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男性世界的挑战及解构——评析达菲之《情人节礼物》

⊙蒋智敏［河南工业大学外语学院， 郑州 450001］

一、达菲简介

英国女诗人卡罗尔·安·达菲（Carol Ann Duffy）出生于1955年12月23日。她是家中长女，父亲是苏格兰人，母亲来自爱尔兰。达菲很早就显示出异于常人的文学禀赋，这与她母亲有着密切的关系。她母亲非常善于讲故事，并且非常疼爱达菲。那些栩栩如生的故事在达菲幼小的心里播下了文学的种子。在半工半读念完大学后，达菲坚定了自己的人生奋斗方向——成为一名诗人。1983年，在“全国诗歌大赛”中，达菲初露锋芒。同年，在“格林尼治诗歌大赛”中，达菲更是风光无限，获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绩。自此以后，达菲开始了自己的诗人生涯。她先后出版了多部诗集，其中《站立的裸女》（Standing Female Nude，1985）和《出售曼哈顿》（Selling Manhattan，1987）使达菲成为评论界关注的焦点。到20世纪90年代，达菲到达了自己事业的巅峰。《另一个国度》（The Other Country，1990）、《悲伤的时刻》（Mean Time，1993）和《世界之妻》（The World’s Wife，1999）等一系列名作相继问世，使得达菲声名鹊起，在英国几乎家喻户晓。最终，在2009年5月1日，英国皇室宣布授予达菲“桂冠诗人”的称号。达菲成为英国历史上第一位女性桂冠诗人。除了上述的一些名篇，达菲还写下许多儿童诗歌，其中有诗集《午夜相遇》（Meeting Midnight，1999）、《世界上最老的女孩》（The Oldest Girl in the World，2000）和《帽子》（The Hat，2007）。综合来看，达菲的诗歌风格多样，有的饱含哲理，精致隽永，耐人回味；有的朗朗上口，风格清丽，通俗易懂。她的诗歌既可以被专业评论者细读研究，也适合孩子们朗读背诵。这一看似矛盾的特点却巧妙地融合在达菲的诗歌中，使得达菲特立独行于他人，成为诗人中的佼佼者。

二、诗歌《情人节礼物》

达菲诗歌的评析大都集中在她的一些名篇上，但对于这首《情人节礼物》的分析还相对较少。这首诗歌短小却富含深意，本文从后现代女权主义角度和酷儿理论视角来评析这首小诗。

1.后现代女权主义在《情人节礼物》中的体现 后现代女权主义受福柯、德里达等人的影响，主张对一切大型理论体系的否定，以怀疑、否定、解构或摧毁著称。①它既有政治性又具有文学性。在文学方面，后现代女权主义反对把男性和女性、精神和自然等对立起来，它强调事物的多样性，并认为“女性”这一词汇本身就是男性霸权主义社会下的产物。女权主义者提倡发出女人自主的声音，反对迷信从男性角度来看待女性及刻画女性。它认为女性不该被他人塑造，而应该自我展示、自我彰显。这一点在达菲的短诗《情人节礼物》中有明显的体现。

在诗中，情人节的礼物不是象征爱情的红玫瑰，也不是饱含浓情蜜意的带有香吻的卡片类礼物，而是一颗朴实无华的洋葱头。整篇诗歌读下来，读者会感觉到此诗忽而像出自女子之口，忽而又挟带着浓郁的男性霸气，令我们对这个潜在叙述者的身份感到迷糊又好奇。这种“不男不女”或“忽男忽女”的感觉正是作者想要表达的信息——即摆脱父权的规则并用自己的方式书写和思考。这也正好暗合后现代女权主义所提倡的自由、平等、突出女性自身的精神。福柯的一个重要思想就是关于标准化或正常化及惩戒凝视的思想。基于这一思想，后现代女权主义者认为社会用现存的男性霸权下的一些固定规则和思想来奴役女性、约束女性，从而给予女性一定的压力。因此，后现代女权主义反对现行固有的标准化、模式化规则，并且呼吁打破这一切，还女性自由。在《情人节礼物》中，这种模糊性别的叙述口吻正是一种隐含的温柔而坚定的反对，反对男性霸权世界强加给女性的规则。

男性世界和女性世界在女权主义理论中被称为“自我”（the self）和“他我”②（the other），后现代女权主义代表人物西蒙娜·德·波伏娃在其名作《第二性》中指出：“从未有群体将其自身设定为此者，而不即刻设定与其自身相对应的一方为他者。”③这是反对男性与女性二元对立的认知，因此，在《情人节礼物》中，我们完全感受不到对立、分歧。男性、女性的特点，对爱情的感悟完美地体现在同一首诗中，这正是这首简单小诗蕴含的深刻社会意义。

2.酷儿理论视角下《情人节礼物》的解读 “酷儿（queer）理论”是性属研究的一个领域。20世纪90年代由同性恋研究和女性主义研究衍生而成。“酷儿理论”的基调是挑战传统的性属观念，它关注性行为和身份的社会构建性质。④酷儿理论的内涵之一就是向异性恋和同性恋的两分结构挑战，向社会常态挑战，它否定了常态下的性别身份。

