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震是小马一直向往的。要是开的车恰好还是敞篷,停在某个荒无人烟的海滩上,和着清风明月、雪白的巨浪、情人温柔的眼眸,想一想都令人沉醉。
阿慧对车震没有特殊偏好,不过她不愿意扫小马的兴,承诺说只要他能找到地方,她就奉陪。
小马得了圣旨,便积极去寻找地方。公园、河边,甚至垃圾处理场。可是,哪里都是人。
这天,小马终于找到了一个“好地方”。一处庄园般的庭院里,青灰色的楼房一幢连着一幢,威武气派,可非常安静,完全看不到人。某幢楼房的大门处,端端正正挂着一个牌子:殡仪馆。
阿慧登时汗毛倒竖,嚷起来:“你神经病啊,到这种地方来!”小马却气定神闲:“只有这里才不会有人打扰我们,可以放心地享用野外大餐!”
尽管心虚,可阿慧也不想违逆小马的心愿,一咬牙,就这一回,下不为例!
于是两人摸索着,从前排爬到后座,选定一个姿势,不太服帖,再选一个姿势,还是别扭。几番调整之后,两人的肢体终于都伸展到一个勉强舒服的角度,然后亲吻,抚摸,衣服只脱去一小部分,以防万一。
情绪渐渐浓烈,强烈的新鲜感和荷尔蒙交汇并爆炸,令他们几乎忘记了身处何地,只觉得挺好。虽然活动范围有限,可好歹是车震了,体会了一把时髦。
忽然,车子猛地发出一声巨响,好像有什么东西击打在后车厢上。两人心里一惊,探身往外看,并无动静,于是决定不去管它。
又过了一会,那声巨响再度袭来,而且车身还剧烈抖动了一下。这下可真的是车“震”了。此时天色慢慢暗下来,沉浸在浓雾中的殡仪馆,更像是一座死寂的鬼城。
阿慧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使劲推着小马,让他赶紧开车走。小马手忙脚乱点了火,车子转了几回,才总算调整好方向,仓皇窜了出去。
在他们身后,一根被狂风刮断的树枝,乘着风力,时不时在空中挥舞拍打。
殡仪馆惊魂后,小马好长时间不敢再提“车震”二字。可过了几个月,他又神神秘秘把阿慧推上车,眨着眼睛说:“这次,我带你去一个真正的好地方!”
这是一个离城一百多公里的小镇,高低不平的土路,旁边是大片大片金黄色的油菜花田。阿慧惊奇地叫道:“咦,这不是你奶奶家吗?春节我们回来过啊!”小马得意地说:“是啊,在我奶奶家的油菜地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看谁还敢吓我们?”
于是小马把车开下土路,直接开进田里,大片的油菜花几乎将车淹没,这下安全了。大概真有回到自己地盘的感觉,两人不知不觉就放松下来了,车里放着舒缓的音乐,两人你侬我侬,蓄势待发。
忽然,车外一阵嘈杂,小马探头一瞧,好几个村民正在慢慢逼近他们的车。情况万分危急,万分狼狈。小马赶紧抓起一件风衣,将阿慧整个人盖住。
为首的村民看见小马,诧异地说:“我还以为老马家孙子的车坏了,正好叫上几个人来帮你推车呢!”又打量小马一眼,狐疑地说:“你们没事吧?”他说“你们”,显然是已经发现了被风衣盖住的阿慧。
这件事后续是怎样的,小马和阿慧已经不想再回忆,总之阿慧说,从此没脸跟小马回老家过年了。
国庆大假,小马和阿慧去了西藏。
坐在旅游大巴车里,小马指着窗外空旷的天地说:“在这里,无论怎么震,大概都不会被打扰。”阿慧轻轻拍了他一下,这家伙,到现在还没忘这茬事呢!
可是阿慧出现了严重的高原反应,一到西藏就有各种不适。于是整个大假,小马都在忙着照顾阿慧,许多景点干脆就没去,更别说尝试广阔天地的车震了。
回家的飞机上,阿慧十分抱歉。小马说:“傻瓜,你病成这样,我哪有心思想那些事!”然后兴奋地说,“看,你好了,脸色红润了,眼睛也亮了些呀!”阿慧说:“是呀,我的病好了,可惜也已经离开适合那啥的广阔天地了。”小马一把搂住阿慧:“不就是床吗?咱把它想象成车就行了;不就是四四方方的屋子吗?咱把它想象成广阔天地就行了。只要有爱,哪里都是浪漫圣地,你说对不对?”
小马一下变成诗人,阿慧崇拜得说不出话来,只会频频点头。
摘自《人之初》