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鲸》的嬗变:从自然性到神性

2012-08-15 00:45:22刘永清
关键词:麦尔维尔抹香鲸白鲸

刘永清

(中南民族大学外语学院,湖北武汉,430074)

在《白鲸》中,麦尔维尔通过白鲸来表达其宗教哲理性思考的过程,实际上,也是白鲸从自然性的动物嬗变为神性的神灵的过程。白鲸的自然属性、消费属性与工具属性的三大属性使得白鲸角色嬗变的过程得以逐步完成。《白鲸》的语源、选录与文本主体描写了白鲸的这三种属性的存在与转变过程。

一、白鲸的自然属性

白鲸的自然属性是指白鲸的生物属性。虽然,《白鲸》不是一本关于鲸的生物教科书,但是,它告诉了读者大量鲸的生物知识。

“名称”是人类把一个对象区别于另一个对象的符号。为了让读者对白鲸有一个基础性的认识,麦尔维尔在“语源”部分就告诉了“鲸”这个词的来源。“鲸,瑞典和丹麦文为‘hval’。这种动物是以其滚圆而得名的;因为在丹麦文中,‘hvalt’就是弓形和穹隆形的意思。——韦氏字典”,“鲸,更其直接地来自荷兰文和德文的Wallen;古代英语Walw-ian,滚动,打滚的意思。——理查逊字典”。《韦氏字典》和《理查逊字典》都以会意的方式给“鲸”做出解释。从而使没有任何关于鲸的知识的人通过“语源”对鲸留下一个初步的印象。

随后,“选录”部分选取了诸多历史人物与作品对鲸的外在特征的描写。如对于鲸的生物特性的描写:“大鲸是哺乳动物,没有后脚。——居维埃男爵。”[1]11对于鲸的巨大的描写:“这条大鲸的肝可装两车。——斯托的《年鉴》”[1]5;“……割下了它的头,然后用小艇把头拖着走……它却在水深达十二三英尺时就搁浅了”[1]7;“……有一条鲸,光是鲸骨就有八十英尺长,(据说)它除了有大量鲸油,鲸须就有五百(磅)重。它那张嘴等于是毕费仑花园的大门”[1]8;“如果我们要以身躯大小来比较陆上的动物与海里的动物的话,那简直是比都无法比。大鲸肯定是万物中最大的动物”[1]9;“突然之间,从海里冒出一大团东西来,笔直地耸入天际。原来是条大鲸”。[1]16对于鲸的行动的描写:“大海兽使得海洋像只沸滚的大锅子那样沸腾。”[1]5对于鲸的凶猛的描写:“……不论是走兽还是船只,一经进入这种巨兽(大鲸)的可怖的大嘴。立刻就被吞没,鰕虎鱼一到了那里头,却可以万无一失地在那儿睡大觉”[1]4;“抹香鲸不仅比格陵兰鲸或露脊鲸有更好的转杯,在头尾上更拥有可怕的武器,还常常表现出具有咄咄逼人地使用这些武器的性格,而且有点儿既是那么狡猾、大胆而又淘气的态度,不由使人认为,它是一切已知的鲸类中攻击起来最危险的”[1]14;“大鲸直扑在他的身上,大概立即就把他弄死了”[1]15;“众所周知,(美国的)捕鲸船的船员,乘船出海而能返航的,始终是为数寥寥”。[1]15这一部分对鲸的生物属性的描写,使我们对鲸的认识有了一个总体概念。尤其是鲸的巨大、行动与凶猛的自然特征的描写为表现鲸的工具性特性打下了基础。

在文本主体部分,作者进一步对鲸的生物特性进行了描述。尤其是在第三十二章“鲸类学”、第八十章“脑袋”、第八十六章“尾巴”、第一百零三章“鲸骷髅的尺寸”、第一百零四章“化石鲸”与第一百零五章“鲸的庞大身躯会缩小么?——它会灭亡吗?”以及其它章节对鲸的其他部分的特性进行了详细的介绍。通过对这些介绍,读者对鲸有了相当周详的认识。

