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花开

□邹荣学

人物：

章玉婷 剧团团长 国家一级演员

赵 霖 戏剧学专业研究生 戏迷

李 敏 旦角演员 国家二级演员章玉婷的亲密姐妹

刘 劲 武生兼丑角演员 国家二级演员性格诙谐

方青青 李敏的小女儿 聪明活泼章玉婷的干女儿

时间：

2004年初春的一个午后

地点：

一个农村简陋戏台后面的化妆准备室

[一个农村简陋戏台后面的化妆准备室。舞台一侧摆放着简单的化妆用的桌子、镜子。

方青青 妈妈！妈妈！

（跳跃着跑上，白）生在弦歌下，长于梨园家。小妮子青青是也，今日趁妈不在，待我去化妆间玩一会儿。

（一边跑一边唱）“正月里无有花儿采，唯有这迎春花儿开……清早起来什么镜子照，……”

刘 劲 （正忙于化妆，见方青青忍不住想笑）青青，妈妈来着！

方青青 （忙警觉地四处观望。见妈妈没来，复放下心来，调皮地走向刘劲，把化妆桌子上的白色

颜料涂抹到刘劲的鼻子上）

（刘劲生气地欲打方青青，方青青急忙跑开。忽地又折转回来，对刘劲说）

叔叔，你家的迎春花快要开了，你要送我一盆啊！

李 敏 （上场）青青别打扰叔叔！

（一边上场一边忙于整理刚换的演出服）青青你到底想做甚？噢，对着，你作业写好着噻？

（方青青忽地安静了下来，刚才的快活劲头跑到了九霄云外。趁着妈妈和大家都在忙，向刘劲扮了个鬼脸，悄悄地退了出去）

（忽地想起了什么，着急地对刘劲说）哎！坏着！坏着！你看我咋着忙的！我忘记了章姐不适合演这出戏！

（唱）不该着来实不该，

匆忙做出错事来！

章姐百忙勤问讯，

打探今日戏安排。

时令正值佳节日，

父老盼戏情似海。

深斟酌，浅磨揣，

没想到，戏情真真，乡情怯怯，章姐她执意抱病参演莫能奈。

更兼她，爱戏如命，不惜自身，当年之事如在目；

入戏乡，戏比天大，平词一曲，椎心泣血倒尘埃。

刘 劲 噢，坏着，坏着！李姐呀李姐，我把你呀好有一比！

李 敏 （做担忧状）你把我比作啥噻？

刘 劲 玩具店的枪炮——

李 敏 那叫啥子噻？

刘 劲 中看不中用呗！

李 敏 （做发怒状，欲追打刘劲）

刘 劲 （唱）大家都保密，

独你口不严；

章姐志如山，

你口如转盘。

枉费了，运筹规划千种巧，

谁知道，欲防你口难上难。

李 敏 小刘，我知道……可你想噻，这么多年，团里的大事小事你有多少能瞒得住章姐的。你想想，大约十年前有一次演出，一个高中的学生听说有章姐的演出，专门走了几十里的路来看。章姐听说他喜欢戏，还专门把剧本借给他看，听说他还把剧本抄下来了呢。再说了，章姐……

章玉婷 小敏，在说防谁难上难呀？

（刘劲嘘声示意李敏不要再说）

李 敏 （匆忙回答）噢，没什么，没什么。刚刚刘劲说

他怕我把他演出中时常出的缺点说出来，又逼我不让我告诉你！（刘劲一听不对，作生气状，一个劲地向李敏挤眼睛，李敏装作没看见，急得刘劲直跺脚）

章玉婷 （笑，出场）不是小刘怕什么，而是你怕我知道什么吧？

刘 劲 （双手合十，白）阿弥陀佛！知我者，章姐也！(忽地又着急起来，怕章玉婷继续追问父老乡亲们要求章玉婷出演的事情)

