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建军 臧运发
日本战后派作家大冈升平(1909-1988)先后创作了《俘虏记》(1948)、《野火》(1951)、《莱特战记》(1969)、《再赴民都洛岛》(1969)和《漫长的旅途》(1981)等“战争五部曲”。其中,长篇报告文学《莱特战记》描写了太平洋战争末期日美两军在菲律宾战场最为惨烈的莱特岛攻防战。中日学者都对该作品予以了高度评价。如川村湊称之为日本战后“‘战记小说’的金字塔”①,陈端端评价该作品“将太平洋战争中日军死伤人数最大的菲律宾莱特岛战役的残酷事实公诸于众,将发动战争、把国民逼上绝路、把日本引至毁灭境地的军部和政治家们推上了历史的审判台。”②但是,细读文本不难发现这些评价都未免过高,有不少偏颇之处。本文将在考察该作品的创作动机与目的的基础上,结合文本内容对其主题进行初步的探讨。
关于《莱特战记》的创作动机与目的,依据大冈升平本人的证言,结合创作时的社会背景,大致可归纳为以下几个方面:
日本战败后出现了“战记热”,其内容除“参战者个人体验的纪录”和“视战争为游戏,以趣味为中心创作的战史”之外,也有国家公开出版发行的战史。③大冈认为这些战记和战史都在粉饰、美化日军在战争中的行为,没有揭示出历史的真相。1953年,大冈同野间宏对谈时流露出了可能执笔《莱特战记》的意向。他说:“我在战争中想写的东西到《野火》就结束了。……可是,如果军人们继续胡乱写的活,我想也可以写篇莱特战记之类的东西……”④他在作品中写道:“我们不能忘记,旧军人关于大东亚战争而写的所有战史和回忆录都是这样添加了虚构成分的。那是为了隐匿旧军人的耻辱、不伤害个人的自尊而精心撰写的历史。进而战后25年,借现代日本的军国主义倾向添油加醋。”(大岡昇平,“莱特战记(上)”237)他创作《莱特战记》即包含着对日本旧职业军人粉饰历史的强烈不满。正因为如此,他在作品中通过考证指出了旧军人记录的不可靠性。该作品发表后,日本官方也公开出版了相关的战史。但是,大冈在之后修订的过程中并没有全面采用官方战史的记述,而仅仅是将其作为参考。
战后,随着岁月的流逝,大冈对二战关注的焦点由自身的俘虏体验转向战场体验,并由他本人驻防过的民都洛岛延伸到日美两军激战过的莱特岛。他说:“我在准备写《莱特战记》。这是为了还原战斗的真实情况。我写《野火》时,因资料缺乏和从俘虏那里得到的不确切的传闻记录,误传了莱特岛地面战斗的详细情况。这些内容虽然跟我的主题没有太大关系,也有人把它都当作事实来读。这也是为了赎罪。因为关于在莱特岛英勇战死的人们付出的牺牲,我曾坚持自己的虚构。”⑤这表明他创作《莱特战记》一是想还原莱特岛战役的真相,二是想揭示在莱特岛“英勇战死”的日军的表现。大冈就创作意图解释说:“我的意图最初是从总体上把握莱特战役。然而在写的过程中变成了就战死的每一个士兵,一一列举出他们是在什么地方怎么死的。”⑥《莱特战记》连载期间,大冈又说:“我的小说描写了败军的悲惨,但是也有英勇战死的人。因战败而处于饥饿的边缘,不得不体验人性中阴暗面的人很可怜。但是,作为自不量力的战役的牺牲品,老实地冲锋陷阵而死去的人也很可怜。”⑦通过大冈上述言论可知,他虽然声称要再现莱特战役的全貌,然而其描写的重点是战场上的日军士兵。