如果,我们单独把这些对鲸的生物属性的描述汇总成册的话,可以称得上是一本不错的关于鲸的教科书了。当然,麦尔维尔在这里相当娴熟地展示了他对鲸的知识的广博并不是写这本书的最终目的。这仅仅是他的叙述策略的一部分而已。

二、鲸的消费属性

“在马克思看来,消费不仅仅是一种经济行为,在本质上,消费是人的一种能力,是‘人的实现或现实’”。[2]鲸的消费属性是指鲸能够被人类可消费的特性。鲸的消费属性是随着人类自身对鲸的认识水平、生产水平与需求水平的变化而变化的。这种消费性变化体现了人与世界之间的关系的变化。正如波德里亚所指出的“消费是一种(建立)关系的主动模式(而且这不只是(人)和物品间的关系,也是(人)和集体与和世界间的关系)”。[3]

在人们对鲸的认识水平不高时,鲸的医用性、营养性、珍贵性、象征性与权威性是主要消费特性。如“选录”部分:“鲸脑是医治内伤的特效秘方。”[1]5文本主体部分:国王和女王在加冕时要抹香鲸油“你们这些忠诚的不列颠人呵!我们这些捕鲸者可供给你们的国王和女王以加冕用的油料呢”[1]108;“当时,鲸脑也是极其稀罕的,并不拿它来点灯,而只是用以作为油膏和药剂。它只能在药房里才买得到”[1]130;“据说这种海上的独角鲸的角,在古代被当作抗毒的灵剂的,因此,它的制剂售价很高。它也被蒸馏成一种挥发盐,供昏厥的贵妇当嗅盐,一如雄鹿角被制成鹿角精”[1]134;“一只养尊处优的肥肥胖胖的乌拉鲸可让你获得足足一加仑的纯油。而且从它嘴巴所提炼出来的芬香可口的油是极其名贵的。这是珠宝商和钟表匠所极力搜求的东西”[1]136;“有一位最著名的爱斯基摩医生叫左格兰达的,他就推荐过婴孩们要吃鲸脂,认为它是最有液汁和最富有营养的东西”[1]286;“而龙涎香却是质软,呈蜡黄色,非常馥郁,是被大量使用于香料品、香锭、名贵的蜡烛、发粉和香油的东西。土耳其人用它来煮东西,也把龙涎香带到圣地去”[1]387;“它本来还被当成一种富有玩赏价值的东西……马丁爵士从那次航行回来,屈着双膝把一只非常长的独角鲸的角献给女王,此后,这只角还在温沙宫里挂了很长一个时期”[1]134-135;“在古挪威时代,据说,那些热爱航海的丹麦皇帝的宝座都是独角鲸的牙齿做的”。[1]122

随着人们的认识水平与生产水平的提高,鲸逐渐作为食品与灯烛的原料被消费。就食料的消费方面如:“我睡觉以前,要吃一顿鲸排,一顿鲸排……在它腰部那地方给我割点下来”[1]279;“在两盏抹香油的灯笼的映照下,斯塔布就挺胸凸肚地站在绞盘旁边吃起他那抹香鲸的晚餐”[1]279;“三百年前,法国把露脊鲸的舌头当作一种珍馐美味,而且价钱卖得非常之高”[1]285;“直到今天,人们还把小鲸看做一种可口的食品”[1]285;“说道小抹香鲸,人们都把它的脑髓当成一样上等菜”。[1]286

作为灯料是鲸最广泛的商业价值,鲸油也是鲸最主要的部分,市场需求十分旺盛,“每年有高达七百万美元的收获输入我们的港口”。[1]103如“选录”部分:“摸摸大鲸那巨大的身躯,我们还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们长得非常肥,一条大鲸身上榨出的油脂,其数量简直教人不能置信”[1]5;“那些在海里游弋的大鲸,身上有大海之多的油”。[1]7文本主体部分:“差不多一切照耀整个地球的,以及照耀在那许多圣殿之前的大小灯烛,都得归于我们的功劳”[1]103;“它所产生的东西,就是众所周知的鲸须;它的油被特称为‘鲸油’”[1]130;“假定鲸脂就是鲸皮,那么,就一条十分大的抹香鲸来说,这层皮就会出产重达一百桶油……光是它的那层外皮的一部分,就可以出产量如大湖的液体。以十桶做一顿计算,那么只要四分之三的鲸皮,就可以获得净重十吨的油了”[1]286;“在商船里,对于水手说来,灯油是比王后的奶汁还要稀罕……可是,捕鲸人,因为他们找的是点灯的东西,所以,他生活在亮光中”[1]404;“你看,那些捕鲸人可多么随便地拿着一大把灯盏……走到炼油间里那只冷却器的铜锅边……在那里加油。他们点的也都是未经加工的、最纯粹的、因而也是一尘不染的原油”[1]404;“捕鲸人本来就是猎取鲸油的,当然要求其新鲜与纯真”。[1]404

