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议国共两党早期党章中的关键差异

2012-08-15 00:48
党史博采·理论版 2012年9期
关键词:国共两党改组民主集中制

周 云

(南京政治学院 江苏南京 210000)

浅议国共两党早期党章中的关键差异

周 云

(南京政治学院 江苏南京 210000)

党章是党的最高的行为规范,是党内政治生活和党内关系的基本准则。1921年的中国共产党建党和1924年的国民党改组都受到了苏联方面的影响,两党早期的党章亦都是以俄共党章为蓝本所制定的,然而二者的党章在大体相同的模式下又存在着些许关键的差别。研究党章是一项十分重要的理论工作,也是党建这门科学的一项重要内容。本文正是通过对比两党早期的党章,探究其中差异,对其加以初步的分析与判断。

共产党;国民党;党章;苏俄

1921年的中国共产党建党和1924年的国民党改组都是中国近代政治史上的大事,而中共的建党和国民党的改组又都受到了苏联方面的影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共产党的建立和国民党的改组都是在苏联委派专人指导下完成的。尤其值得注意的是两党早期的党章均是以1919年12月俄共(布)第8次全国代表会议颁发的《俄国共产党(布尔什维克)章程》为蓝本所制定的,然而二者在大体相同的模式下又存在着些许关键的差别。

一、国共两党早期党章研究样本的选择

党章是政党的最高组织法规,是一个政党赖以运作的基本组织法则。国共两党早期的党章在制定过程中很大程度上都受到了苏俄方面的影响。1924年国民党的新党章的制定是其改组的最重要的标志。自国民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制定《中国国民党总章》[1]以来,国民党在其后的数十年间对党章只作修订,未再重颁。因此,1924年的国民党党章在国民党历史上具有奠基性和创制性的意义,其最初蓝本应是1919年12月俄共(布)第8次全国代表会议颁发的《俄国共产党(布尔什维克)章程》[2]。该章程是1918年3月俄国社会民主工党改名为俄国共产党(布尔什维克)以来所制定的第一个党章。俄共章程分为12章66条,国民党总章分为13章86条,内容均由党员、党的组织机构、中央党部、地方党部、基层组织、党的纪律、经费、党团等几个主要部分组成,其基本结构非常相似,大部分条文几乎雷同。[3]相比于国民党党章,中共的早期党章的制定经历了一个过程,1922年7月在上海召开的中国共产党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上讨论和通过的《中国共产党章程》[4]是中国共产党的第一个党章。但当时中国共产党刚刚建立,因此未能仿照俄国共产党建立一套与行政层级相并行的党的组织系统,直到中共中央政治局于1927年6月通过的《中国共产党第三次修正章程议决案》[5]才真正以俄国共产党党章为蓝本,确立了一个相对完备的党章,成为日后中共党章的雏形。故本文对国共两党早期党章的对比研究选定1924年《中国国民党总章》和1927年《中国共产党第三次修正章程议决案》为主要研究样本。

值得注意的是,虽然早期国共两党早期的党章都是以俄共党章为蓝本,但是二者间除了因政党阶级属性造成的天然不同(如共产党党章中有关入党的条款明显向工农倾斜)以及国民党自身特殊要求(如国民党党章中“总理”一章)外,在根本组织原则及部分具体问题方面都还存在着重要的关键差异。

二、国共两党早期党章中党的组织原则的差异

国共两党党章在党的组织方面都是效法苏俄,从形式上看,二者的组织原则都是来源于俄共的民主集中制原则,但在看似大致相同组织模式背后却存在着两党对待民主集中制原则的态度差异。

国民党一大制定和通过《国民党党章》的主要目的在于强化国民党的组织性,使其变得有组织、有系统、有纪律,从而成为一强而有力的革命政党。在国民党一大前,国民党“注名党籍之党员,为数二十余万”,“然按之实际在册籍上载有姓名外,实不知党员在于何所”[6]且其有组织之部分,多为海外华侨,国内除广东、上海及四川有少数在上层活动的骨干外,几乎没有任何有形之组织。[7]谭平山认为国民党的组织“实在太不严密”,“这是本党不能成功的一个大原因”。[8]正是鉴于此,孙中山才下定决心“以俄为师”改组国民党,正如孙中山自己所说:“吾等欲革命成功,要学俄国的方法组织及训练,方有成功的希望”[9]故通过国民党一大的党章不难看出其对党的组织方面的规定受到了苏俄方面的很大影响。特别是其中很多条款都体现了民主集中制的组织原则,如第七十一条:党内各问题各得自由讨论,但一经决定后,即须一致执行。

在共产党党章方面,中共的第一个党章(1922年中共二大通过)中就有民主集中制的相关内容,如第二十四条:本党一切会议均取决多数,少数绝对服从多数。在1927年《中国共产党第三次修正章程议决案》中更是明确的出现了“民主集中制”一词(第十二条:党部的指导原则为民主集中制)。

