兵器“合理”使用方法进行了努力的研究并得出了确切答案。金子顺一详细研究了作为细菌作战的方法：如何尽量使用最少的细菌兵器而达到可以杀死更多的人的效果，如何通过研究气象状况和菌液的液体使菌苗像颗粒状落下，从多少高度落下到地上才不会使效果受到影响等。

金子顺一的这些研究，无疑最终获得了成功，如果看过《金子顺一论文集》，就能具体了解有关731 部队细菌战的研究是怎样进行的了。可以说，《金子顺一论文集》是一部关于细菌战方法研究的最具体的论文集。

六 本次发现的最重要的论文：《PX 效果测算法》

《金子顺一论文集》的第（3）篇《PX 效果测算法》可以看作是这次发现中最重要的论文。“P”指鼠疫、“X”指跳蚤，“PX”指“感染了鼠疫的跳蚤”。这种感染了鼠疫的跳蚤是向人类传播鼠疫效果最好的媒介。

在《PX 效果测算法》这篇论文里，有以往作战即进行过的细菌战的统计表，在这份统计表里记录了731 部队曾经在中国使用鼠疫跳蚤攻击的6 处地方及时间和攻击效果等。以下是该表，可称其为“以往PX 试验效果略算表”，见表1。上表中“攻击时间”即实施细菌战的日期，如“15.6.4”指昭和15 年6 月4 日，昭和15 年是1940 年。

看该表中的第一项细菌战记录：1940 年6 月4日，攻击了农安县，使用了鼠疫跳蚤0.005 公斤（5克），第一次感染死亡8 人，第二次感染死亡607 人，按此效果计算，1 公斤跳蚤首次感染可造成1 600 人死亡，加上二次感染可造成123 000 人死亡，本次攻击1 公斤跳蚤的鼠疫流行系数（）是76.9。

战后，在美军调查有关731 部队情报的《费尔报告》里有日军731 部队在12 个地方进行了细菌战的记录，其中至少6 个地方通过这篇论文得到了证明。上表中所记的6 个地方，是我们以前知道的日军实施了细菌战的地点，即浙江省的宁波、衢州，湖南省的常德，江西省的广信、广丰、玉山。

但是，关于第1 个攻击目标“农安”，731 部队是否在这里实施细菌战，过去的研究没有找到确凿证据。现在，通过这次发现的《金子顺一论文集》里的“以往PX 试验效果略算表”，就可以很清楚地确证731 部队在农安进行了细菌战。

说到表中第2 个攻击目标“农安、大赉”，可以解释为从“农安”到“大赉”之间的地方，即日军在从“农安”到“大赉”之间广大范围内进行了细菌战。从表中还可以知道，其它地方的细菌战只进行1 天就结束了，而这里进行了4 天。这样，我们就可以考虑从农安到大赉的几个地方在4 天时间里撒布了鼠疫跳蚤。

像这样从“农安”到“大赉”大范围进行了细菌战的事情，这之前的研究完全没有认识到。因此，这是研究731 部队活动方面一个重大的发现。

从表1 我们可以知道，鼠疫细菌战有“1 次感染”和“2 次感染”。有关宁波的“1 次感染”，日军进行了正确的调查。现在，宁波的受害调查证实有113人受害，几乎与表1 中的第1 次感染数字104 人相同。宁波曾被日军占领，日军有很好的调查鼠疫杀伤效果的基础。

这里重要的是“2 次感染”。在表1 里，宁波“2次感染”人数是1 450 名，这是过去我们还完全不清楚的情况。表中其他地方“2 次感染”的受害死亡人数很高，衢县和广信、广丰、玉山等地分别高达9 000人以上。这个受害者的数字跟我们以前掌握的数字相比高出了很多。

这张“以往PX 试验效果略算表”使我们明白了以下问题：第一，明白了以前我们没弄明白的一些受害事实；第二，知道了一些我们以前不知道的日军曾实施细菌战的地区；第三，掌握了比我们以前掌握的更广大的地区遭受过细菌战的事实。

七 关于今后731 细菌战的研究课题

我在3 个月前（2011 年7 月）发现了金子论文。旧731 部队队员的很多论文还保留着，那些论文现在收集在国会图书馆里。为了找到这些论文，我采取了将已掌握的旧731 部队队员的姓名，在国会图书馆里一个一个地检索而找寻的方法，终于发现《金子顺一论文集》收藏在京都的国会图书馆中的关西馆里。从关西馆里1 次只能借阅5 本资料，我一共花了7～8 年的时间借阅，现在终于收集到了《金子顺一论文集》。

将731 部队队员的论文慢慢陆续发现和公开，有必要进行长年的多次检索。我想这也是今后我们必须努力的重要方向。

陆军军医学校防疫研究报告的“第1 部”还远没有很好地发掘。目前只发现了前面提到的平泽正欣的论文1 篇和这次发现的金子顺一的论文8 篇。今后，我们还将继续努力以便有更多的“第1 部”的防疫研究报告被发现，从而使我们能进一步清楚地了解731 部队实施的人体实验和细菌战的实情。

我希望与中国的各位细菌战受害者和研究者一起努力开展新一轮的细菌战受害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