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史·思——评《毛泽东的诗路人生》

2012-08-15 00:54陈道斌
湖北文理学院学报 2012年9期
关键词:诗路同志诗词

陈道斌

(湖北文理学院 学报编辑部,湖北 襄阳 441053)

一代伟人毛泽东一生成就巨大,他既是著名的革命家,又是文采出众的诗人与词人。曾有外国友人评价他说:“一个诗人赢得了一个新中国。”[1]郭沫若称赞毛泽东:“经纶外,诗词余事,泰山北斗。”[2]毛泽东同志将自己炽热的灵魂与血肉融铸进诗词创作,诗词这一传统文体在新时代也因为内蕴了毛泽东同志高大壮美的精神形象与崇高的人格魅力而迸发出新的生命活力。

2011年5月中央文献出版社出版了毛韶华副教授的《毛泽东的诗路人生》,此书的出版恰逢中国共产党成立九十周年,在这样极富历史意蕴的年份出版一部研究毛泽东同志的书更有着深远的价值。是书的出版有助于读者进一步了解一代伟人毛泽东,有助于大家深入了解中国共产党成立的历史。而更有意思的是,《毛泽东的诗路人生》的作者毛韶华是湖南韶山人、毛氏后裔,与毛泽东是同乡、同族、同门,作者深受毛泽东同志个人魅力与精神力量的影响,又怀有对韶山毛氏家族血源的眷眷之情,基于家族情感因素,他多年来执著于对毛泽东的研究,也正是在对研究对象与中国革命史进行了极其细致的考察与深入思考的基础上完成了这部著作。

毛泽东同志的诗词创作是一座挖不尽的宝藏,其诗词具有极其伟大的历史意义,事实也证明了其最精彩的著述随着时间的推移,历史价值日益凸显。毛泽东诗词研究的开创者臧克家说:“毛泽东诗词是一个说不尽的话题。”同样,毛泽东诗词也是一个研究不尽的课题。自1957年1月《诗刊》创刊号首次集中刊发毛泽东诗词以来,至今已有国内外500多家出版社和机构出版过毛泽东诗词,各种版本约有1300多种,不仅有汉文版,还有外文版、少数民族语言版。其中,占大多数的是诗词专集和注解本,共计有700余种。[2-3]

50多年来关于毛泽东诗词的研究除了20世纪80年代有过一段相对沉寂与反思时期外,一直不曾中断,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像人民文学出版社1958年出版了《毛主席诗词十九首》,1963年出版了《毛主席诗词》,1976年出版新版《毛主席诗词》,1986年又出版《毛泽东诗词选》;新北大公社“傲霜雪”战斗组1963年编印出版了《毛主席诗词注释》;再如河北人民出版社1990年出版了臧克家主编的《毛泽东诗词鉴赏》,这些书都是毛泽东诗词研究史中较为重要的著作。其他如鲁歌的《毛泽东诗词论稿》、张贻玖的《毛泽东和诗》、刘济昆的《毛泽东诗词演义》、胡为雄的《诗国盟主毛泽东》也都是毛泽东诗词研究中的力作。

新近出版的毛韶华副教授《毛泽东的诗路人生》一书以毛泽东的诗词创作与人生经历为线索,择取毛泽东同志革命人生不同阶段的富有代表性的诗词作品,结合毛泽东的心路历程与中国共产党发展和新中国成立的诸多历史史实,对诗词作品逐字逐句进行了精心阐释。该书以专题形式展开论述,结构较为新颖,且专题都能接着前人现有研究结论而说,不只是简单地照着别人现有成果来讲,有些结论在学界已有的研究基础之上向前有所推进。相较于现有的各类毛泽东诗词研究的著作,本人以为该书有这样一些特点。

一、双线结构,巧妙行文

毛泽东一生创作旧体诗词多首,据人民文学出版社1986年出版的《毛泽东诗词选》统计,从1918年至1965年,毛泽东生前手定发表的作品39首,逝世后正式发表作品3首,另有8首是毛泽东写成后不准备发表,但流传较广或较有纪念意义的作品[4]。作者则从各种途径收集整理了大约160多首毛泽东诗词作品,大致以时间为序,分成四个时期。

第一个时期为1935年以前,包括从1902年到1935年遵义会议以前的作品,既有“只喝井里水,永远长不大”这样的反诘,又有“坐待时机自主张”、“年少峥嵘”、“鲲鹏击浪”的豪情与“昆仑崩绝壁,台风扫寰宇”的壮志;更有“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辽阔胸怀;“霹雳一声暴动”、“不周山下红旗乱”的气魄。作者深入挖掘这些诗词的内涵,极好地表出了毛泽东同志对中国革命史上如五次反围剿和长征这样重大历史进程的热情歌颂,展示了红军英雄的豪迈气概和革命浪漫主义情怀。