1966年5月,大冈参加了一次主要由原第16师团的俘虏组成的“莱特同生会”,受他们的委托答应写篇战记。他感到自己作为一个幸存者,为了死去的士兵,为了他们的遗族,有责任把战争的事实记录下来。因此,可以说大冈创作《莱特战记》时设定的读者群体首先是日本参加莱特战役的军人的遗族,希望他们通过这部作品,能够了解自己的亲人在战场上是如何战斗如何战死的。这样,他开始由之前描写个体的战争体验转为描写群体的战争体验。同时,大冈也希望通过该作品,提醒世人不要对世界的和平盲目乐观,也希望人们再次面对战争时能进行理性的思考。他晚年曾回顾说:“那时日本渐渐地向右转了,越南战争爆发,日本也扩军备战,大有参战之势,因此我想以此让人们知道什么是战争。”⑧泽地久枝指出:“我过去一直以为不会有人还想打仗,大冈先生却写道这种想法是错误的。因此他要为死去的士兵们写作。他觉得幸存下来的自己有那样的责任”(泽地久枝佐高信166)。
《莱特战记》的扉页上写着“献给死去的士兵们”。作品中写道:“说什么山本五十六舰队司令攻击了珍珠港,山下将军防卫了莱特岛等等,这一类文章都是胡扯。炸毁珍珠港美国战舰群的是从航母上起飞的战机的飞行员。防卫莱特岛的是第16师团、第1师团、第26师团的士兵们,他们面对占压倒性多数的美军,在日本陆军自日俄战争后毫无发展的不退却主义、劣势包围、夺取山顶、杀入敌阵等作战思想指导下进行了战斗”(大岡昇平,“莱特战记(上)”58)。即在大冈看来,战争不是少数高高在上的将帅的历史传奇,而是众多普通士兵用血肉写成的。他从这个立场出发,在作品中也描写了个体士兵在战争中的表现。而从作品内容看,该作品旨在为战死的日军安魂。这里所说的士兵是特指日本的士兵,不包括美军士兵和菲律宾游击队战士。大冈说:“关于莱特岛上的战斗,我打算从这里开始把我判断属实的内容尽可能详细地写出来。我想再现75毫米野战炮的炮声和38式步枪的枪声。因为我觉得这是唯一能安慰战死者灵魂的东西,是我能做的唯一的事情”(大岡昇平,“莱特战记(上)”59)。正是因为带着这种强烈的“内在的冲动”,大冈才顺利地完成了该作品的创作。
战后,日美两国有关两军在菲律宾鏖战的史料渐渐公之于世。大冈在阅读这些文献的过程中,“发现了在那种不利的条件下,有很多英勇作战的日本兵”,如第16师团、第26师团和栗田舰队等。⑨因此,《莱特战记》的主角不是仓皇败逃的日军,而是在逆境中“屡败屡战”、“虽败犹荣”的日军,描写的战斗场面更多的是“悲壮”而不是“悲惨”。为了告慰日军战死者的灵魂,大冈把重点放在对日军负隅顽抗情况的探讨上,为侵菲日军树碑立传,歌功颂德。这条线索贯穿整部作品,形成了赞颂“顽强抵抗”的日军的主题。具体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大冈在描写战斗进程时把重点放在了各个师团及其下属联队的活动上,大肆鼓吹日军的“战功”。如在莱特战场最惨烈的利蒙岭战役中,“尽管是非现实的作战,担负左翼的57联队两个大队的奋战还是值得赞赏的。在受到美军占有压倒性优势的炮兵和化学武器压制的情况下,他们依靠斗志和白刃战的技术,在难以防守的北方山脊坚守了10天,在层峦叠嶂的东方山岭坚守了30多天”(大岡昇平,“莱特战记(上)”375)。担负破袭美军机场任务的第16师团的日军,尽管在途中遭到伏击损失了200多人,仍然有150人设法抵达目标区域攻击了美军机场。大冈盛赞这是“师团的荣誉”,称这次战斗是“莱特岛战役中表现出来的最有勇气的行动之一”(大岡昇平,“莱特战记(下)”97)。大冈对日本海军的表现也不乏赞美之词。他说:“联合舰队采取的作战方案是诱敌作战和主动寻敌作战的巧妙结合,可以说是日本式精巧的杰作”(大岡昇平,“莱特战记(上)”160-161)。