在《情人节礼物》这首诗中，我们读到这样的诗句：

不是一朵红玫瑰或亮晶晶的心/我送给你一颗葱头/那是一轮抱在牛皮纸里的月亮/保证会有光/就好像爱之温存的宽衣解带/给/它会让你泪眼模糊/像爱人那样/它会把你的面影变成/一张发虚的哀伤照片/我努力做到真实/不是一张漂亮的贺卡或伴随的亲吻/我送给你一颗葱头/它那凶猛的亲吻会留在你的嘴唇上/霸道独占而忠心耿耿/像我们一样/只要我们活着/拿去吧/它那白金圈会干缩成婚戒/如果你喜欢的话/要命/它的气味会紧紧粘在你的手指上/紧紧粘在你的刀上

达菲本人就是一个同性恋者，鉴于此身份，我们很容易将此诗看做是一位同性恋者对情人的大胆无畏的表白。不同于别的情人，“我”送你一颗葱头。这不仅寓意着这份爱情的朴素之美，也暗指这份爱情的不同寻常、来之不易。“我”的爱霸道，像洋葱浓烈的味道，但这爱却忠诚并且会“紧紧粘在你的手指上，你的刀上”，永远追随着你。这证明“我”作为一个同性恋者拥有的爱情不逊色于世界上任何其他爱情，这爱情汹涌澎湃，这爱情执著不移，且毫不畏惧世俗的蜚短流长。酷儿理论不仅对社会常态下的爱情观进行挑战，而且还挑战男性霸权社会中各种身份的分类。其中，它提出了超性别（transgender）的特殊重要性。这点首先从生理学上得到肯定。有统计数据显示，世界上有6%到10%的人天生就处在两性之间，他们没有明确的生理性别。而超性别的社会性体现也越来越明显，现在，中性装扮和男女性别界限模糊的趋势在社会上正在逐渐演变为一种新的时尚。《情人节礼物》一诗中的隐含叙述者可以被看做是一个具有男性特点的女同性恋，或者可以被看做是一个性别界限不清的中性个体。“她”既有女性的细腻，又有男性的阳刚和霸气。诗歌中透露出的爱情观是排斥性别分别的，从女同性恋的角度看，这充分解构了男性世界的恋爱观。因为，男性霸权世界中，异性恋是正常的，同性恋是不正常的，他们认为爱情及性欲的表达方式由社会性别身份决定，而社会性别身份又是由生理性别决定的。但达菲的这首诗有力地驳斥了这一观点，同时也在宣告，同性之间的爱情一样是爱情，纯粹美好。爱情之美好与性别无关。同理，“酷儿理论”信奉者会认为，我们做的所有的事情都与性别无关，特意的对立性别没有什么重要的社会意义。

洋葱之于爱情确实有很多相似之处。有人说，男人就像一颗洋葱头，女人忍着眼泪和痛苦满怀希望一层一层剥开来，却发现原来男人是没有心的。其实，爱情也一样，最后的结果远不如那流泪的过程来得刻骨铭心。洋葱那强烈的气味如同情人热烈的吻一样持久震撼，令人心动。洋葱剖面那一圈圈排列整齐的纹路宛如情人间爱情承诺的象征——戒指，将彼此环绕在一起，相伴一生。这首诗里的爱情猛烈、复杂又让人感到危险，却情不自禁被吸引，直至完全沦陷。就像是“酷儿们”发自内心的呐喊，向世人的强烈宣告，他们存在，他们合理，他们拥有一切自由表达的权利。酷儿理论的理想是建立一个男人不压迫女人的社会，随着感觉表达自己的爱情及性需求，这样同性恋和异性恋的对立将最终消失，性别对立也就不复存在。而这正是对现今男性霸权世界的极大挑战。无论如何，“酷儿们”都要让世界听到自己的话语声。这也正是酷儿理论的主要内涵，任何少数群体都有发出自己声音的权利。这不仅是文学的，也是政治的。

三、结 语

达菲不仅用这首诗歌体现了女性及少数群体（如同性恋者）追求平等、自由的心声，她本人也是反对传统父权主义的斗士。她本人思想深刻，文采斐然，曾在1999年英国桂冠诗人的选举中成为热门人选，但因其性取向的问题最终未能当选。然而，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美好的诗歌才是大家关注的焦点。终于，在十年后，由于大众的呼声，达菲众望所归，赢得了“桂冠诗人”的称号，这也是对达菲诗歌的极大肯定。达菲的诗歌涉及面广，寓意深刻，文字和语言处理等方面也有高超的技巧。所有这些都让我们有理由相信，她的诗歌一定会有更长久的生命力和更广阔的研究前景。

① 刘丽凤：《后现代思潮的性别与性：后现代女权主义与酷儿理论》，《长春工业大学学报》2010年第1期。

②张旭：《哲学与女性:他者的形象》,《浙江学刊》2005年第3期。

③ De BEAUNOIR S.The Second Sex，Trans.And ed.，H.M.Parshley.London:Vintage，1997.

④ 刘捷：《二十世纪西方文论》，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9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