第二个时期是从1934年到1949年。这个历史时期是中国共产党凤凰涅槃、浴火重生的过程,也是毛泽东政治哲学思想成熟的阶段。作者选取了毛泽东《七律·长征》、《十六字令三首》、《清平乐·六盘山》、《沁园春·雪》、《七律·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等作品结合时代背景展开论述。这些诗作的选择颇具代表性,成功地将毛泽东同志一贯的宏大气势表现得淋漓尽致,又对中国革命的艰苦过程进行了真实的揭示,对那些英勇的红军战士进行了热情的讴歌赞美。

第三个时期是建国十年。这一时期既是新中国开始建设的时期,也是毛泽东的诗词创作的新时期。作者选取了《浣溪纱·和柳亚子先生》、《水调歌头·游泳》、《浪淘沙·北戴河》、《七律二首·送瘟神》等作品来表现毛泽东同志对开国新气象的咏赞、对祖国美丽山水的吟唱以及对新生祖国建设的歌颂,从中不难读出一代伟人对社会主义祖国的无限深情。

第四个时期是1959年到1976年,这是毛泽东创作的晚年时期。以1959年为时间界限是因为这一个确实是毛译东诗思走向转折的年份,晚年的“毛泽东觉得中国共产党和中国的社会主义前途,掉进了资产阶级、资本主义和修正主义的重重包围之中,由此产生一种急迫的‘突围’心态。”在这以后,“毛泽东的大多数作品,都是在‘咒骂’和‘答复’、挑战和应战、包围和突围的心理冲突中创作的。”因而作者以《七律·吊罗荣桓同志》、《贺新郎·读史》、《满江红·和郭沫若》、《卜算子·咏梅》、《水调歌头·重上井冈山》这样一些诗为重点介绍对象,真实地再现了毛泽东“以深沉的命运感和强烈的斗争意志,播撒在‘突围’心路上枝藤般的思绪和情感”。[5]19

在确定分期之后作者具体行文时又以八个专题入手,分别为:韶山冲诗人生,长沙诗人生,上海、广州、武汉诗人生,井冈山、瑞金诗人生,遵义诗人生,延安、西柏坡诗人生,北京诗人生。从这四个分期、八个专题的论述来看,毛泽东各个历史时期不同的生活地域是经线,所创作的诗歌是纬线;经纬交织,相互照应,成功地揭示了毛泽东少年时代直至晚年的诗词创作与心路历程。

二、诗史结合,以诗证史,以史证诗,诗史互映

《毛泽东的诗路人生》一书大致以人物的空间位移为界,将毛泽东的诗路人生分为四个时期,以八个专题展开论述。少年时期的毛泽东浪漫多情、想象丰富,具有诗人气质,同时又怀有远大志向与崇高人生理想。而“书生意气,风华正茂”时代的毛泽东,重视亲情、友情和爱情。“五四”运动前后,毛泽东的世界观和政治立场发生了转变,在实践中认识了马克思主义,并立下“苍茫大地”一“主沉浮”的宏伟志向。井冈山和中央革命根据地时期毛泽东创作的诗词艺术地再现了中国革命历程,记录了井冈山斗争和开辟中国革命道路的历史。遵义会议之后,艰苦的长征开始,毛泽东以其无畏气概与阔大胸襟对这一革命斗争过程进行了记载,诗中极富深远意味。延安、西柏坡时期,毛泽东诗作不多,但理论著作丰富,诗中对其离开延安后转战陕北的战斗经历做了展示。而北京时期毛泽东创作的一些时事述评诗、借物言志诗、感事抒怀诗和咏史诗真实地再现了毛泽东的心路历程与那段历史经历。

作者通过这样的划分较为完整地概括了毛泽东同志的人生经历,论述时又充分结合中国革命史的史实,诗与史互参,极大地保证了对毛泽东诗词解读的正确性。因为毛泽东本人“喜欢不拘时令地随意书写,这就给格物致知的注家带来了极大的难度”。[5]169所以在对一些诗词的解读上就难免会发生误读。作者正是通过对毛泽东人生经历与历史真实的追溯与梳理,纠正了学界对一些诗歌的解读。比如毛泽东作于1955年的《五律·看山》学界一般认为是“对杭州湖光山色的赞美”,是“一首愉悦借景抒情诗”。作者则引浙江人民出版社2006年出版的《王芳回忆录》中的回忆,认为这一首表面看来写景抒情的诗却蕴含着深刻的思想,那是毛泽东同志用诗词的方式对警卫工作中脱离群众的做法进行的严肃批评。毛泽东“不仅写出直抒人民领袖情怀的诗篇,更发出语重心长的警示:‘我们共产党人要时刻牢记,千万不要犯这个错误。’”[5]238这样的话对我们今天仍然有重要指导意义。

