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 衿
把机动车道和非机动车道分门别类
摆好,把电池丢进回收桶把剩菜倒进垃圾袋
用下午挂上彩虹的抹布擦干汁水淋漓的桌子
我唯一的桌子,每到黄昏,摆上
一个人的晚餐,时钟的角度一点一点
长大,磨钝,磨平
一群机动车,开始争吵,叽叽喳喳
在城市的拐角处,我想起故乡葡萄架上的麻雀
低空飞行,紧张有序,沿着夕阳的弧线
晚钟响几声,一大片飞走
一大片落下
等你们喝醉了,我就走
头也不回。举起金色的口琴
砸向冰冷坚硬的石头
但是要等你们全都喝醉
我才忍心,从岁月深处掏出那些
沉甸甸的琴声,丢在陌生苍茫的街头
没有人拦住我,用一首诗
把我拴在傍晚斜阳里
在这空无一人的午夜街头
挑起弯弯灯火,冬夜的肇事者
驮一片夜色远走,让我仰起头
让我爱上你
弯弯的月光,你寒冷的弧度
好像故乡门前 河流的腰
好像母亲别过头去,留下侧脸
洁白的侧脸,一部分略显消瘦
使你惴惴不安的
是泊在林间的小舟
埋在夹岸百步的桃色中
爬满锈蚀的青苔
此外,你还猜测是否
误入仙境,后院新打的水井
是否磨出两指深的索痕
别在腰间的斧头,是否斧柄朽烂
你更担心的,是十天
说不上一句话的媳妇
会否改嫁,拖儿带女
像瓜藤上熟透的喜瓜
落入别家院墙
此中人云:不足为外人道也
你还在发愁,并灌下一口酒
师父上山采药去了,没说
何时归还,没说
需不需要留门
师父乘着白云,好像一匹快马
在蓝色的原野中,狂飙远走
追不上的师父,消失在一场梦里
一同消失的还有方向
还有雨水和阳光。空荡荡的茅屋
只是上山采药,何必
留下一场梦,不带走
任凭后院畦间的韭菜,在夜雨里白成一片
在湿漉漉的云雾中,被陌生人
割去一茬又一茬
眼睛告诉我,那个人不见了
像一本书里偷偷画上的素描
被橡皮轻易擦去
不见了,纸页间没有多余的留言
桉树香气,早晨微甜的阳光,白色的野花
一切如常,一棵树还在与另一棵树争宠
新一天的战争在两座蚁巢间打响
那个人,面容不详,语焉不详
更多的阳光穿过层荫,从原先
被他遮住的地方跃入草丛
这会儿,旅程才开始一半
赶路的人,把包袱挂在肩上
仿佛自己是大地的图钉
思想是他的影子
工业时代,上帝把教堂收进雾里
屋子很矮,樱桃树和玫瑰园也在雾里
亲爱的,这个消息并不确凿
宣谕的信使骑着机器
轮廓不甚清晰
他年轻时,在河边走
不止一次
晚风送来手风琴的歌唱
他试图,面对一朵野花
保持爱意。青石榴般
把情诗藏在胸膛里
他逆风,沿着笔直的大道
奔驰在无人相伴的方向
向所有迎面走来的人展示骄傲
在一望无际的祖国的大地上
栽培赤子的红心
他爬上树梢,幻想飞一次,读一首诗
都市繁华,车水马龙
他找不到一双认真倾听的耳朵
直到树梢老了,弯下倔强的脊背
他等待的候鸟死在途中
而此时,更细小的嫩芽早早
停止生长。千山万水一片枯黄
包括他。一只鸟飞来,听了听周围的声音
又飞走。多少年了
此刻,他的江山
一半是散劲的烈酒
一半是隔夜的菜肴
这些金色爬上了麦秆的顶端
这些金色,从麦秆上染黄了天
这些金色,将躁动的黄昏顶在头上
秋天刚到,这些沉默的蚂蚁
往家里运粮食
趁着天晴,趁着夏天的余热还未散去
一列金色的麦粒走进土地深处
晚些时候,故事里那只
我们都嘲笑的蟋蟀,唱着歌,带着它的琴
沿麦粒跳向远方。此刻
蚂蚁小心翼翼地码起粮垛
秋天到了,秋天多么好
田野的耳朵,都在麦秆间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