国共两党的组织原则都是来源于俄共,虽然在国民党一大通过的《纪律问题案》[10]荣中,也提出要以“民主主义的集权制度”为组织原则,但国民党始终未像共产党那样将“民主集中制”正大光明地写入党章。这细微的差别背后有着深层次的原因,本来,“民主集中制”是列宁党建学说中的重要组织原则,其与共产主义意识形态是密切相连的。而在孙中山看来,三民主义比共产主义更适合中国国情。他认为,俄共的长处是善于组织,而这正是国民党乃至所有中国人所最不擅长的方面。孙中山一直对中国人“一盘散沙”和不善于组织痛心疾首。故此,“国民党之本体不变,主义不变,政纲之原则不变,此次改组,乃改党之组织,采用俄国委员制。”[11]孙中山将“师俄”的目标主要限定在党务组织的技术层面上[12]。事实上,由此折射出的国共两党对“民主集中制”的不同态度成为日后两党组织发展好坏大相径庭的一个重要原因,共产党视“民主集中制”为党的根本组织原则,始终坚持和健全党的“民主集中制”,而国民党仅将“民主集中制”视为工具,在随后的数十年间不但未能进一步将其完善,反而使其逐渐流于形式,甚至成为影响党的舆论形象和党心凝聚的“赘疣”,如1948年陈果夫在其日记中所写:“党的宣传为民主自由,党的训练为军事化,党的组织为学苏联,内部是中国的。如此东拼西凑,不成一套,如何是好?”

综上,国共两党早期的党章在俄共模式的影响下,二者的组织原则都体现了“民主集中制”的原则,都含有“民主集中制”的相关内容,但二者的差异同时也反映出两党在“民主集中制”这一根本组织原则问题上的不同态度。这细微但关键的差异对两党日后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三、国共两党早期党章中党的组织细节的差异

国共两党早期党章不仅在对待民主集中制的组织原则上存在差异,而且在部分细节上也存在着关键的差异。首先,在纪律方面两党对纪律要求的严格程度不同。国民党一大的党章中专门列有“纪律”一章,要求党员恪守纪律,遵守党章,服从党义,这也是参照俄共党章的结果。中国共产党的党章也是仿照俄共模式的,其中也有“纪律” 一章。并且两党“纪律”一章的主要内容大致相同,但是相比于国民党,共产党在借鉴俄共组织体制的过程中,充分吸收了俄共组织严密性的优点,其“纪律”一章也更加谨密,更加严厉。如国民党党章中规定“已开除党籍之党员,不得在本党执政地方之政府机关服务”,即达到开除党籍处分的党员才可开除公职。而共产党党章中规定“党内公开的警告,临时取消其党的,国民党的,国民政府的及其他的工作”即仅达到警告处分的党员就须暂停公职。

此外,中共在党章之外,还通过了一个组织章程的决议案以及七项组织纪律原则等诸如此类加强党的纪律的规定。在国民党的党务法规中从未见有类似的严格规定。尽管国民党改组后也强调集权,强调纪律,但与中共相比仍逊色不少。[13]

其次,在组织建制方面,两党的侧重点也不尽相同。孙中山三民主义理念中的政治蓝图是基于西方民主体制而设计的,而其国民党最初的架构也是效法西方议会政党体制。西方议会政党通常仅有悬垂于上的上层机构和独立散漫的党员,对党员没有太多的约束,一般仅要求其拥护党的政治主张,党员入党、脱党均很容易。这些政党通常没有类似的具有笼罩性、平等性、凝聚性和渗透性的基层组织。国民党在改组以前,也只有上层组织,没有基层组织,“不特党员之行为言论纯任自由,未有指导,甚至一经入党,住居何处,所执何业,亦莫之悉,故名有数十万党员,实则贤者人自为战,莫收统一之效,不肖者或挂名投机,或自由进退,组织不完,因而训练不能周到,致有党员不明党义,遑言政策”[14]党员之间因缺乏基层组织相互联络,散漫游离如同一盘散沙。[15]

故构建党的基层组织也是此次国民党改组着力的重点。列宁主义政党在组织结构上与西方议会政党的基本差别在于建立笼罩每一个党员的基层组织。列宁主义政党不是由遍布各方散漫的个体成员组成,而是以“支部”作为党的基本细胞。俄共党章规定“党支部是党组织的基础”。国民党仿照设立“区分部”,规定“区分部为本党基本组织”。中共党章同样规定“支部是党的基本组织”[16]“支部”和“区分部”,均是以党员生活、居住和工作的区域来划分和建立。这种基层组织有效地强化了党员群体的凝聚性,在同一区分部(支部)里,党员一起活动、开会、交流意见和思想,共同行动,既互相了解,也互相监督,从而使每个党员对党形成凝聚力和向心力。