而小泽舰队的“初月”号驱逐舰堪称是“整个莱特湾海战期间行动最勇敢的日本军舰”(大岡昇平,“莱特战记(上)”251)。此外,大冈还援引美方的言论来佐证日军在战争中的“良好”表现。大冈认为,美军第24师21团团长巴贝克战时向美国第6军情报部提交的关于日军战斗方法的报告,“表达了执笔者对其对手的尊敬和高度评价”,“对于在利蒙岭英勇战死的士兵,是最好的供品”(大岡昇平,“莱特战记(上)”447)。
另一方面,大冈极力为日军一些部队“平反昭雪”。比如,他引用大量的事实证据驳斥了原35军副参谋长友近美晴少将对第1师团的不当指责,并引用美方的记录证明担负莱特湾东岸防备任务的第16师团在美军登陆时进行了力所能及的抵抗,使美军遭受了一定的伤亡。他说:“我不厌其烦忠实地抄写美方的记录,是为了多少挽回其名誉,安慰参加了绝望的战斗并死去的士兵的灵魂”(大岡昇平,“莱特战记(上)”306)。与此同时,大冈对日军最终的失败流露出深深的惋惜之情。从中可以看出,大冈的感情已与日军的命运紧密结合在一起,与他们同喜同悲,为其“骁勇善战”击节叫好,为其最终覆灭唏嘘长叹。由此可以说,他在战争结束20余年后访问莱特岛时,之所以没有重访自己生活过的俘虏收容所,而是访问了日军昔日的激战之地,也许是因为前者只能勾起他屈辱的回忆,乏善可陈,后者却能让他寻觅到日军战斗的踪迹,获得些许自豪感。
在《莱特战记》中,大冈把目光由日军普通士兵扩展到了军官群体。他说:“这次在《莱特战记》中第一次写到参谋和大队长以上的人。军官是特权阶级,他们即使上战场也和士兵不一样,能吃到美味佳肴。不过到了莱特岛的激战阶段,他们就和士兵一样与敌人战斗了。”⑩日军在莱特战役中遭到惨败,其中自然不乏指挥不力、临阵脱逃的军官。作品中提到了两个高级将领,一个是第100师团长原田次郎中将,不顾士兵的死活,只顾自己饱食,带着姨太太到处逃。另一个是第102师团长福荣真平中将,在莱特岛战役的后期擅自逃到宿务岛。与这些贪生怕死的军官相对照,大冈在作品中更多地描写了一批面对美军的优势兵力仍坚持战斗的军官,其中既有高级将领也有中下层军官。如莱特战役末期,日军大势已去准备转移,军司令部要求第1师团首批撤离时,师团长片冈董中将坚持让自己的部队留在莱特岛,请从中国战场抽调来的第68旅团先行撤退,以保存实力,成为“广为传诵的战场美谈”(大岡昇平,“莱特战记(下)”406)。关于第35军司令官铃木宗作中将,大冈评论说:“莱特岛地面的战斗无论是谁来打都没有取胜的希望。他纵然有作战不够积极主动的缺点,但是率领临时拼凑的35军,可以说其统率是出色的”(大岡昇平,“莱特战记(下)”486)。
作品描写了师团参谋的“尽职尽责”和前线军官的“顽强战斗”。莱特岛地面战斗事实上结束之后,35军接到上级要求其自谋生路的命令。该军下辖的第1师团的情报参谋土居正巳少校往返穿梭,保持和前线部队的接触。他暗中穿越敌阵,从35军司令部得到了撤退的非正式请示回来,事实上拯救了第1师团官兵的性命。大冈认为这是“莱特战役末期出现的英雄行为之一”(大岡昇平,“莱特战记(下)”281)。第26师团的今堀支队虽处于非常艰苦的状况下,士气却没有衰退。“据说那是部队长今堀銕作大校温厚的人格令部下心服,他们在困难的条件下,以达瑙湖为基地,占领了哈罗方向的各个高地,没有让美军的渗透得逞”(大岡昇平,“莱特战记(上)”503)。大冈还以白描的手法勾画出一个“高大全”式的日本军官形象,即在利蒙岭战死的49联队的原口丰二大尉。他“生于鹿儿岛县,幼时在良好的家庭,谨守古老的孝顺的美德,从没有跟兄弟发生过争执。他对人和蔼,与当时夸夸其谈的干部候补生截然不同。善于打仗的军官多是这种类型的,这在中国战场也是得到公认的。原口大队的奋战,可谓多是凄惨话题的利蒙岭战斗中的精华”(大岡昇平,“莱特战记(上)”581)。