从鲸的可被消费性可以看出,对于人类来说,鲸是一种具有极强消费价值的生物。鲸的这种特性把具有自然属性的鲸与人紧密联系起来,从而为麦尔维尔通过白鲸表现自己的宗教信念提供平台。

三、鲸的工具属性

鲸的工具属性是上帝所赋予白鲸的特殊属性。这种属性在“选录”部分的前五条词条就有很好的描述:“上帝就造出大鱼。——《旧约·创世纪》”;“他行的路随后发光,令人想深渊如同白发。——《旧约·约伯记》”;“耶和华安排一条大鱼吞了约拿。——《旧约·约拿书》”;“那里有船行走。有你所造的鳄鱼,游泳在其中。——《旧约·诗篇》”;“到那日,耶和华必用他刚硬有力的大刀,刑罚鳄鱼,就是那快行的蛇,刑罚鳄鱼,就是那曲行的蛇,并杀海中的大鱼。——《旧约·以赛亚书》”。[1]3作者将这五条列为选录之首的安排特别突出了鲸的工具性特征。鲸的工具性在文本主体部分进一步得到了强化。第九章“讲道”中捕鲸者的小教堂里著名的梅普尔神甫关于《圣经·约拿书》的讲道,以及第八十三章“从历史上看约拿”把鲸的工具性推向了极致。

鲸的作为宗教的工具使白鲸具有了神性,这种神性在文本主体中有诸多描写。鲸神性从追杀它的亚哈的认识中可以得到很好的体现:“那条白鲸就是那堵墙,那堵紧逼着我的墙……它使我作苦役;它尽给我增加分量;我在它身上看到一股凶暴的力量,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恶念支持着那种力量。那种不可思议的东西就是我所憎恨的主要的东西;不管白鲸是走狗,还是主犯,我都要向它泄恨雪仇。”[1]156“虽然其它的大海兽也许可以一追即中,然而要对这种有如幽灵一般的抹香鲸加以追击,投以鱼枪,却不是凡人所能胜任的”。[1]173“凡想一试的人,将必然会立刻丧命”。[1]173“莫比·迪克不只是无处不在的,而且是不朽的(因为不朽就刚好是无处不在的);认为尽管他身上插遍了簇簇的枪头,它还能无恙地游走了”。[1]174“它跟其它一些抹香鲸的巨大区别,并不在于它那非凡的体躯,而是在于一如已在另些地方偶然捉到的——一个雪白异常的、皱结的前额,和一个高高的、金字塔似的的白色背峰”。[1]175随后的第四十二章“白鲸的白色”把神圣的基督教的象征色“白色”披在了白鲸的身上。这使白鲸自然而然地与“像羊毛一样白”的上帝建立了直接联系,从而更加增强了白鲸的神性。

白鲸的自然属性、消费属性与工具属性的铺垫使白鲸完成了由自然性到神性的嬗变。正是通过这种潜在的嬗变,使白鲸在与“邪恶”的亚哈的搏斗中实现上帝的意志。这正是麦尔维尔的加尔文主义的“上帝创造论”、“神的至高无上论”、“上帝决定论”和“预定论”的宗教信念的集中体现。

[1]赫尔曼·麦尔维尔.白鲸[M].曹庸,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07.

[2]万希平.马克思消费理论的现代性反思[J].长白学刊,2007(5).

[3]波德里亚.物体系[M].上海人民出版社,2001: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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