方青青 章姨，外边有位叔叔来找你，我把他赶出去了，下午的戏马上就要开演了！

李 敏 啊，你知是谁就把人家赶出去了？

方青青 噢，看样子像是个大学生，我看他也没生气，

还抱歉地说打扰我们，就走了，还乐呵呵的

章玉婷 噢。（感到有些歉意，但由于演出即将开始又

感觉有些无可奈何，作若有所思状）

李 敏 （唱）心思用巧计，

百般无奈何。

章姐她，日日里对我说过，

一日不努力，心源如废井，时光空蹉跎。

又谁知，病体陡增劳苦多，

唯愿她，卸下沉疴舞轻歌。

方青青 哎，我说你呀，怎么又来了？

赵 霖 章老师在吗？我想和她说句话。

刘 劲 看你这样子，也是来看戏的噻？

赵 霖 哎，急切想见章老师一面，我有话说。

刘 劲 章姐没空，你快点走噻！

赵 霖 （忽地凝视刘劲片刻，白）哎，你是刘大哥吧？

我原来看过你演的戏，你不是演武生的吗？

刘 劲 （心不在焉地白了赵霖一眼，白）得了，别套近

乎了，该干啥干啥去！我们可马上要演出了！

赵 霖 （忽然意识到什么，忙问）章老师在后台准备演出吗？

刘 劲 （忽地意识到说漏了什么，忙改口）章老师不在，你什么都不要问了噻！

（急匆匆地下，边走边唠叨）这种人我见得多了，不就是想多编些假新闻来多赚些钱吗？我见得多了！

（赵霖呆立了一会，做若有所思状。想离开又有些不甘心）

方青青 （白）叔叔，你怎么还不走噻？刘叔叔说了，不管谁来都说章姨不在！

赵 霖 （感觉方青青非常可爱，蹲下来，白）小朋友，告诉叔叔，你章阿姨是不是在找一本顶重要的剧本呀？

方青青 嗯，章姨急得很，可妈妈又对我说不要我把她有章姨剧本的事情说出来，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听妈妈说，有一次章姨演这个剧本的时候昏倒在舞台上了……

赵 霖 （忽地吃惊，后若有所思）嗯，对，千万不要告诉你章姨噻！

（室内。刘劲还在不停地对在身边不停地仔细描妆的李敏唠叨）

刘 劲 哎，我说李姐，你说现在这年头还有谁在真正地为我们艺人着想。这不是，前几天还听说报纸上有报道，胡说什么我们团的章姐在耍大牌，说是执意不愿出演今天演的这出戏，说是一定要等到什么什么的时候才演，……哎，章姐的苦处，她知、你知、我知了！

李 敏 （白）嘘！小声点！看你肚子那么大，咋就存不下一点点话呢！

（唱）章姐姐告你我到底都是啥，

句句字字你听下！

苦楚埋心底，

痛处咬紧牙！

说出多无益，

枉叫这一整团上上下下、老老少少、心增

乱麻、情生重压！

保密当头事，

不可作戏话，

做艺人，历万难，定需牢记：戏比天大！

戏比天大！

刘 劲 （深深鞠一躬，用京白，尾字“了”有意拖长了声音）姐姐教训的极是！演出的事一定保密！小生遵命就是了！

李 敏 （见刘劲又大声大气地，作生气欲打状，白）作死噻！才刚要小声些，现又大了！

（下）

方青青 （悄悄溜进来，走到刘劲身边极力欲耳语。李敏久不闻刘劲言语，转头找寻刘劲。方青青见到母亲，吓得急忙缩头、扮鬼脸。白）

刘叔叔，刚才门外的叔叔说，他知道这个戏的剧本，他叫我进来问一问我们是不是需要！

刘 劲 （忽地有所醒悟。唱）

青青一言提醒我，

险些错上又加错！

薄薄一剧本，

李姐苦苦找，

章姐费神多。

才刚刚，小青言，外面有人来找过，

章姐她，却为何，掩掩藏藏，欲语还罢，直让人

疑疑惑惑，费劲琢磨！

此刻才明了，章姐姐良苦用心那一刻！

（白）奥，没有什么！不需要什么剧本！

章玉婷 （忽地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对方青青）你们俩

嘀嘀咕咕地在说啥噻？

刘 劲 噢，没说啥！

章玉婷 趁早给我说哈！作业做好了吗？不然的话我可要告你了。（暗指幕后，暗示要告诉方青青的妈妈）

方青青 （悄悄走到章玉婷耳边，诡秘地，白）刘叔叔不让我说，外边的那位叔叔说，他带来了……（又瞅了瞅刘劲，见刘劲不再注意自己,权衡利弊，才鼓足勇气地说）今天演出的剧本！