同时,作者也反对比附历史地曲解作品的意思。比如写于1934年的《清平乐·会昌》:

东方欲晓,莫道君行早,踏遍青山人未老,风景这边独好。会昌城外高峰,颠连直接东溟,战士指看南粤,更加郁郁葱葱。

其中对“人”字的理解,有人认为是指革命者,但作者细究之下认为是既指毛泽东自己又指红军;“风景”二字,有人理解为革命形势,“这边”有人认为是指中央苏区。作者结合毛泽东同志自己的批注认为上阙是解释说革命者满怀激情,精力充沛,不怕早。如此一来,则一般“风景”与“这边”的理解就不太妥贴。作者认为词作写的是看风景时的所见所想,“我们却结合当时的历史背景,把他的动机搞复杂了。”[5]160因此,像“东方欲晓”也不能硬比喻成“不同于西方国家的中国苏维埃政权正在马克思主义的指引下带领中国人民走向光明”,而“东溟”、“南岳”若比喻成中央苏区外的两个根据地,也破坏了诗词的意境和艺术成就。分析较为客观合理。

三、诗思与史思相融

《毛泽东的诗路人生》一书以毛泽东同志的诗词创作为主要研究对象,行文流畅优美,语言充满张力与感性力量,但在澎湃汹涌的热情之下又不乏冷静的反思,而这些思考都有着现实的意义。如在分析毛泽东作于1959年的《七律·到韶山》诗时,作者认为像“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两句有着深刻的现实意义,“它教育和启迪着当代人:新中国是无数的先烈和革命者用鲜血换来的,它来之不易,应当倍加珍惜。”[5]242分析毛泽东作于1949年的《七律·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诗时,作者从四个方面深入论证了这首诗所蕴含的“丰富的科学发展观的光辉思想。这个思想是形象化了的马克思主义,是指导发展的马克思主义世界观和方法论的体现”。[5]207

在书中作者秉持客观态度,坚持实事求是,不为伟人讳。比如在分析毛泽东同志1959年以后的诗作时,作者认为“毛泽东的反修诗词当年起到了鼓舞和教育人民的诗歌作用,但在对待人与事的评估上却少了些科学分析。”[5]245作于1959年的《七律·登庐山》诗中歌颂的是大跃进,“但那是政治,经济决策失误的历史产物,对此无可讳言。”但从诗歌艺术角度来说,“诗的确是一首艺术水准很高的诗作,有很高的审美价值。”[5]248又如在评价毛泽东同志一生中最后一首诗《七律·读<封建论>呈郭老》时,作者指出这首诗“借肯定秦始皇确立封建所有制的作用肯定自己发动‘文革’是为了巩固社会主义制度。观点虽可商榷,但主观上确实是为社会主义而作。”[5]290这些结论都是中肯客观的。

《毛泽东的诗路人生》一书是在作者开设的毛泽东诗词欣赏课讲授稿的基础之上丰富与完善而成的。可能一方面受制于学校课程学时与课程性质的限制,另一方面限于著述的篇幅,该书只选了一些大家熟悉的作品进行阐析,而未能对毛泽东同志各个阶段的诗词作品进行更为全面地介绍与鉴赏,亦未能对现存160多首作品中的部分作品进行考证辨伪工作。书中有一些观点应当属于作者的新见,但在行文时可能限于篇幅论证不甚充分,这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同时,是书对毛泽东部分诗词作品的分析篇幅稍欠简洁,花过多笔墨从文艺美学角度去评鉴诗词,容易削弱对毛泽东同志一生心路历程的揭示。书中对某些文学典故的阐述宜仔细推敲;而对毛泽东诗词创作历程的分期似乎可以进一步统一。引言中划分为四个时期,第一个时期又分为四个阶段;第二个时期分为三个阶段;第三个时期另分为两个阶段;第四个时期也分成两个阶段。而在具体行文时,则大致以人物活动地点为界分成八个专题。另外,考虑到书的读者群体以专业研究人员为主,则常用典故的介绍与字句梳理并非必要;一些文学史常识与历史事实也无须收录书中;结语部分没能对毛泽东的诗路人生进行总结性评述,不免有些美中不足。但瑕不掩瑜,《毛泽东的诗路人生》一书仍有其较高的学术价值与史料价值。

[1]臧克家.毛泽东诗词鉴赏[M].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1990.

[2]杨春富.毛泽东诗词中的山·水·人[EB/OL].(2006-08-29)[2012-01-07].http://news.sina.com.cn/c/2006-08-29/190810863472.shtml.

[3]李晓航.毛泽东诗词版本情况综述[J].毛泽东思想研究,2003(5):133-137.

[4]毛泽东.毛泽东诗词选[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6.

[5]毛韶华.毛泽东的诗路人生[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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