大冈在《莱特战记》中对日军的神风特攻队员予以了特别关注。他以这些特攻队员感到自豪,指出这种情况“虽然是有限的少数,但是显示出了适于作为民族神话流传的自我牺牲和勇气的范例”(大岡昇平,“莱特战记(上)”247)。大冈不赞同特攻队员为绝对主义天皇制殉死的行为,认为神风特攻残酷而没有实质意义,尤其是到冲绳战役时,飞行员已开始被迫驾驶性能低劣的教练机实施特攻。“在这个阶段,没有一个职业军人相信日本会取胜。他们只是在带着战略面具的面子的意识下行动,想打一场胜仗后进行和平谈判。而且在悠久的大义的美名下,强迫年轻人无谓地送死。我觉得神风特攻最丑恶的地方就在这里”(大岡昇平,“莱特战记(上)”264)。尽管如此,大冈仍为特攻队员取得的战绩感到骄傲,赞许他们驾机撞向敌舰的意志和勇气。他说:“我们当中有人克服难以想象的精神痛苦和不安实现了目标。这与当时领导者的愚蠢和腐败没有任何关系。在那种颓废中有过产生今天已完全消失的坚强意志的余地,这正是我们的希望所在”(大岡昇平,“莱特战记(上)”265)。关于日本陆海军的特攻队员,大冈也认为:“虽然以死亡为前提的思想是不健全的,具有煽动性,但是接受了死刑宣判却直到最后都不迷失目标的人仍然是伟大的。丑恶的是指挥官和参谋,他们迅速地从空中降到地面,一门心思驱使部下,战后不断重复着谎言”(大岡昇平,“莱特战记(下)”520)。大冈在一些文学随笔中也表达了同样的看法。他说:“我曾经是一个当过俘虏的软弱的补充兵,但是从豁出自己性命的特攻飞行员的意识和行动中看到了最高的道义。”[11]
除特攻队员之外,大冈对在菲律宾战场上阵亡的其他日军士兵也表示出敬意,认为“莱特岛的战斗尽管是临时敷衍的作战、补给不足,但是仍持续了两个月之久,就是因为这些士兵的勇敢和顽强”(大岡昇平,“莱特战记(上)”65)。同时,他对战场上的逃兵表示理解和宽容。作品中写道:“日本的旧军队像牛马一样任意驱使招募的士兵。”“这样自然会出现大量脱离战场以及自杀的人,但是我尊敬那些虽然处于这些奴隶般的条件下,却在与军队强制的忠诚不同的地方发现了战斗的理由并英勇作战的士兵”(大岡昇平,“莱特战记(下)”515)。为了让战死者安息,他一直试图肯定这些士兵死去的价值和意义。他把战争的决策者和前线官兵区别开来,认为战争是愚蠢的,但坚持战斗到最后的士兵身上仍表现出人的道义。半藤一利指出,“战后日本的战争文学,大多根据‘战后思潮’的视点片面地对过去的战争定罪,或许可以说这是对上述状况无声的抗议。”[12]
吉田裕通过对日本50年代出现的大量战记的考察,归纳总结了日本国民“最大公约数性质的战争观”,如“在战争责任问题上,猛烈抨击‘发动战争的少数军阀’,强调一般官兵没有责任。同时,对一般官兵的牺牲精神和他们对祖国的热爱予以最高的评价”(吉田裕101)。《莱特战记》表现出了同样的战争观。他在挖掘整理莱特战役相关史料的过程中,发现了心目中崇敬的日本军人形象,便在《莱特战记》中不惜笔墨彰显其事迹。尽管其目的并非美化日本的侵略战争,但他精心选择的这些史料和作品的叙事视角,主观上、客观上都在宣扬日军的所谓“战功”。吉田凞生也从日本人的立场出发,指出《莱特战记》“表彰在日方此前的战记类书刊中被不当地给予过低评价的部队和士兵的英勇善战,取得了为其恢复名誉的成果。”[13]