虽然国共两党党章均仿照俄共模式构建了党的上下级间金字塔式的组织形式,对各级组织均详细规定,分章论述。但在侧重点上却存在差别。国民党党章中对“塔顶”——“最高党部”的规定共有14条,而对“塔基”——“区分部”的规定却仅有4条;相反中共的党章中对“塔顶”——“ 党的中央机关”的规定共有8条,而对“塔基”——“党的支部”的规定却达到了9条。由此可见,无论是绝对比重还是相对比重,中共都要比国民党更加重视党的基层组织的建设。不仅如此,从党章来看,同样是作为党的基层组织,共产党的“党的支部”明显要比国民党的“区分部”更具活力。以党章上规定的基层组织的宣传职能为例,“党的支部”的任务是“服从地方党部从事组织与宣传的工作”“积极在各该工厂等之内活动,领导该处群众日常斗争,扩大党的影响”[17];而“区分部”的任务则仅是“分配本当宣传品”“分售本党印花、本党纪念相片、本党表记等”[18]。这种轻视党的基层组织的重要性,忽视党的基层组织建设的做法使新改组的国民党的凝聚力、战斗力都比预想的大打折扣,其时国民党人也承认:“本党党员自由脱党而逍遥法外的确是不少。”[19]基层组织不健全,表现在区分部、区党部有名无实,没有实际活动。在广东的一些县,区分部党员会议很少举行,或举行而党员不愿到会。[20]甚至连国民党中央党部机关工作人员所在的区分部也“毫无成绩,即例会亦不举行”[21]。

综上所述,虽然国共两党早期的党章均效法俄共模式,特别是关于党的组织方面的内容更是具有极高的相似度。但是,就在这大体相近的党章中却存在着关键的差异,主要是两党对待“民主集中制”态度的差异、两党对党的纪律的要求程度的差异、两党对党的基层组织的重视程度的差异等等。正是这细微但却关键的差异导致在日后的岁月中,中国共产党党组织始终具有勃勃生机,保持着强大的凝聚力和旺盛的战斗力,而国民党党组织始终未能真正凝聚成一个整体,最后更是腐化严重,几近溃散,截至1948年11月,国民党党员、团员重新登记为党员者仅132万[22],将近九成的党、团员实际已脱离了国民党。两党最后的成功和失败的原因当然是多方面的、复杂的。然而,看似相近的国共两党早期党章中的关键差异无疑显示出了其中的部分原因。

注释:

[1]荣孟源.中国国民党历次代表大会及中央全会资料 [M].北京:光明日报出版社,1985.(22-34)

[2]1919年和1922年俄共党章,见中共中央马恩列斯著作编译局译《苏联共产党代表大会、代表会议和中央全会决议汇编》第1分册,589-600页;第2分册,217-229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64。

[3]王奇生.中国近代史通史第七卷 [M].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6.(37)

[4]全文收录于《中共党史参考资料》第二册第508至510页

[5]全文载于《中共党史参考资料》第四册第415至421页

[6]孙中山:《通告党员释本党改组容共意义书》.国父全集第二册[M].台北:近代中国出版社,1989.(7)

[7]杨奎松.“中间地带”的革命[M].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2010.(62)

[8]谭平山文集: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6(333)

[9]孙中山:《在广州大本营对国民党员的演说》(1923年11月25日).孙中山全集第八卷[M].北京:中华书局,1986. (437)

[10]荣孟源中国国民党历次代表大会及中央全会资料 [M].北京:光明日报出版社,1985.(37-39)

[11]中央执行委员会宣传部辟谣通告 [J].中国国民党周刊,1924,第14期.

[12]王奇生.党员、党权与党争——1924—1949年中国国民党的组织形态 [M].北京:华文出版社,2010.(13)

[13]王奇生.党员、党权与党争——1924—1949年中国国民党的组织形态 [M].北京:华文出版社,2010. (17)

[14]吕芳上.革命之再起——中国国民党改组前对新思潮的回应 [M].台北: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1989.(518)

[15]中国近代史通史第七卷 [M].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6.(41)

[16]参见《中国共产党第三次修正章程议决案》中的第五十二条

[17]参见《中国共产党第三次修正章程议决案》中的第五十三条

[18]参见《中国国民党总章》中的第六十三条

[19]故有成:《本党整理党务决议案》,载《现代青年》第9期,1927年1月6日

[20]《党务通告汇录》,载1924年4月12日《广州国民日报》;《全省第二次代表大会党务报告决议案》,,载1927年1月5日《广州国民日报》

[21]《全国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常务委员会第四十四次会议录》,《中国国民党第一、二次全国代表大会会议史料》(上),第621页

[22]李云汉.中国国民党党务发展史料——组织工作(下)[M].台北:中国国民党中央党史委员会,1993,(5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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