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秦妮
那一口缸在记忆中苏醒。
缸摆在奶奶家的小院里,两堵矮墙的夹角处。墙上摆着几个土钵,土钵里养着些贱命的花草。缸土褐色,大大的肚,是农村常见的样式。幼小的我伏在缸沿上,只能看见一缸的波澜,在阳光下明晃晃地刺着眼。缸里长了些许青苔,墨绿的颜色,在幽幽的水波里显得如诡异的巫女。缸里养着一池水,清凌凌的,是水阀开时积攒起来的。那时农村没有自来水,人的饮水全靠每天傍晚水阀里流出的水。谁说水无色无味?那一缸水有着淡淡的森林的气息,静谧地吐露着新鲜。
缸里有时养着鱼,青灰色的鲤鱼,红色的鲫鱼,在缸里沉默地游弋着。它们离开了生长的天地——诞生的那弯池塘,只能从缸中瞭望到的那一方晴空里找寻属于自己的家园。我弯腰伏在缸沿上,黛色的水中弯弯地浮出我的影子。鱼浮出水面,破开摇摆的倒影,吐出一串串浑浊的空气。它们和青苔、缸是一体,承载着年华的无声回忆。
缸很尽责,坚守着自己肚中的财宝。清晨,半梦半醒之时,同卧一床的奶奶已“叮叮当当”地从缸中打出浅浅的一脸盆水,洗漱完毕便将水倒在园中的土钵里。花草依靠着每天清晨的一脸盆水,得以茁壮地生长。奶奶又麻利地取几瓢水,倒入锅中,与几勺米一起熬成香糯的粥。然后,奶奶又将我从床上唤醒,用清凉的水打湿我的面孔。新的一天,从水缸中开始。
近年再去奶奶家,缸已经不复存在。院落、老屋虽然还在,却只是堆放柴火的闲屋。家里盖了新房,爷爷奶奶都搬进了新屋居住。新屋旁打了口井,取水方便得很,昼夜均可,且水冬暖夏凉。但我脑海中始终浮现的是那一口缸的影子,那池幽幽的水。老屋终究还是成了多余,只在记忆的一角散发出清淡的鱼腥味,把我的童年牢牢地封守在心灵的角落里。
(本文获第十一届放胆作文大赛初中组三等奖)
新作文·金牌读写初中生适读2012年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