吉田凞生指出:“《莱特战记》是大冈从《俘虏记》、《野火》开始的战争文学的到达点,同时是追溯自己战争体验的源泉而结出丰硕成果的大作。”(吉田凞生 菊田均 137)然而,事实上《莱特战记》并非大冈升平战争文学的到达点,在其“战争五部曲”中居于中间位置,起着承前启后的作用。大冈的早期作品《俘虏记》和《野火》从自身的战争体验出发,描写了个体士兵在战争中的命运。大冈在作品中以冷静、客观的态度凝视自己,观察周围的同伴,把战场上的事实都看作是偶然因素的结果。《莱特战记》则超越了大冈自身的战争体验,描写的对象从个体到集体,从普通士兵到高级将领,从个体的战争上升到日本民族的战争。在该作品中,大冈试图从日美双方的视角,在广阔的历史背景下揭示参战军人的命运,指出个体士兵在战场上的命运看似偶然,实际上受美国和日本军队上层制定的作战计划的左右。大冈在作品中表达出了对日军战死者的同情和崇敬之情,这为他日后创作战犯题材的《漫长的旅途》埋下了伏笔。总之,与日本同时代的战记相比,《莱特战记》确实堪称大作。在创作阶段,大冈广泛地查阅资料,采访战争见证人,并踏访莱特岛的战争遗迹,试图还原历史的真相。作品问世后,大冈又根据新发现的事实进行了若干次修订。但是,我们也要看到,仅就菲律宾战场而言,他没有去考证日军制造的“巴丹死亡行军”和马尼拉大屠杀,也没有详细考证菲律宾人的受害情况,他修订的内容大都是关于日军行动的具体时间、地点等战争细节。这也反映出他狭隘的民族主义立场和在战争认识上的偏颇、局限乃至错误。
注解【Notes】
①川村湊他:《戦争はどのように語られてきたか》(東京:朝日新聞社,1999年)10。本文引自日文的内容如无特别说明均为笔者翻译。
②陈端端:“从大岗升平的战争小说看其人生观和价值观的折射”,《外国文学研究》3(2001):81。
③藤原彰:“戦記のあり方:『レイテ戦記』の意義”,《大岡昇平集10》月報14(1983):1。
④大岡昇平:《戦争と文学と:大岡昇平対談集》(東京:中央公論社,1972年)21。
⑤⑥⑦[11]参看— —:《大岡昇平集 16》(東京:岩波書店,1983 年)27 -28,169 -170,130,139。
⑧尚侠徐冰:“倾听作家最后的诉说:大冈文学对话录”,《日本学刊》5(1995):127。
⑨大岡昇平:《大岡昇平全集 第16巻》(東京:筑摩書房,1994 年)418。
⑩大岡昇平:《わが文学生活》(東京:中央公論社,1975年)195。
[12]半藤一利:“『レイテ戦記』読後ノート:とくに「海戦」と「神風」の章について”,《文学界》11(1995):200。
[13]吉田凞生:“歴史小説の方法:<実例>大岡昇平”,《国文学 解釈と教材の研究》6(1990):134。
大岡昇平:“レイテ戦記(上)”,《大岡昇平集9》。東京:岩波書店,1983年。1-625。
——:“レイテ戦記(下)”,《大岡昇平集 10》。東京:岩波書店,1983年。1-648。
澤地久枝 佐高信:《世代を超えて語り継ぎたい戦争文学》。東京:岩波書店,2009年。
吉田裕:《日本人の戦争観》。東京:岩波書店,2003年。
吉田凞生菊田均:《鑑賞日本現代文学26 大岡昇平·武田泰淳》。東京:角川書店,199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