章玉婷 （唱）一言语提醒我场上之人，

本为本怎可不细细思论。

几度辗转传，

剧本在谁身？

一番费神伤，

众口俱纷纭。

救场如救火，

快快快，叫刘叔，找叔叔，进来报家门。

方青青 （白）刘叔叔！章姨有请！

（刘劲像是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不满地瞅了方青青一眼，不情愿地走了过来）

章玉婷 小刘，你快把刚才那个来找我的观众找来！

刘 劲 （不理解、不情愿地，白）章姐，你看，这演出快要开始了……

章玉婷 快些！就一会儿！

（赵霖进门。忽地看见了面前的章玉婷，开始有些错愕，后忽地眼睛湿润地有些不能自持）

赵 霖 章老师您好！

章玉婷 小赵你好！我知道会是你！只是没有想到你

今天会来！

赵 霖 章老师……

章玉婷 不客气，你叫我玉婷都行！

方青青 噢，对了，赵叔叔才刚说他带了一个剧本来了……

赵 霖 章姐！我觉得你还是别演这出戏了……

章玉婷 赵小弟别字慢出口，

听我把心里话细说从头。

迎春花开日，

初相见，你也言戏如醇酒，观戏如对友，难舍又难丢。

想起来你我间亦师亦友，

一别来十年间相聚无由。

感念你挂念我舞台奔走，

一度里倒埃尘望门无投。

你当知我今日台口再就，

旧剧目久未演是存是留。

君劝我我当自保康健将剧目轻丢，

你可知姐姐我忧戏艺日日思夜夜梦、不离不

弃、不分不别，意往神游！

（白）戏比天大！弟知我否！

赵 霖 （白）章姐！

（唱）相忆岁月久，

谁解姐忧愁。

相识舞台边，

送书不迟留。

相见多梦中，

一心悬几秋。

相逢春风沐，

相知何须求。

惊劳顿忧奔波病体难耐，

一霎间惊闻说你体弱难禁、戏到潮头、忘

情入戏、昏迷于舞台，

你、你、你，我的好大姐、我的好老师啊，

几度里，你难禁我热泪长流！

春草自碧色，

秋阳无私不需由。

怜取多病身，

再塑山河秀。

相忆送花意，

舞台几度侯。

劝姐姐多保重免弟心忧，

今日里观姐姐展艺从头！

章玉婷 （白）小赵，你是专程赶来看演出的吗？

赵 霖 （白）在报上得知姐姐今日演出这部戏，我从学校请假匆忙赶来了。既怕姐姐沉心剧中身体再出意外，又听说姐姐原剧本丢失难以找寻怕姐姐心急，姐姐……

李 敏 小赵兄弟，你还不知道，章姐上次为帮刘劲戏校同学的剧团本部戏顺利首演，把剧本借给刘劲同学了，谁知他同学是个马大哈，把剧本弄丢了！听说你原来看章姐演出的时候，他还特地叮嘱你把你的手抄剧本保存好，轮到他自己，这不，就马虎了不是！害得章姐花了好几天硬是把全本戏都又回忆书写下来了！又自己担心回忆内容有误，那几天我看她睡觉都有点不太安生。

章玉婷 小赵，救场如救火，你原来手抄的剧本带来

了没有？

（众人齐齐地看着赵霖，李敏、刘劲的眼睛里隐隐地含有一丝担忧）

赵 霖 （看着众人的眼神，忽地明白了许多，又见章玉婷的期盼眼神，感觉左右为难）（唱）看章姐不由我酸楚在心，

见众人又难耐思绪纷纭。

几欲拿出书，

难对辛勤梨园人。

决意藏匿久，

怎躲过章姐她、她、她、知我、晓我、盼我、

迫不及待、救场救火的期盼眼神！

（拿出手抄剧本，章玉婷急步上前，紧握赵霖

双手，无言长久）

方青青 赵叔叔，你还不知道吧，我是章姨的保健医生，别看她是大团长，我说的话她可也得听嘞！

（众人皆笑）

李 敏 去！去!去!少在这儿添乱！（忽地严厉起来）哎，你作业做好了没有？一会等演出结束了你拿来给我查查！

方青青 （学戏曲念白声韵）遵照母亲大人吩咐，作业俱已准备好，只欠作文一项，现已有了题目，就叫《迎春花开》，本场演出结束时一定完成，请母亲大人明察！（李敏与众人皆笑）

刘 劲 （白）青青，叔叔把我家最大的那棵迎春花送给你！那原是你章姨送给我家的，现在送给你了哈，你可要好好照管啊！噢，还有你这位赵叔叔，你章阿姨也送过他一盆！

方青青 （学戏曲念白声韵）得令！

章玉婷 正是，

谁意平地起波澜。

（方青青左右环看章玉婷、李敏、刘劲、赵霖，笑，白）

方青青 姐弟相看总一般，

赵 霖 不是相寻何得见！

刘 劲 何须洒泪点点斑？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